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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帝王

  因著整件事,涉及趙瑜身份的部分,都是在上林苑審問出來的,除了皇上和內侍總管,并無第三個活著的知情人。

  瞞下趙瑜的真實身份,皇上給裴家定了通敵叛國的罪。

  裴家通敵,罪及皇后,皇后的棺槨,也被移出皇宮。

  皇上大義滅親,不顧皇室顏面,將此事昭告天下,反而獲得天下百姓的贊揚,實乃千古明君。

  因為是通敵之罪,皇后死后,宮中不舍靈堂,不擺牌位,不拉帷幔,不舉行一切喪事活動,沒有吊唁沒有哀悼。

  仿佛,死掉的是一個不值一提的宮女。

  整個皇宮,只有九皇子趙玨哭的死去活來聲嘶力竭的要母后,奶娘告訴他皇后死了,懵懂的他,不知道什么叫死了,只嚎啕大哭著讓皇后先別死,趕緊回來陪他。

  皇后的棺槨不能下入皇陵,只被草草掩埋。

  因著陪葬物品珍貴,棺槨入墓不足一天,便被江湖盜墓者挖掘,時近秋末冬初,荒野野獸出沒,將皇后的尸身咬了個稀碎。

  有人將此事寫了折子遞上去,皇上看過,不問皇后如何,反倒問今年的選秀,是否準備妥當,并將選秀事宜,全部交給平皇貴妃全權管理,掌管六宮大權的鳳印,也移送平皇貴妃處。

  可平皇貴妃,還被禁足中,皇上未說她何時可以解禁,一時間,宮里的氣氛,格外沉重微妙。

  血紅的傍晚。

  御書房。

  內侍總管端了一碗銀耳燕窩粥送到皇上桌案上,“陛下,歇歇吧,折子看的久了,眼睛要變壞,喝點燕窩粥吧。”

  皇上嗯了一聲,卻沒有抬頭。

  內侍總管幽幽嘆了口氣,“陛下,身子要緊,您這不日不夜的,從事發那日到現在,顆米不沾,您不餓,奴才也心疼啊,好歹吃點。”

  皇上深吸一口氣,帶著顫抖,將氣息吐出,“朕不好嗎?”

  內侍總管一愣,忙回答,“陛下乃千古名君…”

  皇上將手里的折子啪的合上,朝外一推,抬頭瞪了內侍總管一眼,“老東西!”

  內侍總管忙垂了垂頭,不再繼續說下去,緊繃的神經卻是一松。

  從那日離開上林苑回到御書房,皇上便滴水不沾顆米不進,除了朝堂議事,下發指令外,不多說一句話,回到御書房,更是一言不發,一頭扎進折子堆里。

  不吃不喝,甚至,不睡!

  現在他肯說話了,可見心里是略略舒服了些許。

  皇上沉沉一嘆,眼底帶著濃濃的悲痛,仰頭,望著頭頂的雕梁畫棟,“你說,婠婠為何不喜朕?”

  內侍總管的心,猶如被人狠狠攥著,有些透不上氣,片刻,低低道:“陛下,奴才覺得,婠婠姑娘不是不喜陛下,是太喜了,所以不愿嫁給陛下。”

  皇上悲慟的眼神一顫,哽著嗓子道:“這話你從前從未說過。”

  內侍總管抿抿嘴唇,“從前,奴才也以為婠婠姑娘難產,是她自己…”

  眼見皇上置于扶手的手捏成拳,手背青筋畢現,內侍總管的聲音頓住。

  “你繼續。”皇上的聲音暗啞低沉。

  仰頭看著頭頂的雕梁,眼底噙著不愿讓人看到的淚珠。

  內侍總管又一個嘆息,道:“奴才想,按著婠婠姑娘的性子,她大約是不愿意與人共侍一夫的。她喜歡陛下,正因為愛,她不能接受和其他娘娘們共同服侍陛下,所以,她寧愿不要這愛。”

  皇上的心,鈍鈍的一疼。

  高傲如婠婠,他卻將她像犯人一樣囚禁在那湖底密室…

  他自欺欺人的以為,她會屈服,她會求饒,她會…結果,她到死都沒有說一句愛他。

  那日在密室里,他對鎮安王說的話,都是他自己編出的謊言,他多希望,那謊言,就是事實!

  “你說,她恨朕嗎?”眼角一行滾燙的淚珠落下,皇上低低問道。

  內侍總管想說,當然恨啊,可他不敢說,只沉默不言。

  內侍總管沉默不言,皇上搖頭苦笑,嘴角揚起的笑因為面頰上的淚痕,越發讓人瞧著生寒。

  “她恨朕,她當然恨朕,朕不僅毀了她,還毀了她的女兒!朕如何對瑜兒,她的在天之靈都看著呢!她怎么會不恨朕呢!”

  內侍總管…您對公主,的確是狠了些!

  皇上重重一嘆,“你說她是因為愛朕,所以才不愿做朕的妃嬪,朕不信。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皇后臨死前說,婠婠愛的人是皇兄,你說,她愛皇兄什么呢?皇兄那么懦弱無能,連只兔子都不敢殺。”

  內侍總管道:“陛下,皇后的話,如何信的,她就是存心那樣說的。”

  皇上苦笑,“可朕,偏偏就信了,朕真的信她,那說那句話的時候,眼睛看著朕,眼底的那種嘲蔑,扎的朕心疼。”

  “不過真相如何,都過去這么多年了,陛下還…”

  “朕也知道過去這么多年了,朕也知道該放下了,可朕放不下,朕放不下她啊!”說著,皇上坐直起來,在內侍總管面前,毫不避諱的一把擦了眼角的淚。

  “以前,她沒死的時候,秦銘遞折子,總會問一句她是否安好,朕就以為,她和秦銘有情,所以,朕一次也沒有讓她看秦銘的折子。后來她死了,秦銘就再也不給朕遞折子了,這么多年,秦銘一個折子都沒有親手寫過,朕依舊覺得他們有情,所以,朕容不下秦銘。”

  “可現在,朕忽然想明白了,她叫秦婠婠,秦銘也是姓秦,他們難道就不能是兄妹!可惜,朕的嫉妒心太強了,一次都沒有問過她,她和秦銘,到底是什么關系!如果朕當年問了,也許,就沒有誤會了。”

  內侍總管…

  您恨了秦銘這么多年,奴才一直以為,您知道秦銘和秦姑娘的關系呢,合著,您這全憑自己臆想猜測啊?

  沒有真憑實據,就這么…陛下,您可真是我的好陛下!

  可這種話,腹誹一下可以,聽皇上自己黑自己的說一下可以,他卻不能接茬。

  “你給秦銘寫封信吧,告訴她,婠婠的死因查出來了,是皇后作祟,看看他什么反應。”剛剛還一臉深情懊惱悲痛不已,一個轉瞬,皇上的臉,便是君主專用的冷漠。

  內侍總管頓時…

  帝王的心,果然和常人不一樣。

  “是。”腹誹過后,內侍總管應諾。

  皇上端起手邊已經涼透的燕窩粥,喝了幾口,“這幾日,趙瑜和趙鐸,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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