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靈戰艦上,項飛羽目光不善的看著巫鐵。
“實話實說,哪怕老夫如今是戴罪之身,老夫這脾氣,實在是憋不住。”
“只有弱者,才會動那些亂七八糟的腦筋。”
“安王,你所謂的戰爭藝術,不過是投機取巧,不過各種下三濫手段。”
“老夫活了三萬多年,經歷過無數次的戰事,真正的強者,從來不屑于用那些雞鳴狗盜的小把戲。真正的堂堂軍陣,只要正面碾壓過去,力強者勝,戰爭就是這么簡單!”
項飛羽雙手抱在胸前,身軀上被武怒雷捅出來的百多個窟窿眼已經愈合,看不出絲毫痕跡。
成就神明,凝成神軀,肉身就有了各種匪夷所思的神通。除非傷及本源,否則看上去再嚴重的傷勢,不過是一念之間,就能完全愈合。
此刻的項飛羽,老氣橫秋的杵在那里,用他的戰爭經驗來教訓巫鐵。
他甚至,很不屑的往護欄外吐了一口吐沫,才不管下面是一座剛剛建起的俘虜營。
‘咚’的一聲巨響,俘虜營內的一座箭塔被項飛羽一口吐沫壓得粉碎。作為神靈,一根毫毛都有無上威能,一口吐沫內蘊藏的力量若是真個爆發出來,方圓百里都成齏粉。
巫鐵站在項飛羽面前,瞇著眼打量著項飛羽。
“堂堂軍陣,正面碾壓,力強者勝…說得簡單哦。”
巫鐵搖了搖頭,冷笑了一聲:“可是,你們就不想想,那些在軍陣正面沖撞、正面碾壓下粉身碎骨的將士?你們這些名將,這些大將,你們一聲令下,天地間就多了多少孤兒寡母?”
項飛羽瞪大眼睛,猶如見鬼一樣看著巫鐵。
過了許久,許久,項飛羽這才一臉驚嘆的連連搖頭:“想不到,堂堂安王,心狠手辣將第一軍麾下大軍,連同自家的四苑十二衛禁軍都一擊滅殺的安王,居然還有這么一副婦人心腸!”
怪笑了一聲,項飛羽譏誚的說道:“不過螻蟻爾,死傷再多,又如何?”
昂起頭來,項飛羽伸出手,以一副指點江山的豪情朝著遠處用力的一戳:“這天下的黎民百姓,一如韭菜,割了一茬又有一茬,子子孫孫無窮盡…那些螻蟻士卒,自然也是無窮盡…安王怎會做小兒女狀,對他們生出憐憫之情?”
“螻蟻么?”巫鐵上前幾步,站在船頭,雙手拍打著戰艦的護欄,慢悠悠的說道:“項飛羽老將軍,不要忘記了,你們項家如今的腦袋上面,還都掛著一口刀呢。”
“本王,可以決定你們項家所有族人的生死。”
“所以,來,給本王說點本王愛聽的話…不然的話,本王一份折子送回青丘城,你覺得,你們項家會是什么下場?”
項飛羽的臉色驟然一變。
他沉默了一會兒,粗獷的臉上突然堆起了極其難看的,勉強帶著一絲諂媚和熱情的笑容。
“安王您說得太對了…我們為將者,當體恤士卒嘛…我們這些做將領的,就是父母,那些士卒,就是我等子女,一定要小心愛護才行。”
“哎,安王所言,實在是至理名言啊,我項家若是之前就能明白這個道理,多多珍視那些士卒的性命,哎,哎,我們項家,也不會淪落到今天的地步,您說是不是?”
“您對戰爭之道的見解,實在是精妙,實在是高絕,哎,老夫打了一輩子的仗,從來不知道,戰爭還能這樣打…說實在的,要說三國名將,您實實在在的是天下第一哪!”
項飛羽這輩子估計都沒這樣恭維過人。
所以,這一通馬屁,拍得他自己惡心欲吐,巫鐵也聽得毛骨悚然,只覺無比的尷尬。
急忙擺擺手,巫鐵皺眉道:“本王也沒有老將軍所言的那般…了不起。本王只是…”
沉吟了片刻,組織了一陣言語,巫鐵緩緩說道:“本王只是,將士卒視為自家財產,舍不得就此白白浪費了…你看看,本王之前,還要去鎮魔城購買奴隸,就是為了本王自己的嫡系下屬太少嘛。”
“這些大好兒郎…老將軍說他們是韭菜,卻也沒錯,只是,萬一韭菜叢中,長了三五顆靈芝人參呢?”巫鐵轉過身來,指著自己的鼻子笑道:“萬一他們當中,也藏了三五個類似本王這樣的俊才哪!”
