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八斤絮絮叨叨的說了這么多,閆世先的臉色越發陰沉,幾乎是牙縫中擠出話來:“說完了?”
“說完了。”
盡管知道閆世先似乎已經怒氣沖沖,八斤卻是略揚了揚頭,一副完全他就是這個意思的倔強模樣。
閆世先的手不由得便抬了起來。
在一旁的宋和貴,趕緊伸手拉住了:“掌柜的,動這么大的肝火,小心傷身啊。”
礙著宋和貴的顏面,閆世先便暫且將已經揚起的巴掌放了下來,卻是狠狠的瞪了八斤一眼。
宋和貴見閆世先肯聽自己的勸,便接著說道:“八斤年輕,這許多事便容易鉆了牛角尖,你越是這般,怕是他越是牛脾氣上來,死犟死犟的,倒是不如講了道理,他想通了便也就好了。”
閆世先現如今在氣頭上,哪里有了耐心去給八斤講什么所謂的道理,尤其是瞧著八斤那一副無畏的模樣,越發氣了,冷哼了一聲,別過臉去,連看也不看八斤一眼。
這讓宋和貴心底里頭嘆了口氣。
閆世先表面瞧著是個溫和的人,待人接物也卻是都溫文爾雅,但宋和貴卻是知曉這閆世先骨子里頭是個極其倔強之人。
說起來,也是有意思,這八斤雖說并非是閆世先的親生孩子,可大約是從小養在閆世先身邊的緣故,這脾氣竟是也和閆世先有了八分像。
現下兩個人都是犟驢一頭,若是就這般的晾著,怕是還不曉得要怎樣了。
宋和貴無奈之下也只能當了和事佬,勸上一勸。
這勸,自然也就是先從八斤這入手了,畢竟八斤有錯在先,得讓他先知道了自己的錯處才行。
“八斤,你瞧瞧你把掌柜的氣的,這幾日掌柜的沒日沒夜的照顧老夫人,原本就吃不下睡不好的,昨兒個我還聽著他咳嗽了好幾聲,都這般勞累了,若是在被你給氣的病倒了,那該如何是好?”
八斤內心里頭,對閆世先是最為孝順的,因而宋和貴便特地先說了說閆世先的勞累,以求先打開了突破口。
果不其然,八斤一聽到宋和貴這般說,再去瞧閆世先的臉色果然沒有前段時日好,眼圈底下更是泛青,這心里頭頓時便不是個滋味了。
“掌柜的,方才是我說話語氣不好,您別跟我一般計較,別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八斤立刻便道了歉。
閆世先聞言,神色自然是有所和緩,只是又聽到八斤只說他語氣不好,全然沒有察覺到他自己所說的話有著極大的不對,這氣自然也就沒有消完,只是鼻間發出“嗯”的一聲,依舊不理會八斤。
宋和貴見狀,接著教導起八斤來:“掌柜的生氣,也是你的不是,方才那些話,你自己仔細琢磨琢磨可有一句話說的在理了?”
“哪里不在理了…”八斤仍舊嘟囔道,堅持自己的想法,只是瞥到閆世先那黑如鍋底的臉色時,又把剩下要說的話,都咽了下去,微微低下了頭去。
“當真是煮熟的鴨子,就剩下嘴硬了!”宋和貴也有些沒好氣的瞪了八斤一眼,道:“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是不假,這句話沒有半分的錯處,但這句話若是用在自己身上,那便是自謙之言,若是去約束別人,便是有了教導之意。”
“你與那沈姑娘,沒有半分的交情,有并非年長,又有了何資格去說教了沈姑娘去?這也就是沈姑娘心性好,又礙著掌柜的顏面,不曾說什么,若是碰到脾氣不好的,當場給了你難堪也是理所應當。”
“這話是好話,若是說錯了地方,說錯了時候,那便是錯處,就好比大喜之日,旁人都夸贊新娘子生的漂亮,你便在一旁說了世上還有更漂亮之人?即便是你說的是實話,這不是純粹是要尋了事端去?”
八斤聽了這些話,低下了頭去。
宋和貴見八斤聽進去了他所說的話,便接著說道:
“再者,你口口聲聲說什么沈姑娘張狂自大,這不是睜眼說了瞎話去?人家沈姑娘謙和有禮,從未說過什么無禮的話,哪里有半分張狂自大的舉動了?”
“那方姓掌柜的,一直在一旁夸贊什么美味無比,難尋得與這樣般好吃的吃食媲美的手藝了,諸如此類的話,還不是王婆賣瓜,自賣自夸?”八斤不服氣的回應了一句。
“你這榆木腦袋,當真是傻了不成?”宋和貴氣的有些搖搖頭,解釋道:“方掌柜夸贊沈姑娘的廚藝,又列舉了那樣多沈姑娘所做的吃食,菜式,還有旁人夸贊的話,那是為了讓咱們相信沈姑娘的廚藝,從而也能越發的堅定和他們合伙開了這火鍋鋪子。”
“你想一想,論起來咱們與方掌柜也好,沈姑娘也罷也是初識,從前沒有半分的交情,自然也是有所疑慮,質疑這沈姑娘的廚藝的,方掌柜自然是要舉證了些事情讓咱們相信,這事兒若是放在咱們身上,我和掌柜的必定也會說咱們天然居是如何如何的好,客人如何如何的喜愛,若是旁人說咱們張狂自大,王婆賣瓜,你心里頭可愿意?”
“自是不愿…”八斤嘟囔道。
天然居和閆世先,那便是他的命一般,哪里能忍得了旁人在這里指手畫腳了去。
“你既是不愿,又說旁人不是,自然也就知道旁人不愿了。”宋和貴道:“這世間之事,原本就是將心比心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便是這個道理了。”
“這些道理,你可聽的明白了?”
宋和貴捋了山羊胡子,問道。
八斤低頭,眉頭緊皺。
宋和貴的話,他是聽進去了的,也聽明白了的,大約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只是…
也罷也罷,回頭再說,這合作之事,八字沒一撇的,以后還指不定怎樣的,說不定以后都不會再看到這沈香苗了說不一定。
說起來,還是閆世先這里最重要一些。
八斤抬頭,瞧著閆世先,略停頓了片刻后,開口道:“掌柜的,我曉得錯了,是我鉆牛角尖,想不通其中的緣由,掌柜的你罰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