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城東的季府中,下人一片忙忙碌碌。
“李嬤嬤,你再去廚房告知一聲,讓廚房多做一些玫瑰糕背著,免得像去年一樣,幾個哥兒覺得不夠…雪這么大,再去瞧瞧前院的路掃干凈了沒有…”陳氏忙前忙后,忙到腳不點地,今日大年除三,太子妃與太子一道會過季府拜個年,還會留在府中用午膳。
一年之中,每到這時候,下人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不得出半絲差錯。
李嬤嬤見陳氏團團轉連忙笑道:“夫人放心,老奴早早已讓廚房備好了,還有桂花糕、杏花糕、紅棗糕都備了不少…前院的亦都是讓小恩和小迪他們一直守著的。”
陳氏點首,一面想著是否還有什么沒有準備妥當,一面天際估摸著時辰:“再過一會兒,他們也該都來了。”
因太子會在初三過季府,季府的各個姑爺亦都選了初三來季府拜年,風雨無阻,不敢怠慢下來。
“小少爺,小少爺…”顧虎跨進院里,見君大狗坐在窗前,托腮伸手在戳一個純金打造的不倒翁,不用進屋里,光遠遠看著他都能知曉他家少爺此刻鐵定翹著一雙二郎腿在不停甩呀甩,于是連忙小跑過去,“哎喲,小少爺,您怎么還在這兒坐著呢,外頭馬車都備好了,再過一會兒,少爺那邊就該叫人來喚您了…”
說著,顧虎轉首叱呵一旁伺候君晨曦洗漱的下人,“怎么伺候小少爺的!沒見時辰都要到了!小少爺這樣穿著坐在在這兒,若是凍出個好歹來,你們幾個賠的起嗎?!”
院中伺候君大狗的有兩個小廝,兩個雖比顧虎年長了一些,到底是十六、七歲的少年罷了,他們一個拿著湛藍滾滿金邊的外衣,一個捧著白色繡金線的斗篷,苦著臉告罪:“虎哥,小少爺他…”
另一個接上道:“虎哥,你趕緊勸一勸小少爺罷,小少爺說不隨三少爺與少奶奶去季府拜年了…”
顧虎嚇一跳:“小少爺,這是怎么了?”
“不去便是不去了…”君大狗繼續戳著純金打造的不倒翁,語氣倒是隨意,“就說我身子不舒服。”
“這可怎么行!”顧虎連忙走近一些,俯下頭,聲音壓低了些,“小的若是去跟少奶奶這么一說,她定會讓張御醫過來給您把脈的,少爺每日里練劍,身強體壯,這借口必定瞞不過…”
一頓,他接上再道,“小少爺難道忘了去年的八月十五那次了?”
說道八月十五,君大狗嘴角不自覺抽動一下,重重一戳眼前的不倒翁:“最討厭的就是那皇太孫!”
顧虎抓緊機會,即刻跪地而哭:“小少年,您可千萬不要讓小的屁股開花了,八月十五那次,小的可是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才能下地伺候小少爺您的…”
君大狗伸腳輕踹一下顧虎:“玉玥才讓人打了你五個板子,我讓你在床上躺了一個月,你還有臉給我哭!”
一旁兩小廝垂著腦袋沒忍住,噗嗤低聲笑開。
這會兒,顧虎也顧不得自己的里子面子了,伸出手繼續死皮扒拉:“小少爺,我的好少爺,您當行行好,可憐可憐細皮嫩肉的小的罷,上次念在小的初犯才打了小的五板子,這次若再說少年您身子不適…小的指不定就要被打死了!”
“君府里頭,他若能闖進來,我倒是給他寫個服字…”君晨曦憤憤沒兩下,站起來,“更衣!”
十六歲的少年,正值如花如玉年紀,君晨曦長袍加身佩了御賜星云劍一披金線繡滿面的斗篷,便應了那句“誰家年少,足風流”。
走出院子,君婉兒與君瑤兒也正好出了二門,看見他,皆是喚道:“大哥!”
君府有一子兩女,二女兒年紀尚小,今年剛好滿十歲,站在年十四的君婉兒旁邊尤為可愛。
君大狗的目光落在君瑤兒上頭,見她如花嬌弱,微不可聞的攏了眉頭。
年前時有所聽聞,皇上這兩年身體愈下,想早些給皇太孫指親,而太子妃與太子都十分喜愛自家的這個二妹。
二妹還那么小,就要被那個冷面殺神的皇太孫…糟蹋了!
君大狗甩袖抹去腦中的那些亂七八糟,上前與兩個妹妹相聊了幾句,最后在“雪中聊天太冷,莫要凍著了”的話語下,催促她們趕緊上馬車。君晨曦站在原地親眼見馬車由二門出去了,這才起步去大門處騎馬去季府。
君府的大老爺從商,君家被封為皇商,君府三少爺在十七年前一舉高中探花,娶了季府四娘子,后來由翰林院的八品翰林做起,一直到現在的禮部尚書,可謂一帆風順。
可嘆就嘆在君府的第三代身上。
君府的小少爺出生時可謂讓京中的貴族名門羨慕一時,皇上圣旨賜名,太子取小名,還有御賜的星云劍,誰人不說上一句:君大狗真是好福氣!
但民間的富不過三代總有它一番道理。
君府小少爺越長越大,人越長越俊,但是長到十二,卻連《三字經》都還未背完整,更別說什么孔孟的圣人之論。
沒辦法,讀書不成不去從仕途,那便拿著皇帝賞的劍從武罷。
君府請來武師不遺余力的教導君大狗,師傅那些劍法的花架子完全學會了,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富有美感,只不過,每每與同擁有御賜雙青劍的寧小世子比試,總被打個落花流水,哎喲哎喲抱頭滾地求饒。
劍師教了三年,親自遞上這幾年的薪資向君老爺請辭:“慚愧慚愧,敝人無能教不會令孫青云劍法,還請另謀高就罷。”
君老爺苦苦挽留,留不住劍師。
他想,自家孫子學不來劍法精髓,指不定學拳法腿法棍法之類的就成了呢?
把京中、江南、塞北有名的武師全請遍、讓君大狗把十八般武藝統統練得慘不忍睹之后,君老爺終于一拍大腿幡然醒悟:君大狗從文不成,學武也學不會,那就繼承了君府老本行,從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