項飛羽的老臉劇烈的抽搐了一下。
他很想往巫鐵的臉上吐一口吐沫——還‘俊才’?你以為,天下人人都有你這樣的狗屎運?
不過,巫鐵有句話倒是比較符合項飛羽的價值觀——巫鐵說這些士卒,都被他視為自家的財產…這句話,引起了項飛羽的強烈共鳴。
是啊,財產。
這些士卒,都是財產啊。
想想項家的私軍‘大戟士’,之前他們在的時候,項家人也沒覺得他們有多珍貴。
但是等他們徹底沒了,項家上上下下才發現,沒有了這些忠心耿耿的大戟士,好些事情都變得很麻煩。尤其是那巨額的撫恤金啊,還有其他的一些費用啊…那都是錢啊!
“安王所言有理,太有道理了。”項飛羽緩緩點頭,用力的撫摸著下巴上的胡須:“唔,的確,生擒比斬殺雖然麻煩了一些,但是這些俘虜,可都是錢啊,嘖嘖…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巫鐵冷冷一笑,回頭看向了白狼川的方向。
夜色中,以巫鐵的目力,他輕松的看破了濃云,看到了那些在高空中巡弋的戰艦。
能有近千條戰艦在高空中盤旋穿梭,一邊躲避著地面上固定式炮臺噴出的光柱,一邊不斷的向下方山區傾瀉著一道道殺傷力驚人的主炮能量。
大口徑主炮的攻擊爆發時,空氣震蕩,虛空中就隱隱有一陣陣雷鳴聲翻滾而來。
圍困白狼川的兩國聯軍軍勢強大,他們預備著徹底攻克白狼川后,直接大軍侵入青丘神國腹地。所以,根據偵察,兩國加起來在這里,起碼有三萬條以上大小戰艦。
只是,戰艦懸浮在空中,乃至游弋作戰,耗費極大,巨大的能量熔爐燃燒巨量的元晶,那可是在燒錢。
所以這些戰艦全都停泊在了軍營中。
軍營中,安置令狐九麾下敗兵的營地里,無形的毒氣快速的擴散開。
在軍營中往來巡察的軍法官們,連同他們身后的士卒,全都身體一晃,重重的摔倒在了雪地中。
營地內那些輾轉反側,難以入睡的敗兵們,他們的身體突然放松,一個個比賽一樣進入了最深沉的昏睡中。
外圍的巡邏隊,也無聲無息的倒在了地上。
幾個箭塔、哨塔上的哨兵看到了巡邏的士卒倒地,他們大驚失色,正要發出警訊,他們也突然軟塌塌的倒在了哨塔上。
有士卒從哨塔上探出了半截身軀,想要看看究竟發生了什么。
毒氣襲來,這些向外張望的士卒眼前一黑,直接從十幾丈高的哨塔上摔了下來。索性地上積雪厚達三尺,這些士卒一個個皮粗肉厚的,倒也沒摔出事情來。
存放軍械的營房門戶開啟,一隊隊的巨神兵無聲無息的,離地三尺的懸浮著飄了出來。
他們迅速向營地四周飛去,頃刻間就占據了這一片營房,然后他們胸口的、肩膀上的厚厚裝甲板無聲的向兩側滑開,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的宛如蜂巢的發射巢。
‘嗤嗤’聲不絕于耳,無數拇指粗細、半尺多長的混沌火弩帶著細細的焰尾直沖高空,劃出一個個湍急的弧線后,一頭朝著不遠處的幾座營房急速落下。
無論是大武、大魏還是青丘神國,行軍打仗的時候,大營中肯定會布置重重疊疊的陣法。
尤其是各種警戒陣法,各種隔絕虛空、隔絕五行遁術的陣法,更是全天候的開啟。有了這些陣法,敵人中那些精通遁術的斥候,或者是刺客,才不會輕易的侵入營地。
營寨中的所有陣法,都是對外而不對內的。
換句話說,敵人若是在營寨外攻擊大營,那么大營中的防御陣法,會擋住所有的外部攻擊。
但是營寨內的士卒,他們的弓箭、床弩、乃至法術攻擊,并不會被陣法隔絕。來自營寨內的攻擊,可以輕松的宣泄在營地外的敵人頭上。
只對外,不對內。
所以這些混沌火弩很輕松的命中了那幾處營房,伴隨著巨大的爆炸聲,一團團火云沖天而起。
有尖銳的驚呼聲從各處傳來,緊接著更大的爆炸聲從那些營房中不斷傳來。
