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王城。
巫鐵站在城門口,面朝著城門,看著門楣上龍飛鳳舞的‘殷王城’三個大字。
這字,是巫鐵親筆書寫,親手雕刻。
悟透了三千大道、八萬四千旁門,又和大魏百多門閥的老祖們,學了無數的雜學知識,巫鐵真正的明悟了天地萬物盡為‘道’的道理。
寫字,是悟道。
刻字,也是悟道。
生活中的吃喝拉撒,細微之處,都是‘天道’。
因為道行足夠高,修為足夠深,巫鐵看著這三個大字,也覺得渾身喜悅,每個細胞都暖洋洋的好不舒服。
這三個字,單從筆力上來說,可比大魏那幾個擅長丹青書法的老祖都要強出許多。
只是,自己認真看去,還是有不足的地方。
大道,無窮無盡。
所以這字,寫得多好,都還有進步的空間。
伸出手,食指在空氣中一筆一劃的勾勒著,一絲絲金光滯留在空氣里,刻出了極其鮮明靈動的字跡。
古尹,還有其他那些叛王派出的使者,如今一字兒站在城墻上,不知所以然的看著巫鐵。
檄文已經發了,諸多叛王的軍隊,已經離開狶陌城,向著殷王城的方向集結。
死牛阱、死驢阱兩條峽谷通道中,燧朝的駐軍一日數驚。
兩條峽谷通道,西邊面臨巫鐵的威脅,東邊直面數十叛王。兩邊若是聯手攻打,岐陰山防線堪稱彈指可破。
只是,巫鐵似乎并沒有出兵的意向。
包括風苼在內,大家都在等,等待著巫鐵的命令。
數十叛王在等,等待殷王城傳出的出兵號令;兩大妖尊在等,等著看巫鐵究竟如何行事。
夏侯武雙,同樣在等。
他必須等到手上匯聚了足夠的軍力,才能發動雷霆一擊,用最快的速度平定西疆。
殷王城內,地下開辟的秘殿中,一座超巨型傳送陣轟然開啟。
光門凝聚,冉冉拉開,伴隨著低沉的腳步聲,一排排、一列列、通體閃爍著金屬暗光,眸子里猩紅色的火焰猶如鬼火一般閃爍的巨神兵快步奔跑了出來。
光門寬有千丈,每一列巨神兵都有千人。
一列,兩列,三列…百列,千列,萬列…
這是一座經過巫鐵細心調解后,從三國大陸通往燧朝大陸的單向傳送大陣。從三國大陸可以向這邊傳送人和物,但是從燧朝,卻無法通過這座傳送大陣傳送過去。
秘殿的四方大門開啟,四條蜿蜒的通道直通殷王城附近的山嶺。
在殷王城外的山林中,已經布置了四座被幻陣包裹的巨型山谷。
數十條隱秘的通道,從這四座巨型山谷,通往遠處的上百座同樣被幻陣籠罩的大小山谷。
浩浩蕩蕩的巨神兵狂奔而出,他們順著甬道涌入山谷,順著山谷涌向遠處。十萬,百萬,千萬,上億…
整個三國大陸的礦產都在瘋狂開采,無數礦石正在被送入大鐵掌控的鍛造廠。只要材料供應充足,大鐵可以源源不斷的為巫鐵提供戰力強橫、悍不畏死的巨神兵。
混雜在巨神兵中,大群五行精靈部族也蜂擁而出。
這些五行精靈,是巫鐵的狂信徒,對巫鐵的忠誠無法動搖。在巫鐵的刻意培養下,他們無論血脈底蘊還是成長前景都突飛猛進。
如今五行精靈中也出現了神明境的老祖,更有無數胎藏境的精銳涌現。
在孔成蹊、孟不言帶領的族人教授下,五行精靈部識字、讀書、學習兵法,他們整個族群的文明,早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巨神兵的作戰模式單調且僵硬,這些剛剛生產的巨神兵并無多高的智慧,在無人指揮的時候,他們并不能完全發揮自身強悍的戰力。
有了這些五行精靈配合,有了這些五行精靈充當基層軍官臨陣指揮,這些巨神兵才會蛻變成最可怕的殺戮機器。
“圣祖!”數百名修為飆升,已經達到神明境的五行精靈老祖從傳送陣中走出,向站在傳送陣旁的老鐵屈膝跪拜。
當日,巫鐵和老鐵同時得到太古大鵬明王、孔雀明王的傳承,老鐵也成了五行精靈部膜拜的圣祖之一。
