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許久,溺在光影外的皇上朝陶予道:“你覺得,作為京兆尹,最重要的是什么?”
陶予脫口道:“盡忠于陛下,一切案件,一切行為,以朝廷和陛下為最終核心點,在不損害這兩者的前提下,盡職盡責。”
“你如何看待貪污受賄?”
“可以貪,但是,要在為百姓做實事的前提下貪。”
“三清山道長現在在哪?”
“三清山道觀的密室中,臣并未挪動過。”
“你去見趙瑜,是為何?”
“求公主向陛下或者二皇子殿下為臣幾個求情。”
“她收了你們多少好處?”
“每人七千兩銀子。”
“你為何要去查周浚的案子。”
“臣想立功。”
“你今天說的話,是誰教給你的?”
“啊?”
皇上飛快的,不給陶予任何反應時間的問著各種毫無相關的問題,陶予在第一時間內給出的答案讓皇上極為滿意。
略略頷首,“你退下吧。”
陶予覷了皇上一眼,行禮告退。
出了御書房的一瞬,頓時長松一口氣,媽呀,嚇死老子了!一背心的冷汗快把夾棉的衣裳浸透了。
這是他第一次和皇上說話。
整個過程中,看似語氣鏗鏘,實則小腿肚子一直在都,都特么要抽筋了!
尤其是最后皇上連環炮似得那一番詢問,他差點說出,是公主讓臣這么做的,還好,還好…
一切順利!
深吸一口氣,緩了緩,陶予提腳離開,步伐輕快。
陶予前腳走,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小內侍通稟,“陛下,平皇貴妃跟前的嬤嬤來問,陛下現在可是要過去,娘娘準備幾樣小點心,想讓陛下宴席前且吃點,免得一會空腹飲酒,傷了身子。”
皇上凝著眉聽那小內侍說完,卻一言不發,并未回答。
聽著御書房里沉默了許久無音,小內侍含笑折返回去告訴那嬤嬤:“陛下怕是不得空。”
嬤嬤不甘的朝著御書房的窗子望了一眼,捏了捏絲帕,轉頭離開。
御書房里,皇上溺在寬大的椅子里,面色陰郁。
齊煥…
這朝廷,當真就要是你齊家的朝廷?沒了趙徹,沒了趙衍,就當真無人能和趙鐸競爭?
只要趙鐸還有競爭者,那這朝廷,在他在位期間,便還是穩定的。
競爭者…
皇上腦中,浮動著一張美麗動人卻并不安分守己的臉。
趙瑜一向不是貪財的人,威遠將軍府更是不缺銀子,她在趙徹的舊部里,選了幾個人,收了人家沒人七千兩的銀子…
別人以為,這是她能力所及范圍內的貪婪和斂財,他卻知道,這幾個人,不過是趙瑜的幌子,趙瑜真正的目的,是要掩蓋住這個陶予吧。
不然…一個吏部小吏,有什么膽量來他面前來毛遂自薦!
他可不相信陶予的那些鬼話。
趙瑜…到底什么意思,她這樣做,明顯不是為了救趙徹。
她是為了沈慕?
為沈慕打下政治基礎?
還是另有所圖。
光斑在地上跳躍,如同舞動的鬼魅,皇上凝著一地的光斑,目光晦暗,靜寂了許久,吩咐禁軍統領道:“你讓陶予陪你去一趟三清山道觀,莫要讓人發現了,你去查查那個密室。”
禁軍統領才得令離開,內侍總管折返回來,“陛下,臣詢問過了,寧國公續弦大婚那日,府上的宴席,確實有一道烤全羊,而和齊大人一桌的大人,也記著,齊大人是用自己的匕首用餐,可無人記得,那匕首有個缺口。”
皇上聞言,沒有說話。
這些,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知道這案子該如何處理了。
“傳令下去,周浚的案子,按照刑部原先遞上來的結果結案,至于周浚的三姨娘,既然已經被休,放了她就是。”
內侍總管一凜,“陛下,那齊大人那里…”
皇上陰笑道:“齊煥想要擺朕一道,朕偏不讓他如愿,他不是以為,現在朝廷是他齊家一家當家嗎?給朕下令,封公主趙瑜為執筆尚義,明日起,入朝議政。”
內侍總管驟然大驚。
執筆尚義…
這是前朝的女官官職,是前朝陛下特意為一個能力出眾的女子創下的官職,女官,前朝自創立之后,一直沿用。
可到了本朝,開國先帝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取締女官。
現在…陛下竟然要復啟這一官職。
這是陛下新定的制衡齊家的法子嗎?沒了大皇子沒了三皇子,眼下皇室的皇子,出二皇子之外,最大的才九歲,根本不能和二皇子形成對抗。
唯一能用的,就是嫁給沈慕的趙瑜。
沈家有實力非凡的兵權,是齊家所忌憚的。
只要趙瑜愿意,憑著她的性子和脾氣,完全就是陛下握在手中對付齊家的一柄利刃。
可這利刃…會不會傷及握刀之人!
內侍總管只覺眼皮直跳。
畢竟,當年那位秦姑娘,本事實在大,而現在的公主殿下,幾次出手,都是動作非凡,再加上有威遠將軍府做后盾…
皇上瞥了一眼內侍總管,“朕知道你擔心什么,放心,你擔心的事,不會出現!這皇位,落不到外人手里,朕只是想要在朕在位期間,不被齊家架空。”
內侍總管頂著額頭滲出的細汗,領命,“那齊大人那里…”
“對付他,留著給趙瑜吧,朕看戲就好!”皇上嘴角帶著薄笑,眼底目光刻毒。
內侍總管咬了咬唇,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道:“娘娘那邊的宴席就要開始了,陛下可是要過去?”
皇上搖頭,“不急,朕的折子還未批完,批改完了,再去不遲。”
內侍總管應諾,“奴才讓御膳房給陛下送點湯羹點心來。”
而此時,平皇貴妃的寢宮里,絲竹聲聲,喜樂綿綿,舞娘舞動著水腰長袖,跳出曼妙的舞姿。
因著皇上下令要大辦,平皇貴妃幾乎請來的滿朝親貴。
宮中貴人以上位份的各位主子,也都參加。
趙瑜,當然也在受邀之中。
比起這場盛大生辰宴,顯然,大家談論的中心,都是那位才進宮就被封為貴人的平民女子。
徐晴婠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目不斜視的看著舞池里舞娘的舞蹈,并不理會耳旁有關她一切的風言風語。
趙瑜說過一句話,她記得深刻。
沒本事的人,只會口上逞能議論別人,有本事的人,則會實際行動讓對她不安好心的人跪地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