擰開可樂蓋,黃莉莉雙手舉著瓶子,揚起頭咕嘟咕嘟地喝了起來。
不是說對糖分過敏?嚴重的時候會死的嗎?!
周平現在是一腦門兒的黑線。
這算什么?
是在欺騙自己?
欺騙那些關心幫助她們的人嗎!
看到這里,周平頓時有種憤然離去的念頭,管她們死活呢!
但想到時間線推進可能就在這里的時候,他暗暗吸了口氣,調整心態,繼續耐著性子看下去。
就在這時,旁邊房間傳來了動靜。
正在喝可樂的黃莉莉似乎也聽到了,連忙把手中的可樂放回冰箱里,拿著個空杯子在那里裝模作樣的倒水。
從房里走出的洪清來到廚房,站在門口就這么默默盯著自己的女兒。
那眼神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黃莉莉也不說話,沉默片刻后,低著頭默默走回自己房間,關門上床滅燈。
洪清打了和哈欠后,也重新回房睡了下去,剛剛那片刻功夫,兩人至始至終一句話也沒有說。
這對母女之間仿佛保持著一種詭異的默契。
轉眼又是一刻鐘過去了,周平依舊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人出現在洪清屋子的周圍。
這時他也不由納悶了,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已經十點十五了。
可小區周圍依然沒有半點動靜。
馬上就要到時間了,兇手怎么還沒來呢?
突然,周平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讓他驚悚的念頭。
前面多次循環,周平在資助洪清的時候,都看見了黃莉莉眼中有股若有似無的恨意。
難道…兇手是她!
而且洪清死了以后,黃莉莉也消失不見了!
可是她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不是相依為命,很溫馨的母女二人嗎?
正當周平想到這里時,黃莉莉房間有了動靜。
一抹微弱光亮從她房間里亮起,隨后就看到她輕手輕腳起床再次去了廚房。
來到廚房后,她仿佛一尊雕像般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目光死死盯著水池旁的刀具架,臉色陰晴不定。
此刻,一股異常驚悚的氣氛仿佛正在屋內不斷的蔓延。
從外面慢慢靠近的周平,透過黃莉莉手機映出微弱光線,能夠隱隱約約看到她臉上表情的變化。
她在笑,而且笑得非常滲人,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味道!(我自己也寫得毛骨悚然了…)
該死的,不會吧?
周平心中一緊,不由得又悄悄靠近了幾步,這樣一旦真的發生什么變故,也好及時做出反應。
實際上結合上一個循環之中了解到的結果,周平已經可以肯定即將會發生的慘劇。
只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會是這樣,而且在情感上也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都說故事很夸張,可是現實真的比故事還夸張!
幾分鐘后,一直靜立的黃莉莉仿佛醞釀好了情緒,也做出了最后的抉擇。
她那略顯浮腫的面部浮現出猙獰之色,緩緩伸出手,從刀具架上抽出了一把鋒利的剔骨刀。
將刀放在眼前仔細看了看后,她又將目光投向了母親洪清臥室的方向。
五官仿佛都有些扭曲的黃莉莉一手拿著剔骨刀,一手舉起手機,照著路直徑往她母親洪清的房間走去。
這一刻,周平的猜測已經被完全證實了,他沒有絲毫猶豫,連忙縱身翻過屋外的小柵欄,來到洪清房間外面的窗子,準備阻止悲劇的發生。
這時,黃莉莉已經打開了房間,目光死死盯著床上的那個熟悉的至親,慢慢舉起了剔骨刀。
窗外的周平立即敲打起了窗戶。
咚咚咚!
急促而又清脆的敲擊聲在房間里回蕩起來。
然而,洪清并沒有任何反應,睡得死死的。
黃莉莉卻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隨后又看到一張面龐出現在窗外,手中一抖,剔骨刀叮當一聲掉落在地上,口里則發出一聲輕呼,連退幾步。
然而,她并沒被嚇得跑回房間,猶豫了下,又俯身拾起地上的剔骨刀,迅速往洪清的床上沖了過去。
這是和洪清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這可是她的母親啊!
