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崖城。
這里曾是尼貢主城,在洞穴人年復一年的挖掘之下,地下深處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一座孤峰兀的隆起,享有地下山脊的美譽,而在那孤峰之上,便是孤崖城的所在。
作為尼貢王室的所在地,孤崖城中最讓人熟知的,還是國王哈德渥的種種事跡,他的威名在地下世界中無人不曉,沒有人膽敢違背他的意愿,但現在一切都變了。
原本懸掛在城墻四周,屬于哈德渥的蔚藍旗幟,現在不是被徹底換下,就是散落在地,上面還有著燃燒過后的焦黑,以及踩在腳下的塵土,新換上的旗幟,是一面張牙舞爪的血色龍旗。
那是屬于摩莉爾的旗幟,最近這段時間中,整個地下世界中最引人矚目的存在,一定非摩莉爾莫屬,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摩莉爾橫掃了整個地下世界,一把赤色的龍劍,不知道讓多少人心驚膽戰,就連昔日統治地下世界的哈德渥,最終也成為了她的手下敗將,被她抓獲。
而在今日,便是摩莉爾正式登基,成為地下世界之王的日子,來自地下世界的權貴齊聚一堂,準備向著自稱英雄的摩莉爾表明忠心。
寬敞的地下宮殿內,明亮的燭火照印在每一位地下權貴的臉龐上,他們的眼神或呆滯,或失去光澤,唯有在看到摩莉爾的身影時,眼中才會恢復神采。
近乎所有的妖術師,都受到了章面妖的控制,所作出的一切舉動,都得聽從摩莉爾的命令,這也是摩莉爾能夠在短時間內征服地下世界的原因,在那來自異位面的怪物面前,普通的地下領主根本無力抵擋,只能成為聽從摩莉爾命令的傀儡。
“讓我們看看哈德渥現在準備的如何了。”
不含任何感情的話語,從摩莉爾冰冷的口中傳出,她起身離開王座,來到了殿外的高層看臺上,看臺下方是一片寬闊的廣場,附近聚集著來自地下世界的民眾,而在看臺中心,昔日的地下國王哈德渥就在那里。
與曾經威嚴的模樣相比,眼下的哈德渥顯得極為滑稽,身上套著寬大得明顯不合身的戲服,頭發也像是被剃光了又黏上去的一樣,只看得到稀疏幾根。
望著那過去的地下之王,現在卻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陣陣驚呼從附近的民眾口中傳了出來,紛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這一幕,但無論是附近飄揚的血色龍旗,還是那看上去狼狽不堪的哈德渥,都向著人們說明,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而在看臺之上,摩莉爾只是冷眼相看,她當然能夠利用章面妖的力量,將哈德渥徹底控制,但她卻根本不打算這么做,哈德渥以往的那些做法,已經將她給徹底激怒,她斷然不會輕易饒恕這樣的行為,而她用來償還哈德渥的,正是那屬于龍王的憤怒。
隨著摩莉爾的出現,廣場周圍嘈雜的聲音便徹底安靜下來,人們仰望著地下世界的新王,那位自稱英雄的女人,想要聆聽她的話語,她的出現,也令整個地下世界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摩莉爾沒有多說,只是拍了拍手,隨著她的拍手示意,樂手們開始齊齊奏樂,管弦與鑼鼓聲,充斥在了整個廣場之上,隱隱還能聽見沉悶的號角吹響。
隨著音樂的傳開,一陣早已準備好的念白聲,也在眾人耳畔響了起來:“我是哈德渥,地下世界的國王。人們仰慕又尊敬我,但我沒有任何身為國王的才能,卻依然統治著整個地下世界,不是因為我驍勇善戰,也不是因為我賢能過人,而是因為我從祖先手中繼承了尼貢王國。”
就在念白聲響起的同時,哈德渥腳下的地板突然變得無比滾燙,赤腳的他根本無法忍受這份灼熱,只覺得腳板都要開始冒煙,忍不住踮起腳跳了起來。
哈德渥能夠感受到,其中一個方向的地板明顯溫度要低上一截,于是他單腳向著那邊跳去,就這么在溫度的指引之下,跳到了整個廣場的中心,寬大戲服外的長袖也隨之擺動,露出了下方滑稽的假手,他真正的雙手,正被牢牢束縛著。
