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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在說完這句話時,盧少業都頗為后悔,覺得他實在是用詞不當。
什么叫做若是他可以?
前面加了若是的話,那便不是儼然成為了一種假設,正好說明他此時不可以么?
這樣的話,不正是越發的讓沈香苗心中不安定了么…
盧少業察覺到這點,快速的再次張了口:“我是說,你可愿意與我一同回京?”
但這話又一出口,盧少業還是覺得十分不妥當。
這話大有強行為自己辯駁的意味了呢,更是顯得他方才的言語有失。
“我…”
盧少業再次張口,沈香苗卻是搶先答道:“盧公子的意思,我明白。”
她自是明白,而且明白的十分徹底。
盧少業便停了下來,將那些還不曾籌措好的言辭,都咽了下去,最后則是小心翼翼的問道:“那你如何想的?”
“我倒是不曾如何想。”沈香苗搖搖頭,咧了咧唇角,忽的便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容,就這般笑盈盈的瞧著盧少業,道:“只是我倒是覺得,盧公子應該已有了思量吧。”
如若不然,方才也不會用上“若是”二字。
顯然盧少業此時還沒有準備周全,至少,還有他在意,顧忌的地方。
見盧少業沉默,沈香苗索性倒是把話挑開了說道:“盧公子便說一說你的難言之隱,我聽一聽吧。”
說罷,略頓了一頓,又補充道:“雖說情感美如花,幻若月,但所有的憧憬與希望,最終都得面對了現實,任何的琴棋書畫詩酒花,怕是到了最后都成為了柴米油鹽醬醋茶,遭受著現實狀況的磋磨。與其我們此時各種猜想希望,倒是不如坦誠布公的說一說此時的為難,倒是能十分理智的面對。”
盧少業聽完這些,略怔了一怔。
發怔不是因為沈香苗的話說的不對,相反,沈香苗說的這些話可以說是極對,而是,她如此理智且從容的面對這些,倒是讓盧少業感慨不已。
甚至,有些自嘆不如。
盧少業穩了穩神,開口道:“我的確是有些顧慮。”
這些顧慮,一是朝廷紛爭,二是家中關系繁雜。
前者自是有關福王一事,而且事關朝政,手段自是無所不用其極,他亦是要過得謹慎小心,步步為營,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之地。
后者,他雖說是家中嫡長孫,卻是有了那么多人虎視眈眈,欲取而代之,這背后的算計與伎倆,不曉得他已是經歷了多少個。
這兩樣,無論是哪一個,都可能會給沈香苗造成極大的傷害。
更重要的是,他此時,并不能打下護的她周全的包票。
從前,看著沈香苗的堅毅果敢,驍勇機敏,也想著她便是應該有了能力與他一起歷經風雨。
只是,他如何舍得?
如何舍得讓自己心愛的女子去承受了這些苦楚與膽戰心驚,縱使沈香苗肯,他也是不肯點頭的。
這些話,盧少業藏在心底了許久,今日才說了出來。
大約是在心里悶得久了,也可能是今日的情緒十分低落,以至于說起這些來,言語邏輯有些混亂,有一搭沒一搭的,想到哪里,便說到了哪里。
即便如此,沈香苗也是聽明白了這些話的意思,也明白了盧少業的種種顧慮。
相比較先前滿腹的失落與無奈來說,沈香苗此時反倒是多了一絲的欣慰。
至少她曉得了盧少業的心思,一心想護著她的心思。
既有了這份心思,旁的便什么都不重要了。
而盧少業在沉默了許久之后,抬了頭,道:“我,說完了。”
說罷便看著沈香苗,滿是探尋的眼神。
“盧公子有顧慮,我,也有顧慮。”沈香苗開了口。
沈香苗尚未及笄,這算是一個顧慮,但整體來說,還不算很大的顧慮。
其次,是家人。
若她離開這里去了京都,斷斷是不會只身前去的,自然是要帶了家人的。
寡母幼弟,要趕往遙遠的京都,千里迢迢舟車勞頓不說,想要重新安了一個家出來,當真是十分困難之事。
而呂氏也好,鐵蛋也罷,可以說在河西村生活了這么多年的時間,習慣了這里的鄉土人情,親戚鄰里,若是驟然離開這里,到了所謂的繁華京都,可以說是陌生至極,怕是需要很久的時間去適應。
若是能適應下來也是極好,若是水土不服,便又是一遭災難。
再者,是地位。
即便是這個時代在不停的吹捧著國以民為先,但到底還是等級森嚴的統治制度,地位等級分明,官便是官,民便是民,更何況,沈香苗現如今還是地位最低的商。
盧少業是官吏,可以說是高高在上,而她沈香苗是民,一介布衣,兩個人若想走到一起去,勢必要經歷了重重阻礙。
而最后的,也是沈香苗最畏懼之事。
便是盧少業口中的朝堂之爭。
沈香苗本身是不畏懼的,兩世為人,前一世更是經歷了各種艱難困難,見慣了大風大浪,對生死一事可以說看的也算是十分淡然了。
而她所畏懼的是,會牽扯到家人。
呂氏與鐵蛋是沈香苗此生拼了命都要守護的至親,自是不會拿了她們的命去賭自己的幸福。
沈香苗倒是條理清晰的說完了自己的緣由,末了咧了唇角:“咱們兩個說起來也是湊巧,各自也都有各自的顧慮,盧公子先前所問的問題,怕是答案也顯而易見了。”
“是啊,顯而易見。”盧少業略有些頹然。
甚至,苦笑了一聲。
兩個人,四目相對,彼此看了對方許久,心中的情感均是一樣的復雜。
而在許久之后,兩個人卻都又張了口。
“不如…”
“不如…”
異口同聲,兩個人都是一愣。
片刻后又都改口。
“你先說…”
“你先說…”
又是出奇的言辭一致。
兩個人這次不曾愣神,倒是都不約而同的都笑了笑。
“你先說吧。”盧少業最終發了話。
沈香苗抿唇一笑:“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只是若我所言并非盧公子所想的話…”
“那便依了你所言。”盧少業毫不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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