見自己的舉動并沒嚇退黃莉莉,反而刺激了她后,周平暗道一聲不妙。
“住手!”
大喝一聲,周平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抬起手肘砸向窗戶。
嘩啦啦…
打開砸碎的窗戶,周平翻身進了屋子。
就在白森森的剔骨刀即將刺入洪清胸前時,黃莉莉握刀的手僵在了半空。
“黃莉莉,你瘋了嗎?她可是你的母親啊!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握住她的手,周平沉聲問道。
仿若瘋魔般的黃莉莉卻根本沒有理會周平,嗚嗚怪叫著,左手按在持刀的右手上面,用盡全身的力量往下壓,拼命想將刀子插進洪清的胸口。
可她力氣怎么比得過周平?
徒勞掙扎了片刻無果后,不得不停了下來。
從周平破窗戶進來,再到阻止黃莉莉行兇,這一番響動居然沒讓洪清從睡夢中醒來。
看了眼躺在床上依然睡得很沉的洪清,周平不由皺了皺眉。
“別看了,她吃了強力安眠藥,沒到時間,是醒不了的!”
此刻,黃莉莉聲音異常平靜,仿佛剛才什么也沒發生過一般。
只是她臉上充滿不甘,眼神里布滿了瘋狂以及濃濃怨恨。
“放開我吧,有你在,我沒機會下手了!”
周平看著她的眼睛,緩緩放開了她的手臂,并從她手中拿過剔骨刀,如同哄小孩般的口氣問道:“莉莉,乖,可以告訴我到底怎么回事嗎?你為什么要做這種事?”
說實話,黃莉莉對周平還是挺有好感的。
畢竟上午他才非常熱心的幫過她,而且還送了好多漂亮的禮物。
但是,她十分討厭周平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她根本不喜歡別人把她當成個小孩。
黃莉莉飛快地看了周平一眼,淡淡地說道:“請不要用這樣的口吻,我不是她所說的低能兒,我一切都很正常!”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隨后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喂,洪女士,你們沒事吧?你家窗戶似乎壞了,需要幫助嗎?”
聽到聲音后,黃莉莉對周平噓了一聲,然后走出洪清的房間,來到客廳說道:“謝謝叔叔,是我剛才不小心打壞了!母親說明天會找人修理!”
“哦,是這樣啊!好吧,那我就走了!莉莉,你早點休息吧!”
“好的,謝謝叔叔!”
話音落下之后,門外一陣腳步逐漸遠去。
等人走遠了以后,黃莉莉這才回頭對周平說道:“先生,請坐吧!”
周平來到沙發上坐了下來,將刀子放在了茶幾上,然后平靜地看著黃莉莉。
她剛才的一舉一動也確實不像洪清說的那樣,是個智力才相當于8歲的弱智少女,而且身體看起來也非常健康。
黃莉莉也跟著坐到了沙發上,和周平并排而坐,低著頭,默不吭聲。
“現在可以告訴我是為什么嗎?她是你的母親,你居然想殺她?你還…”
周平還沒有說完,黃莉莉猛然抬頭,眼里閃過一抹揮之不去的戾色,雙手抓著頭發,滿臉痛苦地說道。
“夠了,閉嘴,不要再說教了!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被她欺騙的無數人里的一個而已!”
已經察覺到真相的周平,能感受到她內心壓抑的憤怒以及怨恨的情緒,跟著寬慰道。
“莉莉,別激動!我們應該好好聊聊,看看有沒有什么解決的方法。而不是像你剛才那樣沖動,這樣不僅會造成無法彌補的悲劇,還會毀了你自己!”
