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沒話說了,到朕說了。”
崇禎皇帝先是示意廠衛將滿臉錯愕的巡城御史帶下去,才繼續說道:
“今日廠衛封芝麓書院一事......”
崇禎皇帝還沒說完,王承恩就明白他下一句話要說什么,趕緊上前幾步匍匐趴在地上,高聲喊道:
“陛下,封芝麓書院是老奴自作主張,還有前些日那些被抓到大牢里的士子們,也是老奴的意思,還請陛下降旨責罰!”
“陛下,此賊閹既已供實,此時不殺,還等什么!”
“是極!陛下若不殺,便是縱容閹奴,與民爭利,就真成了萬民唾罵的昏君!”
這話一出,士子們好像見到了新的希望,頓時喧鬧開來,不殺王承恩不足以定民心的話又是被人叫喊出欄,激動地生員士子們就連天啟年間彈劾魏忠賢‘與民爭利’的話都扯了出來。
喊話的是個姓馬的生員,身旁還跟著一名監生與一名士子,三人身后則是蹦蹦跳跳的一群文人士子,這些人都是深信法不責眾才敢如此囂張。
崇禎皇帝起初有些不悅,聽王承恩完說后卻是面色復雜,心里明白這奴才對自己忠心耿耿,而且情商也不低,知道主動背鍋求死,當然不忍心殺。
“聒噪。”崇禎皇帝直視向馬姓生員,冷冷問道:“若是朕執意不殺呢,你等接下來是不是該動員逼宮,讓朕退位了?”
崇禎皇帝這話一下子就將話題扯到了國家的高度上,這些初出茅廬,一心想引人關注的士子們不知如何回答,便是逐漸靜了下來。
見王承恩還要再說,崇禎皇帝伸手制止,高聲道:
“你等身為監生,食著朝廷的俸祿,不乏祖輩受國厚祿之輩,干的卻竟是那與朕作對,于家國無益之事!王瀧,朕倒要問你一句,你爹娘含辛茹苦的將你養育成人,就是為了讓你做這種事的嗎!李若鏈,張世澤,將此三人以及他們身后的這些賊子一并鎖了,全部押到東廠大牢動刑!”
聽到崇禎皇帝這話,不僅生員和士子們覺得不可置信,就連跪在地上的王承恩都是感動的老淚縱橫,要知道,這可是足足三十多人。
其中包括了國子監的監生,芝麓書院的生員,以及相當一部分東林士子,崇禎皇帝原本可以只殺自己一人來安定人心,因為這種將責任推到屬下身上的事情當今圣上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但今日最終的結果恰恰相反,崇禎皇帝當著眾人的面,親自下旨將敲鼓喊話這些人抓到東廠大牢里動刑。
這還沒完,崇禎皇帝繼續道:
“詔:生員王瀧,監生齊某,士人劉某,無故敲響登聞鼓,忤逆朝廷,罪無可赦。著東廠、錦衣衛抄家,誅連九族。”
張世澤心中的忐忑之情一掃而去,轉而狂喜不止。
他吩咐副將董琦帶人留守在崇禎身邊,卻是親自帶著幾十號京營兵士和李若鏈手下的錦衣衛威風凜凜的進逼上前,將哭嚎成一片的士子們鎖拿起來,直接押向東廠大牢。
前往大牢的路上,李若鏈和張世澤相視一眼,都是哈哈大笑起來,今日能有這種結局,是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看來皇上真的變了!
“明日臨朝,朕有大事宣布,各位請回吧!”
崇禎皇帝再不多說一句話,只是拂袖而去,留下一幫面面相抵的士人和生員。
......
第二天一早,群臣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思來到皇極殿。
盡管已經來得夠早,但他們一抬頭還是見到高高在上的皇帝,不知何時起,崇禎便已經坐在龍椅上等待。
崇禎皇帝面無表情,只是靜靜坐在那里接受百官朝賀,聯想到昨日在承天門外發生的事情,百官更是決意閉口不言。
昨日生員士子們在承天門外敲登聞鼓,朝上的百官們沒一個露面,可這并不代表他們都是清心寡欲,各自都有門生故舊在承天門外盯著,對事態的發展同樣是一清二楚。
按理來說,以崇禎皇帝以往那個性子,遇到這種事定然是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最后滿意的還是東林士子們,畢竟法不責眾啊!
