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庭芳沉默了片刻道:“那你呢?黛兒呢?”
實際上,陸庭芳還隱藏著一句話,他陸庭芳呢?
實際上,如果羅信出事,陸庭芳只是很小的可能被牽連。但是陸如黛卻必定被論罪。
羅信搖了搖頭道:“黛兒和羽兒不能夠離開我的身旁,那樣會被朝堂懷疑。不過,我也有安排,有著很大的幾率逃出京城。”
“是依仗你父親嗎?”
羅信沉默不語。陸庭芳也沉默了下來,半響道:“如果陛下要針對你,看來你是不會束手就擒了?”
羅信的心中就升起一絲怒火,我憑什么束手就擒?心中又升起了一股無奈,這程朱理學真是荼毒了這些讀書人。完全無法溝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
“岳父,我憑什么束手就擒?就因為他是皇帝?”
陸庭芳皺了一下眉頭道:“這是君臣之道。”
“屁的君臣之道。”羅信不禁爆了粗口道:“如果天下人都遵從君臣之道,秦朝就不會滅亡。哪來的朝代更替?”
陸庭芳的臉色變得蒼白,嘴唇有些哆嗦道:“你你你…你想著推翻大明,取而代之?”
“我沒那么想!”羅信郁悶地搖頭道:“如果我那么想,我就不會東征西討,為大明平定江山。不過,大明是天下百姓的,不是他老朱一家的。所以我效忠的并不是老朱家,而是天下百姓。如果不是為了百姓免于兵亂,推翻老朱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你你…”陸庭芳伸出手指著羅信道:“你…這是大逆不道。”
“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陸庭芳一下子變得蒼老,放下了顫抖的手。半響,神色間充滿了憂慮道:
“不器,你一人的力量,如何與整個國家為敵?你既然想到了功高蓋主,又何必當初?韜光隱晦,和光同塵,不好嗎?”
羅信也嘆息了一聲道:“岳父,當初阿拉坦汗兵臨大同,二十萬大軍,攻破大同只在彈指之間,一旦大同被破,蒙古便會長驅直入,北方百姓便會生靈涂炭。我說過,我為的不是老朱家,而是為了大明百姓。這個時候,您讓我韜光隱晦,和光同塵?
我做不到!
所以,我帶著兩千人便踹了阿拉坦汗的二十萬大營,然后帶著兩千人深入草原,殺了阿拉坦汗。
我知道這是功高蓋主,但是卻不得不做,而且我也不后悔,因為我挽救了大明無數百姓的性命。”
“之后,黃臺吉兵臨北京城下。岳父,那個時候我如果不站出來,京城就會被攻破,黃臺吉就會縱馬南下。百姓就會再一次經歷當初蒙元屠殺的情景。我不能不站出來,即便是這樣會令陛下忌憚。因為在我的心中,始終認為,國是國,君是君。國是百姓的,君是老朱家的。
我站出來,擊敗了黃臺吉,殺入草原,是為了給大明百姓一個安定的日子。我不能夠因為害怕陛下忌憚,便韜光隱晦,和光同塵。
實際上,我雖然不想和光同塵,但是也想韜光隱晦。只是大明的問題太多,北方的問題解決了,南方的倭寇卻是越演越烈。我便又一次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不過我也不后悔,能夠剿滅倭寇,還給南方一個朗朗乾坤,即便是有危險,我也不懼。哪怕是這個危險來自陛下。
但是…
我不能夠視這種危險而不顧,不是我對不起陛下,而是陛下對不起我。我立下如此大功,不說不給我相配獎賞,反而對我起了殺心。所以我不得不防。正如孟子所說,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說到這里,羅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我也不想走到那一步,讓天下百姓受苦。所以才做了很多安排。”
“你做什么安排?就是讓你的爺爺等家人,隱姓埋名躲起來,過著擔心受怕的日子?”
羅信昂然道:“我羅家人不會擔心受怕,也不會去過那樣的日子。”
陸庭芳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難道你想造反?”
羅信沉默了片刻道:“岳父,我說過,那不是我想要的結果。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我不會那樣做。”
陸庭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迫使自己平靜下來。當他看到羅信的爺爺不再上林村,后來一打聽,除了羅信一家如今還在京城之外,余下的人都不見蹤影。他就有一種不妙的感覺。經過了細細的推敲,感覺便是越來越不好。再想到羅信如今在大明南北軍中的影響力,他的心就更加害怕。他竟然發現,不知不覺間,羅信在整個大明軍方,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恐怕不是影響力那么簡單,雖然他是文官,但是對于武將也有著一定的了解。武將沒有那么多花花腸子,如果誕生了一個常勝將軍,很容易會被軍中崇拜。那個常勝將軍也很容易掌控軍中。
現在不是開國時代,那個時候無論是朱元璋,還是后來的朱棣,都是身先士卒,牢牢地將軍隊掌握在手中。說實話,那個時候的文官地位遠沒有如今這么高,朱元璋和朱棣說殺就殺,殺了無數的文官。那個時候的武將地位并不比文官弱。
所以,那個時候的武官對朱元璋和朱棣都非常忠心,或者說是崇拜,沒有那個人能夠掌控大明軍隊,只要朱元璋,或者朱棣一聲令下,軍隊便牢牢地掌握在他們的手中。
但是…
如今不同了。
如今的武官地位那就呵呵了,可以說是完全沒有地位。一個三品武官,在五品文官面前都要低聲下氣。甚至有些武官對某些文官稱之為門下走狗。文官的地位已經直上青云,而武官活得真是不如狗。
特別的嘉靖帝幾十年不上朝,只是玩平衡,而且玩得還不是文武平衡,而是玩的內閣文官之間的平衡。皇帝對武將的掌控已經達到了非常弱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