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毅?想不到還真的是你。我在屋里就聽著覺得聲音熟,哎呀,你怎么忽然有空回來了?”羅弘毅的聲音沒驚動自家人倒是把隔壁的李嬸給引了出來。
“嬸,我在部隊接到電報說我媽病危。”羅弘毅臉上的表情著急的不行,“我們家這會兒沒人,是不是我媽她還在醫院?你知道是在哪家醫院嗎?”
“啥?你家里給你發電報說你媽病危?”李嬸的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
“沒錯,你瞧。”羅弘毅當即掏出隨身攜帶,已經被他刻意揉捏的皺巴巴的那一紙電報遞過去給她看,然后帶著疑惑,帶著些遲疑的問道,“嬸?有什么不對么?難道”他的眼睛驟然黯淡下去,一臉的萬念俱灰,“是不是我回來遲了?”
“不是不是,你可別胡思亂想。你媽好著呢,她跟著你爸去你未來的弟媳婦家提親去了。”李嬸被羅弘毅的樣子嚇了一大跳,趕緊的擺手解釋道。她喃喃自語,“真是,怎么還有這樣的人,平白無故的跟自家兒子詛咒自己要死了呢?”
“她,她已經沒事了?太好了?”羅弘毅霍然整個人放松下來,心里自己都挺佩服自己的表演到位。
“弘毅啊…你媽她不是已經沒事了。而是根本就沒見她病過,倒是這段被你四弟的那一攤子事給逼的快要急死了還是有的。”李嬸看看自個手上的電報,看那明顯是被人因為擔心而一路攥著看過無數次皺巴巴的樣子,露出不忍心來于是據實以告。
話說,她家跟羅弘毅的家雖然是隔壁鄰居處著,說是遠親不如近鄰沒錯。可惜兩家人的關系卻實在是說不上個好字。她跟羅弘毅的媽經常會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吵上一架,基本羅家除了羅弘毅見了她和她家的其他人還會有禮貌的打招呼之外,別的從老到小看見她和她一家人從來都是不理不睬的走過去的。
這也是她這會兒聽見羅弘毅在門外喊,知道羅家沒人會出來應聲的緣故。要是換了是羅弘毅的二姐回娘家,嘖嘖,就是喊破了嗓子她也是不會搭理的。
“我四弟?他能出什么事?”羅弘毅一臉的茫然。
“弘毅啊,你這一路趕的,估計也累了。你爸媽他們這一趟也不能就那么快回來,你大哥大嫂和侄子他們又也不在好像是說回娘家去了。橫豎你進不去家門,我看你不如先到嬸家里來喝口水先歇個腳,嬸再跟你慢慢說,咱們就不用一直的杵在門口了。”
對羅弘毅這個聽說在部隊已經是大官,如今他們村最有出息的人李嬸還是很愿意巴結的。一是不想得罪;二是也想關鍵的時候能借借力;第三個么,自然是想最好能氣一氣羅弘毅他媽唐二妹了。所以此時李嬸招呼羅弘毅就特別的熱心。
“行,嬸,那我就不客氣了。趕了這一路我心里著急都顧不上喝水,也真是有些渴了。”
羅弘毅欣然同意。換了是上輩子哪怕是再渴再累他也指定不會點這個頭的。同跟他媽關系不大好的這位鄰居李嬸他能保持表面上的客氣就已經是頂天了,他怎么可能看不出來對方對他施展這樣好意背后的小小算計?
“水都沒顧上喝?那豈不是…”李嬸喜出望外的拉著羅弘毅進了自家,她眼睛掃過堂屋里的那座老式的座鐘,看見那上頭的時間指向一點十分,心里這下是真的替羅弘毅不值了,她嘆了聲氣,“你先坐著,嬸給你燒點熱水去。”
“嬸,別那么麻煩。咱們這的水好,用的都是去山上挑的泉水都是甜的,你就直接從水缸里舀一瓢來就能喝了。”羅弘毅趕緊阻止,“我過去在家從小到大都是那么喝的。”
“胡說,你也不看如今是個什么天?雖然還沒大冷可是這天氣再喝涼的怎么行?”李嬸笑著搖了搖頭,“燒個水快著呢,又不費什么事。”
“那我去幫忙嬸燒火?”
“坐著坐著,哪有叫上門的客人幫著干活的道理。”李嬸趕緊按住羅弘毅。
“那就麻煩嬸了。”羅弘毅感激道。
“不麻煩,就是順手的事。”李嬸一邊說一邊去了廚房,沒一會功夫端出來一大碗熱騰騰的荷包蛋出來放在羅弘毅的面前。羅弘毅眼睛一掃過去看見里頭滿滿當當不下五六個的荷包蛋在沉沉浮浮,忍不住眼睛一紅,“嬸,你這是干什么?”
“別跟嬸客氣,都是家里養的雞下的并不值什么。既然你叫了一聲嬸了,嬸也不能小氣了不是?你這一路大概也是被嚇的夠嗆,不用問也知道你肯定就沒顧上吃個午飯就趕回來了。再等你爸媽、大哥大嫂他們,天黑了他們能不能回來都不一定,難道還叫你餓到那會兒?”
李嬸心里是在替羅弘毅打不平的,好歹也是家里的兒子,怎么就因為出去當兵連家里大門的鎖匙都不給孩子一把的?羅家做的事許多真是不說也罷。反正換了她是舍不得那么對待這么有出息的孩子的。
錯,就算是孩子不夠出息她也指點不會對他不好。自己肚子里出來的孩子自己要是不疼還指望誰心疼呢?
她暗暗搖頭卻什么話也沒再多說,常言道疏不間親。她可不想再因為自己的多嘴再惹得羅弘毅不滿了。她于是只憐惜的道:“咱們村離著縣里遠,路還不好走也沒通車,你就算是在縣里墊過肚子了這一路回來也指點是餓了。我家順子每次回來就都能一口氣吃下這么一碗的荷包蛋呢,你總不可能還不如他吧?”
“謝謝嬸,那我就不客氣了。”人家的心意擺在面前,東西都煮出來了,羅弘毅怎么也說不出不識好歹的話,于是也不再客氣低頭先喝了一口湯,甜的。
他有些恍惚了:是啊,連隔壁的李嬸都能想到自家村子這一路難走沒通車,她兒子回來肚子會餓,可是為什么上輩子以及這輩子的早幾年。兩輩子加起來哪一次他千里迢迢的到家他媽會記著他渴不渴餓不餓?會問一聲,或是連問都不問直接就進廚房給自己端這么一大碗的荷包蛋出來?哪怕不用這么多,也不用加糖,只是有一個兩個蛋的清湯寡水呢?
一想到每一回他到家的時候如果不是遇上飯點,那不管他是不是餓著,只要不主動要求指定都是沒東西吃的。他又忍不住回想起這幾年每次去張家受到的待遇,每次,看見他的第一眼不管是暖暖的外婆或是她的大舅媽還是他的丈母娘,似乎習慣性第一句問的都總是餓不餓?想吃什么?
他低下頭,許多過去都沒多想的事特別清晰的浮現在腦海里,讓他不得不深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