人們被哈德渥滑稽的舉動弄得發笑,在這一刻,他不再是曾經統治著地下世界的國王,看上去只是一個供人發笑的小丑。
“孤崖城周圍的空間太小了,讓洞穴人挖掘就可以了,引起塌方也不怕,讓它們用命去填。巨龍喜歡硫磺,那就禁止硫磺在其他地區流動,所有硫磺必須由王室管理,缺少硫磺無法進行妖術實驗也不關我的事,你們自己去找巨龍要。”
又是一陣念白聲傳了過來,哈德渥腳下的地面變得更加滾燙,他不得不時刻小跳起來,才能勉強令自己好受一些,只不過眼下的他,早就已經是大汗淋漓,他的雙腳正在滾燙的灼燒之下一點點失去知覺,也許要不了多久,他便會徹底倒在地上。
硫磺是地下世界的重要資源,不少妖術實驗,都需要用到這種特殊的材料進行輔助,然而哈德渥為了與巨龍搞好關系,不惜收繳了地下世界中絕大多數的硫磺作為己用,凡是發現有人偷用硫磺,便會遭到妖術師們的追殺。
在毫不掩飾的念白聲中,他的種種罪過,正被一條條毫無保留的道出,人們對于昔日這位地下世界的國王,態度也從一開始的惋惜與哀傷,逐漸變得躁動與憤怒,誰能想到平日中形象高大的哈德渥,竟然犯下了這么多的錯誤?并且他所犯下的不少錯誤,都深深影響了地下世界的每一個人。
就拿異種怪物來說,本來孤崖城中,是沒有那么多美杜莎的,但哈德渥因為垂涎美杜莎的美色,下令讓妖術師大量制造美杜莎,進一步擠壓孤崖城居民的生存空間,甚至連制造美杜莎的妖術素材,也取自于孤崖城內的居民身上,城中的居民哪怕只是犯了一點錯誤,便會被關進幽暗的地牢,成為制造美杜莎的素材之一。
對于這一切,普通的民眾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們唯一知道的,是哈德渥所做出的種種舉動,絕不是為了整個地下世界,而只是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就像一開始所說的那樣,他根本沒有資格成為地下世界的國王,能夠做到如今的地步,都只是靠著祖上的恩澤。
而在廣場中央,腳下發燙的哈德渥,仍舊在忘我的跳著,附近的一切詆毀,在這一刻都已經影響不到他,他只希望地面變得不那么燙。
仿佛是回應著哈德渥的期望,不知從何時起,地面竟然真的冷了下去,這也令他不必再時刻跳腳,從而減緩身上的那股不適之感。
哈德渥微微松了口氣,然而下一刻,他卻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他看到了另一位登臺的存在,那人頭戴龍牙冠,手持赤龍劍,身材不算高大,當中卻有著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氣勢。
望著登臺的那人,哈德渥仿佛看到了自己最大的勁敵,一手將他逼入如今地步的摩莉爾,如果不是摩莉爾的出現,只怕直到現在,哈德渥還是那個統治著整個地下世界的國王,根本不會落入如今這份狼狽的下場。
赤龍劍,便是屬于摩莉爾的最強武器,那把蘊藏龍威,威勢驚人的寶劍,早已讓哈德渥領教了那份厲害,如今持著赤龍劍的存在登臺,似乎也預示了摩莉爾的出現,還有那份屬于他的結局。
然而,當哈德渥望見持著赤龍劍的那人時,忍不住張了張嘴,眼底還殘留著幾分不可思議的神情:“你…”
握著赤龍劍登臺的,正是那位丑陋的侏儒,在哈德渥編排的戲劇中,她只是用來丑化摩莉爾而已,最后的結果也是被代表國王的演員殺死,如今的她同樣是扮演摩莉爾,不過她的手中,所持的卻是真正的赤龍劍。
哈德渥猛地抬頭,將眼神望見了上方冷眼相看的摩莉爾,他知道眼下這一切,全都與摩莉爾脫不開關系,這就是摩莉爾對他一系列行為的懲罰,屬于他的最后結局,不是死在真正的摩莉爾手中,僅僅是倒在侏儒劍下。
“邪惡的哈德渥,你作惡多端,罪不可赦,地下世界早已沒有你的容身之處,將由我,英雄摩莉爾,對你進行最后的審判。”
隨著飾演摩莉爾的侏儒上臺,附近的觀眾頓時屏住呼吸,望著那象征著整個地下世界的英雄,在這一刻,沒有人再去同情一旁的哈德渥,知曉了哈德渥所犯下的種種罪行后,人們早已變得義憤填膺,恨不得將他當場斬殺。
眼下聽劇中的摩莉爾,如此慷慨激昂的陳詞,人們也發出連聲歡呼,呼聲猶如山呼海嘯,就連哈德渥也忍不住身軀顫抖。
“殺死他!”