深深吸了幾口氣,黃莉莉重新看向周平,此刻她的眼中再也沒有上午在超市里的純真和稚嫩,有的只是一片淡漠與死寂。
看對方情緒不再那么激動,周平這才說道:“好了,莉莉,可以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嗎?我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目光注視著臥室,沉默了很久,黃莉莉忽然雙手捂著臉,一邊哭泣,一邊說出了事情的真相。
事情的起因是在八年前,也就是黃莉莉的父親去世那年。
當時,他們還沒來到吉隆坡。
那年,黃莉莉剛剛十歲,正是一個天真浪漫的孩童,在父母的羽翼之下快樂地成長。
可惜天有不測風云,父親因為一場意外車禍離開她們后,一切突然都變了。
性格內向的洪清因為丈夫的突然離去,非常的傷心,天天借酒澆愁,從白天一直喝到晚上,幾乎忘記了自己還有一個女兒,對黃莉莉是不管不顧。
有一天,黃莉莉感冒發燒,已經燒到四十三度,嚴重威脅到她的生命。
如果不是鄰居串門,發現她的異狀及時送到醫院的話,估計能因此送命。
從那次以后,年幼的黃莉莉似乎因為高燒的原因,身體機能等各方面都出現了種種情況。
基本上就連簡單生活都不能自理。
洪清這時也仿佛突然悔悟了般,埋下心中的悲傷,一心想要照顧好黃莉莉,彌補自己對她的虧欠。
第一年,洪清對黃莉莉照顧的無微不至,體貼非常。
正因為這樣,周圍鄰居看她因為要全職照顧黃莉莉,沒有了收入來源,生活十分窘迫,紛紛慷慨解囊,對母女二人伸出了援助之手。
同時也幫她們向社會福利機構申請了一次援助機會,當社會福利機構的官員來調查情況之后,她們成功獲得了一筆數額不菲的救助基金。
與此同時,她們的事跡得到了廣泛宣傳,被更多的人知曉,也獲得了不少熱心人士的資助,洪清也從中博得了好名聲。
一時間可謂是名利兼收。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從此以后洪清就變了。
表面上,她對黃莉莉是關懷備至,堪稱模范母親。
但是,正因為這樣,黃莉莉身上的病也越來越多。
說到這里的時候,黃莉莉眼中的恨意如同火焰般在燃燒。
周平也猜到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過他并沒有開口,而是繼續靜靜地充當聆聽者。
因為他心里非常清楚,此刻的黃莉莉需要把一切遭遇講出來作為發泄。
“先生,你知道嗎?洪清她簡直就是個惡魔!一個徹頭徹尾的惡魔!為了體現她好母親的人設,為了獲得別人對她的贊美,為了獲得更多的資助,你知道她對我都做了什么嗎?你知道他對我做了什么嗎?!”
沒等周平說話,黃莉莉充滿怨恨地看了眼臥室,渾身顫抖地接著說道:“在我十二歲的時候,因為高燒留下的后遺癥經過治療其實已經好了,可以下地走路了,生活自理方面也沒有任何問題!原本這應該是件好事,可我的噩夢,也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聽到這里,周平皺了皺眉頭說道:“既然好了的話,怎么會是你的噩夢之源呢?”
黃莉莉臉上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呵呵,我腦子確實好了,可她依舊讓我乖乖坐在輪椅上,不讓我下地走路,更不讓我把這個情況說出去!”
“而且,也不知道她從哪里找的各種醫院證明和診斷書,幾年如一日,不斷在我耳邊說我有很多疾病。”
“不能吞咽吃飯,那樣的話會造成氣管堵塞,只能用注射器進食,也不讓我吃糖,說我對糖分過敏,如果吃了的話,嚴重的時候會死去…”
“那個時候我還小,不懂這些,反正母親說什么我聽著照辦就是了。而且漸漸的,我也習慣她對我的照顧,每天坐著輪椅出行,吃飯用注射器,晚上睡覺還要帶上氧氣面罩!甚至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重病”
“在我十五歲那年,我認識了一個朋友,她教會了我很多,教我如何上網,教我怎么自己保護自己,教我怎么去認識其他朋友等等。”
“可是當我偉大的母親知道了這個情況后,立即將她毫不客氣地罵走了。從此以后不讓我和別人接觸,甚至不讓我碰電腦,不讓我用手機,讓我徹底的和外界斷絕任何關系。甚至她還把我綁在床頭,不讓我下床。”
已經能夠理解對方痛苦的周平忍不住說道:“這樣的話,你母親確實過份了!她已經徹底的掌控了你的自由,而且陷入了一種病態之中!”
“先生,這還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