“去吧,都一把年紀了,該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老鐵拎著長槍,槍桿點了點面前跪著的一尊火精老祖:“注意了,小鐵說了,巨神兵可以無限損耗,你們都一個個清醒些,族人子弟,不需要冒險的時候,千萬不要盲目沖動。”
老鐵沉聲道:“這場仗,并不以殺戮為目標…我們,只是討取我們應有的賠償。”
一眾五行精靈老祖齊聲應諾。
他們紛紛開口呵斥,帶著大群族人子弟,隨著浩浩蕩蕩的巨神兵洪流分散開來。
殷王城。
風苼急匆匆的帶著幾個下屬跑到了巫鐵面前,將一塊玉簡遞給了巫鐵:“大人,燧都傳來的消息,父王在燧都的心腹,已經將夏侯武雙等將領的親族,從天牢中轉移了出來。”
風熵畢竟是燧朝眾多文武大臣中,接掌皇位的不二人選。
風熵多年經營,在朝堂中擁有無數明的暗的下屬。
風戎上位后,一陣瘋狂的血腥清洗,風熵在明面上的人手,已經被殺得干干凈凈,但是他暗中的那些心腹,大部分安然無恙。
風戎的血腥清洗,嚇壞了,同時也驚醒了很多原本中立的朝臣。
不知不覺的,風熵在燧都的力量不僅沒有削弱,反而得到增強。
風戎剛剛下旨將夏侯武雙等統兵武將的親眷打入天牢,兩三天的時間,風熵的人已經將這些人轉移了出去,而且絲毫沒有驚動風戎。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就是這個道理了。”巫鐵伸手,拍了拍風苼的肩膀:“世子做得好…嗯,希望我們能夠一直這么愉快的合作下去,千萬不要讓本王失望啊。”
風苼苦笑著搖頭。
他抿著嘴,沒吭聲,他無法回答巫鐵的問題,也無法作出任何的承諾。
從某個方面來說,巫鐵也是敵人。
不僅僅是他們殷王府的敵人,更是整個燧朝的敵人。
現在巫鐵和風苼站在同一個陣營,共同對抗殘暴的風戎…但是等風戎真正的被推倒,接下來的事情…風苼不知道會發生什么。
他只希望,絕對、絕對、絕對,不要出現他心中最擔憂的局面。
巫鐵表現出來的底蘊,還有他如今和西方妖國的勾連,如果有變,那或許是整個燧朝的災難。
風苼只希望,巫鐵的胃口不要太大,野心不要太甚…
如此,則是大家的幸事,是所有人的幸運。
是夜,狶陌城東三千里,一片背山面水的平原地帶。
一條條燧朝的制式戰艦懸浮在高空,一塊塊功能殊異的寶鏡矗立船頭,放出一道道明光照耀四方。
地面上,巡夜的士卒拉著各色戰獸,無聲的在營地內穿梭。
固定哨位上,值夜的士卒朝著四周張望著。
各處陣法、禁制,設置極其森嚴,綿延數百里的營地,被一層層奇異的幽光籠罩。
營地內,各處聚靈陣全力開啟,龐大的天地元能化為肉眼可見的流光,不斷注入各處營房。除開巡夜、值守,以及全副武裝隨時戰備的士卒,軍營中各處鴉雀無聲,無論官兵都在全力修煉。
中軍大帳內,夏侯無名陰沉著臉,站在一塊巨大的法力沙盤前,手指比比劃劃的,計算著狶陌城以西的各處山川地理。
他已經得到情報,那些叛王的軍隊已經撤出了狶陌城,正朝著岐陰山方向開進。
對夏侯無名而言,這是無所謂的事情。
這些地方上的國主,他們麾下的私軍,在夏侯無名看來,都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無非就是,夏侯無名可以選擇將他們全部擊殺,或者是大部分生擒,僅此而已。
難為的,是岐陰山西邊,位于西方妖國境內的風苼義師。
夏侯無名不覺得擊敗風苼是多難的事情,一個倉皇出逃的王世子,能有多大的本事?
夏侯無名一根手指頭,都能輕松的戳死風苼和他麾下的所謂的義師。
但是,讓夏侯無名感到頭疼的,正是西方妖國。
風苼怎么可能在西方妖國境內,占領這么大一塊兒領地?他身邊的那些文臣武將,又是什么來歷?
如果攻擊風苼,會造成燧朝和西方妖國的全面戰爭么?