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人們一時間紛紛響應這陣呼聲,要求殺死哈德渥的聲音不絕于耳,到了最后,整個場中所回蕩的,也只剩下這唯一的聲音。
侏儒卻并未急著動手,她將火神劍的劍鋒垂在地面,繞著哈德渥走了一圈,地面上頓時出現了一個火圈,火圈將哈德渥徹底包裹,他存活的空間也變得越來越小。
侏儒這時抬起頭,用請示的目光望向摩莉爾,仿佛在詢問著她的旨意,人們的呼聲頓時停歇,所有人都將視線放到了地下世界的新王身上,準備看看她最后的決定。
在萬眾矚目之下,摩莉爾只是豎起拇指,朝著侏儒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屬于摩莉爾的這番手勢,也令附近的民眾發出更加大聲的歡呼,所有人都為她的這番決定而興奮不已。
侏儒也不再猶豫,她站在了哈德渥的身后。仿佛是預感到自身無法改變的結局,哈德渥并未抵抗,跪在地上的他將頭低下,最終被赤龍劍斬首。
侏儒將哈德渥的頭顱高舉,向著附近的民眾示意,望著昔日國王的頭顱,民眾們口中的呼聲也變得越來越大,到了最后,人們所贊嘆的名字只剩下最后一個,仔細聽去,便能夠聽見“摩莉爾”的名字。
看臺之上,摩莉爾滿意地望著下方這一幕,享受著人們的贊嘆聲,昔日化作巨龍的她,民眾對其恐懼多于尊敬,可無法享受眼前這樣高呼的待遇。
“看來這段時間,你玩的很開心。”
熟悉的冷漠低語,從摩莉爾的身后傳了過來,附近的妖術權貴們紛紛一驚,不明白那人究竟是何時到來,又是如何瞞過附近一切妖術師的感知,就這么出現在了看臺上,若是他打算發起偷襲,只怕沒有人能夠察覺他的動作。
那無疑是相當危險的訊號,妖術師們立即警戒起來,準備朝著那人施展魔法與妖術。
摩莉爾擺了擺手,讓附近的妖術師不用戒備,對于那陣聲音的主人,她再熟悉不過,同樣被困在幻境中的兩人,也不用擔心對方有什么危害自身的舉動,在幻境中有很多更好的機會,兩人都沒有產生任何的沖突,想來現在也同樣如此。
聽著那陣熟悉的低語,摩莉爾的嘴角也忍不住揚起了幾分微笑,如果說當世只有兩位英雄的話,一位英雄是摩莉爾自己,另外一位英雄,便是眼前的那位男人了,摩莉爾很高興,能夠在這個時候見到他。
“你怎么回到了地下世界?不是說要去尋找脫離幻境的方法嗎?”摩莉爾隨口問道,望向現身的羅德。
數月未見,羅德的氣息發生了些許變化,他的身上多出了不少功效強悍的寶物,眼下區區一片沒有英雄的幻境,根本難不倒身為龍王的摩莉爾,自然也難不倒手段過人的羅德,他能夠收集到這些寶物,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相反若是羅德什么都沒做,才會令摩莉爾感到意外。
羅德并未回話,而是將視線放到了下方的廣場上,沒想到剛一回來,便看到眼前了這一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