可昨日的事情已經不足以用‘出乎意料’四個字來形容了,那是天都塌了,巡城御史車伸昨晚由于動刑過重而死在東廠大牢,據說什么都招了,憤怒的崇禎皇帝順帶著派出緹騎,去把知縣魯直也給誅了三族。
就現在這上朝的功夫,東廠和錦衣衛的人已經去捉拿魯直和車伸的家人了,這還沒完,龔鼎孳的得意門生王瀧,那姓齊的監生和姓劉的秀才昨夜都死在東廠大牢,根據崇禎皇帝的旨意,此三人全都誅連九族。
對于死在東廠大牢的文人士子,傳出來所有的消息只有四個字——“動刑過重”,崇禎皇帝不聞不問,反倒不斷給廠衛加持重權。
一日之間,四家被誅族,東廠和錦衣衛的人忙了整夜,到處都能聽到充滿悔意的嚎哭聲,牽連的少說也要一兩百號人。
廠衛毫不留情的動作,使得明面上安定的京城更加血雨腥風,緹騎自今晨開始便開始分批出京,前往外地將這些欽犯就地誅殺。
這一切的一切,都告訴朝堂上這些東林官員一個訊號,那就是現在的崇禎皇帝已經不再任人宰割,你東林黨信奉法不責眾那一套,好,那就有多少殺多少!
沒有人知道崇禎皇帝今日這次朝議上會說些什么,為圖自保,山呼萬歲之后群臣們幾乎都是處于明哲保身的狀態,只要不問到你,壓根就不會有人跳出來找死。
崇禎皇帝看著內閣次輔魏藻德,魏藻德心中不安,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一眼,恰巧與崇禎皇帝目光接觸上,立時嚇得‘噗通’一聲軟倒在地,磕頭呼道:
“陛下,臣有罪,臣有罪......”
自從國丈府被抄之后,魏藻德可就成了群臣里最老實的一個,東林黨的集會再也不去了,甚至連房門都不敢邁出一步。
據東廠安插在魏府的聽記上報,這魏藻德確確實實真成了驚弓之鳥,并不是裝出來的,據說這魏藻德整日坐立不安,夜不能寐,這些日下來就連頭發都白了不少。
“愛卿何罪之有,快快請起,朕今后的軍國大事,可還要仰仗愛卿,內閣首輔陳演,朕說的對吧?”
魏藻德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擦擦汗起身后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只能是囁嚅著點頭,陳演聽見這話后卻是雙手一緊,強自鎮靜的出班奏道:
“回陛下,臣...不明白您的意思...”
“那好,王承恩,讓陳閣老明白明白朕的意思。”
“遵旨。”王承恩心中冷笑,面上恭恭敬敬的站出來說道:“啟奏陛下,經東廠實查,內閣首輔陳演家有余財總計四百六十八萬兩白銀,黃金五十六萬兩,崇禎六年,于老家安置良田三百余畝,證據確鑿。”
“這這這,這不可能——!”不知怎么回事,陳演額頭上不斷淌下豆大的熱汗,然而此時此刻,除了不斷用衣袖去擦汗,陳演實際上也是無話可說,無能為力了。
“好,閣老既無異議,承恩,宣旨吧。”
王承恩將金黃色卷重在半空中鋪開,高聲喊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內閣首輔陳演,自接任首輔以來,實無能力,無所籌劃,而以賄聞。著剝奪一切職銜俸祿,錦衣衛、東廠、大理寺、刑部聯合抄家。又,因其為內閣首輔,行跡惡劣,影響牽廣,朕恐誤導天下文人士子,定于明日午時押往西菜市口問斬,由新任內閣首輔魏藻德監斬,董琦率京營護衛左右,誅連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