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巷尾的激烈的傳聞使得那些時刻在尋找機會的御史立刻猶如被灌了雞血一樣,尤其是那些既不屬于趙徹也不屬于趙鐸的御史,更是恨不得用周浚這件事來一個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揚名立萬,好載入史冊,留名千古。
翌日一早早朝,皇上才一座上龍椅,不等內侍總管那些唱戲一樣的開場白念完,幾個御史就如激昂的斗雞,開始遞上折子,唾液橫飛,說的慷慨激昂,血氣燃燒。
周浚本就煎熬了一夜睡不著,被御史輪番轟炸,越發嚇得小腿發顫,不等皇上詢問,整個人就眼前一黑,一頭栽倒過去。
眼見周浚如此,皇上還有什么可審的,勃然大怒之下,讓京兆尹方訣立即接案,以最快的速度查明事實,交由刑部定案。
禮部尚書掌管國家禮儀規矩,居然做出這種畜生不如的事,真是…朝廷的臉都讓他丟盡了!
皇上這幾日原本就心氣不暢,周浚這件事,更是讓他大為光火,龍椅上,氣的破口大罵,在場的官員,無一幸免,個個被罵的狗血淋頭皇上方才散朝。
這廂官員散朝,那廂,京兆尹方訣的府邸,他才將周浚關押牢中,等著整理過案件卷宗再審問,晌午回家吃飯,才進門,管事便回稟:“老爺,公主殿下來了。”
方訣一愣,“什么公主?”
管家低聲道:“威遠將軍府那位公主。”
方訣臉上,登時閃過恍然。
周浚是趙徹的人,趙徹如今有傷在身不方便行動,他原本以為趙徹會派了其他大臣替他前來求情,沒想到,這個周浚面子這么大,趙徹居然讓趙瑜來說情!
躲是躲不過了,來了,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把她堵回去,徹底絕了他們的那種念想。
也不想想周浚做下的是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居然也求情,真是一點人性沒有!
“人呢?”方訣眼中帶著冷意,道。
管家忙道:“在老爺書房呢?”
“怎么在書房?”
管家一臉苦澀無奈,“奴才也攔不住,公主殿下一定要去書房等著老爺,奴才…奴才派了人在一旁陪著呢,應該不至于她要亂翻老爺東西。”
方訣面色微青,抬腳直接去了書房。
他一進去,就見趙瑜正在喝茶,趙瑜背后,立著趙瑜的兩個丫鬟,桌案旁邊,立著他的一個小廝,正一臉凝重,如臨大敵的盯著趙瑜,目光一瞬不瞬。
見方訣進來,那小廝徒然松下一口氣,“老爺。”您終于回來了,奴才我腿都站麻了!
方訣抬手示意,那小廝忙不迭告退下去。
趙瑜也示意讓吉月紫蘇跟著一同退下。
方訣倒是意外,待到房門被關,方訣冷聲道:“公主真是好氣量,孤男寡女,下官倒是無所謂,公主也不怕傳出閑話!”
“誰去傳閑話,方大人的家里的下人嗎?”
方訣眼底帶著薄涼,“公主今日前來所謂何事,下官一清二楚,請公主回去告訴大皇子殿下,周浚做下的事,天理難容,下官實在無法從輕,他若再讓人來求情,不管是誰,下官便讓人將其綁了帶進宮去面圣。”
方訣語氣堅決,不帶一絲商量的余地。
趙瑜看著方訣,待他言落,點頭認同道:“周浚的確是個人渣,合該千刀萬剮,所以,我今日來,拜托方大人一件事,若是有人求情打點,打點的銀子方大人照收不誤,可這案子,該怎么辦還怎么辦!”
方訣頓時一臉驚詫看向趙瑜。
他沒聽錯吧?
迎上方訣驚訝的目光,趙瑜抿唇一笑,“我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方大人銀子照收案子照辦,方大人若是覺得這銀子收的不明不白,大可將銀子封存起來,如今戰亂,流民四處都是,把這些錢用在流民身上,方大人該安心吧。”
趙瑜的話,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懂,可連在一起,他卻不懂什么意思了。
“不是大皇子殿下讓你來的?”
趙瑜點頭,“就是大皇子殿下讓我來的。”
“那為何…”
“周浚畜生不如,大皇子殿下怎么會替這種人求情,可周浚這么些年來靠著女人發財,看似清官,他的家底,實在豐厚,方大人也知道,一旦案子送到刑部,憑著刑部那些官員,方訣的家底,怕是有一半能充公已經不錯,何不趁著那些銀子充公之前,我們先將其套出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方訣依舊沒有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你是說,是大皇子讓你來告訴我這些的?”震驚中,連敬語都忽略。
趙瑜并不在乎。
“誰讓我來的不重要,可以是皇兄讓我來的,也可以是我自己看不下去而來的,總而言之一句話,不能讓周浚搜刮來的銀子再落到刑部那些人的腰包,方大人為官清明,我信得過,所以,我找到方大人,如此請求,并不影響方大人斷案吧?方大人也不是不懂變通之人!”
方訣看著趙瑜,一點一點,終于明白過來,這個嫁到沈家的公主到底要他做什么了。
趙瑜要用他把方訣的黑錢套出來。
“我如何相信你,套出來的銀子是被用在流民身上?”
“方大人不用相信我,大皇子殿下收容了許多流民,方大人大可把這些銀子換作米糧送去!”
“你又怎么知道周浚家底豐厚,他可是出了名的清官。”
趙瑜嗤的一笑,“他還是出了名的寒門學子的典范呢!”
方訣…
趙瑜轉而道:“你知道周浚的這個第三房姨娘是什么出身嗎?徐州刺死王大人的幼女,雖然是個庶出,可也是自小金打銀做養成的人,如果周浚當真苦寒,那個三姨娘在周浚府里能被養的那般嬌嫩?沒一頓飯,都不少一碗血燕的燕窩粥?就連平皇貴妃都沒有如此奢靡。”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說的是事實。方大人拿了周浚,一問不就知道了!”
方訣沉默,看著趙瑜,他從未和趙瑜有過任何交道,今日第一次接觸,卻絕此人…給他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沉穩,從容,霸氣…一個女人,居然讓他覺得霸氣!
“我為什么要做這些?我完全可以只審理我的案件就是。”
趙瑜一掃方訣背后書架上的那些書,笑道:“京兆尹斷案,用的卻是兵法,書讀百遍其義自見,方大人書架上的這些兵書,怕是讀了不止百遍了,難怪是最出色的京兆尹。”
趙瑜卻是忽的起身,朝方訣書案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