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人心動了,都想要得到一個都督的位子,而每一個有這個想法的人,都是在南方身居高位,是能夠有可能夠得著那個位子的人,而這樣的一個人,身后一定跟隨著一批下層官員,如此,整個南方都動蕩了起來。
但是,這些人也不是傻子。他們都紛紛通過親朋好友,同鄉同年打探消息。很快,消息傳回來了,朝堂確實在廷議此事。
而且已經廷議了好幾次,內閣和京城百官對于增設南方都督出奇了一致,沒有任何異議。只是在商議增設幾個,究竟是一省一個都督,還是兩省一個。或者有的一省一個,有的兩省一個。
這個確實的消息一傳回來,整個南方是真的沸騰了。覺得自己夠得著那個位子的人都活動了心思,什么巡撫,布政使和一些將軍等等都開始暗地里活動了起來。
為什么是暗地里?
這不是廢話嗎?
胡宗憲如今還坐在大都督的位置上呢,而且這幫子人還剛剛聯盟上奏,支持胡宗憲,說什么南方不能夠沒有胡宗憲,如今就開始向著尋求分化胡宗憲的都督之位了。
這當然要暗地里進行。
只是…
原本看似鐵板一塊的東南,瞬間分崩離析了。
廢話。
都想著去爭奪增設都督之位了,誰還支持你胡宗憲啊?
胡宗憲閉門不出了,整個南方幾乎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只是數日的時間,胡宗憲便仿佛蒼老了十歲。
當俞大猷以小道消息的方式,將增設都督的消息傳播出去之后,胡宗憲在收到這個消息之后,便失眠了。
他都沒有派人去京城求證,因為他知道這件事一定是真的。
這個消息就如同當頭棒喝,讓膨脹的胡宗憲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他不知道這個增設都督的計策是誰想出來的,但是卻知道太毒了。
一下子便讓他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南方人心散了!
那些人如今都盼著他胡宗憲下臺,只有他下臺了,他們才能夠爭取增設都督的位子,這種情況,南方就是一盤散沙。認清這個事實,讓胡宗憲心痛無比。
他在認真地拷問自己。
自己真的想要造反嗎?
不是!
他只想保住原本就應該屬于他的東西。
他只是心里委屈,老子嘔心瀝血,難道不應該享受勝利果實嗎?
但是,此時他的心里卻充滿了恐懼。
朝堂擺出了一副根本就不在乎你造反的樣子。
但是,如今他還有造反的基礎嗎?
或者是說,你造反的成功率有多少?
昨天他還信心滿滿,手中有著如臂指使的四十五萬軍隊,整個東南都支持他,鐵板一塊,這已經是隱性的獨立王國,朝堂除了和他妥協,還能夠做什么?
至于俞大猷的水師,只要自己親自去一趟水師,便是俞大猷跟著羅信,但是水師一定會跟著自己,他有這個自信。
戚繼光的軍隊倒是號稱戚家軍,但是只要自己發話,所謂的戚家軍也不是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但是…
如今朝堂只是發出了增設總督的消息,所謂的南方鐵板一塊就突然碎了。
碎了!
他如今能夠掌控的,似乎便只有手中的四十五萬軍隊。
但是他真的掌控了嗎?
他真的能夠一到水師,就能夠收服水師嗎?
他真的掌控的戚家軍嗎?
他真的掌控了四十五萬軍隊嗎?
他真的做好了造反的準備了嗎?
沒有!
他從來就沒有想過造反,只是想要要挾朝堂,擺出了造反的姿態。
“部堂大人。”胡宗憲的第一幕僚唐先生,望著神色憔悴的胡宗憲,低聲道:“您究竟是怎么決定的?如今的局勢已經不能再觀望了。”
“唐先生,您怎么看?”
唐先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部堂大人,如今我們只有兩條路走。一條便是反了。我們可以去聯系景王。另一條路便是聽從朝堂的安排。”
胡宗憲坐在那里,眼睛似乎籠罩了一層霧,半響道:
“唐先生,您認為我們造反成功的幾率有多少?”
唐先生苦澀地說道:“很低,部堂大人,實際上整個南方并沒有做好造反的準備。當初所謂南方鐵板一塊,那些人也是為了利益,和部堂大人站在一起。但是,當增設都督的消息傳出來之后,大人已經不是給他們帶來利益的人,而是阻礙他們得到利益的人。只有大人從大都督的位置下來,他們才能夠得到屬于他們的利益。
所以,他們不僅不會再支持你,而且還會阻礙你。你已經失去了造反的基礎。
特別是…
特別是如今羅信還在南方。”
胡宗憲心中就是一凜。
是啊!
自己竟然忘記了,羅信在南方的威望,并不比自己差多少。而且在南方的官場勢力也很強,有很多官員都是復興社的人,都是上次羅信來南方賑災視察,斬殺了貪官,安插的復興社的人。
但是…
胡宗憲的身上突然冒汗!
為什么復興社的那些人當初也聯名上奏,說東南離不開他胡宗憲?
這個時候,胡宗憲有些從膨脹狀態中清醒過來了。
他有些不明白,也非常氣憤。他感覺到自己受到了背叛,羅信這是把他往絕路上逼迫。
“我要去見羅信。”
“去見羅信?”唐先生震驚道:“不可,如今俞大猷已經是羅信的人,你去水師會非常危險。”
胡宗憲身上的霸氣漸漸地回來了,有些佝僂的身子又坐得筆直。
“這里還是我胡宗憲的地盤。”
話落,望向唐先生道:“我們如今已經失去了造反的基礎,我相信朝堂增設都督之事是羅信提出來的,大明也只有羅信才有這種才情,只是簡單的幾句空話,朝堂擺出一副姿態,就將整個南方分化了。曾經多年的袍澤之情,終究也比不上利益迷人眼啊。
但是,他們又怎么會知道,這是羅信給他們的一顆永遠也吃不到的紅棗。”
胡宗憲站了起來,推開窗戶,望著窗外的白云。
“但是,羅信也太小看我了。即便我造反不成功,一旦我胡宗憲反了,也不是那么容易平叛的。他羅信就付得起這個責任?
內閣就付得起責任?
陛下就經得起這種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