崇禎皇帝剛來,什么事都沒說,自己這邊官軍的將領倒是砍了好幾個。
不過倒是沒有總兵級別的高官,最大的不過是個參將,除了一個游擊將軍以外,剩下那兩個都是千總級別的不入流小將。
崇禎皇帝親切慰問了順子、曾大牛和小三,算是給長期受孫虎欺壓的武清兵出了口惡氣,邊走邊道:
“吳又可治瘟也不用太醫院的人手,不能讓他們閑著。承恩,你速去太醫院宣旨,除了輪值內宮的太醫,剩下的全都叫到黃村來充當軍中的臨時醫師!”
“如今戰事緊急,告訴那些太醫不要再藏著掖著了,把各自的學徒也都叫上,要是在作戰時表現突出,朕另有獎賞!”
“若有稱病有事不能來的,把他兒子帶到國子監學習,實在沒兒子的就拉女兒,如果實在沒有子女,那就從外地找親朋故舊帶到京城!”
王承恩不敢怠慢,立即親自帶著幾個東廠的百總離開去辦,留下掌刑千戶李有成和一隊番子護衛在這里。
崇禎皇帝走上臨時搭建的‘演講臺’,清了清嗓子,對下面哄亂的各地官軍大聲喊道:
“大明的將士們,今日朕親臨此地,方才知道你們這些年來過的有多苦!朕想說,大家辛苦了,是大明對不起你們!”
“朕御駕親征,是看不慣那些流賊的囂張態度。是,朕不會打仗,甚至可以說對兵事一竅不通...但正是因為如此,朕才需要你們,這大明才需要你們!”
“可能有些人打著投降的主意,覺得跟著流賊或許也沒什么不好,朕不是要算賬,而是要告訴這些人他們是大錯特錯!”
說著,崇禎皇帝臉上升起指憤憤之色,指著南邊說道:
“就在那邊兒,流賊前些日攻破了保定府城,傳來的都是開倉放糧、逼殺貪官的消息,可大家知道他們還做出了什么見不得人的陰暗勾當嗎?”
看著兵士們竊竊私語起來,崇禎皇帝呵呵一笑,自顧自說道:
“此等十惡不赦的流賊所過之處有如飛蝗,他們拆毀房屋,隨意踐踏良田,甚至生拉硬拽,打著替天行道的旗號,卻是強逼百姓跟著他們去送死!”
“你們想想,要是大明沒了,朕這個皇帝死了。你們的妻兒老小從此就要和你背負千古罵名,世代被人戳脊梁骨,要跟著流賊過這種朝不保夕,隨時可能被拉出去當炮灰的日子,你們甘心嗎?”
“朕今日親自下軍,對大家的處境和遭遇也算是有些了解。所以,朕今日在這里給將士們一個承諾!”
說著,崇禎皇帝抽出腰間天子劍,咬著牙在手中劃出一道不算很深的血口,舉起來讓每個人都能看清楚,才是繼續說道:
“大家可能還不知道朕此前曾在京城給過一個口頭承諾,那朕今日就來點看得見的,實際的好處!”
說罷,崇禎皇帝對司禮監秉筆太監王德化說道:
“王德化,擬旨!”
“其一,戶部暫先撥銀五十萬兩,著工部配合各有司衙門,于鐘樓旁側擇址修建忠烈祠,有明一代,忠烈祠香火永不斷絕,后世皇帝務必遵循!”
“此事差東廠、錦衣衛聯合監督,若有不法之臣膽敢貪污官銀,侍郎以下,廠衛皆可先斬后奏!”
“其二,今后凡我大明百姓,戶有參軍為國效力者,三年之內免除全部賦稅、徭役,退伍后每年都可憑軍籍與戰功到當地官府衙門領取相應的種籽、農具等獎勵。五年之內,徭役仍免!”
“其三,若為國戰死者家為世代軍戶、佃農,除供奉忠烈祠以外,可在子襲父職降三級與免家中其余子女軍戶、佃戶身份之間二選其一,并且家中子女之中想要考取功名的,可直接移送當地村塾、里塾念書。”
“無論今后其子女是否考上州府社學與縣學,至十四歲之前,一概學務費用皆由官府出資。再加一條,每當逢年過節,當地官府必須要委派專人前去慰問,若有所需,官員不重視者,革職問罪!”
“其四,撤消洪武年以來的屯守之制,自此之后所有衛所軍戶,只備戰,不耕守,種地勞務由軍戶家中出一至三名男丁負責。若仍有驅使軍士耕種,或侵占良田者,無論職務身份,立斬不赦!”
“其五,責戶部有司各部院以京畿為中心,統計補發各地駐守官軍累年積欠之軍餉;責工部及兵仗司、軍器司各相關衙門,回收各地駐守軍隊老舊器械,補發累年積欠之衣甲、兵械。此事若有怠慢,斬首官!”
說完,崇禎皇帝舒展口氣,繼續道:
“著司禮監將此詔傳達天下,咸使聞之。”
宋代開始,抑武重文開始流行,讓自家孩子考取個功名,將來好光宗耀祖的想法成了每個人心中的想法,至于參軍報效國家,為了建功立業的那群武夫,則成了別人口中的笑柄。
甚至于參軍者要在臉上刺字這種和罪犯別無二致的情況也會出現,這就使得秦、漢、唐以來中原男兒的尚武精神越來越弱。
趙宋以來,士大夫和皇帝共坐天下的情況便是常態,除非遇到洪武皇帝朱元璋和明成祖朱棣這樣文治武功樣樣都行的圣君,皇權才會超越士大夫群體。
這種道理就算沒讀過書的大頭兵都能懂得幾分,對于滿朝的士大夫來說,今日崇禎皇帝將要傳達天下的詔令,到處都透露著與宋代以來格格不入的氣息。
首先,軍戶的屯守制度被徹底廢除,軍隊終于只是為了戰斗而生;其次,朝廷對參軍者及其家屬的待遇政策有顯著提升,隨之而來的,則是武將和普通大頭兵在社會上地位的提升;其三,忠烈祠的興建,更是開了趙宋以來,武夫不入祠的先河。
對于崇禎皇帝來說,文人靠筆桿子載入史冊,粗鄙武夫大字不識一個,自然要靠玩兒命來建功立業,這本就是對等的兩件事,抑武重文從根本上就是錯誤的。
國恒以弱喪,而漢獨以強亡!
倘若武將拼死拼活幾十年,好不容易混了個實鎮一方的大將,地位卻還不如一個讀了幾年書的文官,又有誰還會為了朝廷死戰?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自崇禎十七年四月底的這一天起,在崇禎皇帝的遠見卓識之下,被壓制了幾百年的尚武精神終于是要在中華大地上重新崛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