若是在燧朝境內,夏侯無名根本不擔心西方妖國的人。
可是,一旦離開燧朝國土,踏上西方妖國的土地,夏侯無名就必須要斟酌仔細。畢竟,之前那些被西方妖國吞掉的燧朝邊軍,就是前車之鑒啊。
仔細斟酌了又斟酌,夏侯無名突然一股子無名火起。
他狠狠一拳,將整個結構精密、造價高昂的法力沙盤打得灰飛煙滅。
巨大的動用驚動了大帳外的近衛,數百全副武裝的近衛無聲的闖了進來,一個個面無表情的看著夏侯無名。
“無事,出去…換一個沙盤…加派十倍人手,打探燧都內任何風吹草動。”夏侯無名陰沉著臉,連續發布了一系列的命令。
“另…著‘死營’隨時待命。”沉吟許久,夏侯無名終于向自己的近衛統領,即他們夏侯氏的族人夏侯無勝低聲傳遞了命令:“將‘天魔秘丹’,都給他們預備著…只等我命令。”
夏侯無勝目光森冷的看了夏侯無名一眼,重重點頭,然后轉身出了大帳。
‘死營’,那是夏侯氏秘密訓練的家族死士,專門用來和人一命換一命。
這里一命換一命,不是說個人,而是用一個家族的命,換另外一個家族的命…當死營出動的時候,就代表著整個夏侯氏準備玉石俱焚。
而天魔秘丹,來自東方魔國,是魔國的魔道巨擘,用血腥手段煉制的霸道丹藥。
一顆天魔秘丹,可以讓人在極短時間內爆發出百倍的殺傷,其殺傷近乎于自爆。
一顆天魔秘丹,價值極其高昂。夏侯無名耗費數萬年時間,也不過是為夏侯氏死營一人準備了一顆。
這玩意,一人一顆也已經足夠,反正服用后必死無疑。
“陛下,您這是,逼老臣啊。”
夏侯無名摸了摸額頭,這是當日被風戎用玉印砸中的地方。心頭一股怒火沖起,夏侯無名差點想要下令,統轄麾下大軍反攻燧都,直接干掉皇位上的那混蛋玩意。
但是,夏侯無名有點猶豫。
他的名聲,整個家族的名聲,以及…風戎莫名其妙變得好殺如狂的真相…這一切,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這里面,大有蹊蹺…”夏侯無名心如油烹,咬著牙在大帳內一圈一圈的繞著圈子。
驟然間,一聲怪聲怪氣的呼喊聲在夏侯無名耳朵邊響起:“夏侯無名…夏侯無名…老朋友來了…出來,見個面唄…”
“嘻,還記得…八千年前,岐陰山下,差點把你半個屁股蛋咬掉的老朋友么?”
“出來,見個面唄…嘻!”
夏侯無名的臉一陣劇烈的哆嗦,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右側臀部肌肉。
那毫無底線、寡廉鮮恥、真個無恥到極致的一口啊…差點把他半截身軀給啃掉的一口。
“吞天剛鬣…豬剛鬣…你這老不要臉的…”夏侯無名的眼角劇烈的抽搐了一下。他喃喃道:“你要搞什么鬼?呵,呵呵,這里是燧朝地面,老夫,莫非還怕了你不成?”
一刻鐘后,夏侯無名帶了一隊精銳的家族近衛,偷偷摸摸的離開了中軍大營,然后一路來到了駐地西側的一座小山上。
山頭,一堆鬼氣森森的篝火旁,一座怪模怪樣的法壇上插著一根招魂幡,下面放著一個尺許高的草人,上面貼了一張小紙條,用血跡書寫了夏侯無名的名字。
豬剛鬣笑呵呵的,穿了一件不倫不類的道袍,正揮動著一柄桃木劍,站在法壇前搗鬼。
“豬剛鬣,你設法壇咒我?”夏侯無名氣得直翻白眼:“這等下三濫的咒術,對老夫豈有任何作用?你,你這天字頭一號不要臉的東西!”
在夏侯無名看來,這種下三濫的法壇、下三濫的咒術,對他完全沒有任何作用。
對于他們這種身份、地位的人來說,用這樣的法壇做法,完全等同于街頭小混混打架時相互吐口水,純粹是毫無意義的侮辱性舉措。
豬剛鬣急忙擺手:“不急,不急,老豬不是為了咒你,只是給你傳音…嚇,你這老鬼怕死得很,營地里到處都是禁制、陣法,老豬也懶得跑進去找你…你看看,用這法壇給你傳音,效果不是蠻好么?”
丟下手中桃木劍,豬剛鬣指了指篝火旁坐著的巫鐵,笑著說道:“找你的人,正主兒是他…老豬只是幫他傳話,叫你出來而已。”
巫鐵笑著向夏侯無名招了招手:“夏侯太師,來,我們仔細聊聊?嗯,你滿門老小,如今在我手上。”
夏侯無名的眸子驟然一亮,好似一道閃電突然劃破虛空,照得方圓百里一片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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