這一片營區,防御大陣的陣眼、樞紐,直接被這些巨神兵炸了個稀爛,籠罩在這一片營房上空的薄薄光幕,當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敵襲!”遠處營地中,有身披重甲的將領沖了出來。
他的身后,一抹金屬寒光閃爍的身影一閃而過,一尊金精飛馳而過,手臂幻化成的利刀,輕輕松松的劈下了他的頭顱。
更多的混沌火弩沖天飛起。
幾處陣法樞紐被炸毀,營地中的防御陣法劇烈的震蕩著,好些營房中冒出了陣法超負荷而發出的強烈光芒。這些光芒無疑是給這些巨神兵,指出了其他陣法樞紐的準確位置。
一處又一處營房不斷的爆炸,一個又一個陣法樞紐被精準的破壞,大魏軍營中,大片大片的營房徹底袒露在了寒風中。
侵入營地的金精們四處拋灑著一個個碩大的瓦罐。
瓦罐炸開,大片粘稠的汁液迎風一晃,就立刻化為濃郁的毒氣隨風擴散。
大群大群的士卒昏頭昏腦的從營房中沖出來,好些人甚至沒能來得及披掛上甲胄,他們驟然眼前一黑,渾身癱軟的倒地,然后迅速陷入了昏睡中。
四處都是火光,金精和巨神兵們魁梧猙獰的身影在火光中四處閃現,一片片的大魏士卒莫名其妙的倒了下去,呼喊聲,爆炸聲,以及亂七八糟的命令聲四處傳來,大魏的營地頓時一片混亂。
數十支混沌火弩飛向了大魏的輜重營,飛向了大魏戰艦停泊的營區。
幾條中型戰艦被混沌火弩命中,爆炸聲中,火光沖天而起,火光搖曳中,一條條修為強大的火精直接從戰艦上的火光中挪移了出來。
這是火精的天賦神通,一定距離內,只要有火焰,他們就能破開虛空,直接通過火光瞬移。
大群大群的火精出現在大魏的戰艦停泊錨地,他們化身為粘稠的火焰,迅速飛過一條條戰艦。烈焰濤濤,將大片戰艦包裹了進去。戰艦中值守的士卒們哭天喊地的沖出了艙房,渾身是火的從戰艦上跳了下來。
火精們的遁速極快,短短一盞茶時間,那些戰艦還沒來得及啟動,就已經被火海徹底的包裹。
火勢太過于熾烈,這些戰艦沒能來得及開啟防御陣法,就看到合金鑄成的戰艦外殼在高溫中迅速的發紅,然后軟化,自重巨大的戰艦龍骨彎曲,很快就坍塌在了地上。
‘轟轟’的戰艦坍塌聲不絕于耳,無數混沌火弩在營房中要害之地爆發開來。
如果有足夠的高級將領在場,或許大魏還能彈壓士卒,組織一定的人手維持秩序,甚至反撲圍殲侵入的金精和火精們。
奈何…大魏的高級將領們,基本上都跑去了中軍大帳宴飲,而且正在和大武的‘盟軍’劍拔弩張的‘舞劍’助興呢。
中軍大帳中,夏侯犇和武等人一時間沒能回過神來。
外面的爆炸是怎么回事?
滔天的火光是哪里來的?
那些士卒在胡亂奔跑什么?大叫大嚷些什么東西?
夏侯犇站起身來,厲聲呵斥:“鎮定…鎮定…”
大魏講究的是名士風流,哪怕天塌于面前,也要心如冰清、不形于聲色。
而大武的作風更加直接些,武一躍而起,拔劍而出,嘶聲尖叫:“敵襲,結陣,備戰…”
‘嘭’的一聲巨響,武左手一道黑色雷光閃過,蘊藏了可怕死意的陰雷重重的轟在了夏侯犇的軟肋上,一擊就將夏侯犇身上幾件防御秘寶打得粉碎,震得夏侯犇口吐鮮血。
武飛撲到了夏侯犇身后,左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右手佩劍蠻橫的刺進了夏侯犇的胸膛,劍尖直抵夏侯犇的心臟:“夏侯犇,這里是你的中軍大營…為本王和眾多下屬的安全計,還請夏侯犇你,護送一程。”
中軍大帳內一片大亂。
大武的將領們暴起,學著武的模樣,直接擒拿身邊的大魏將領當做人質。
這里是大魏的營地,聽外面的動靜,這么兵荒馬亂的,如果是青丘神國的進攻也就罷了,如果是夏侯犇布下的陷阱,想要坑掉他們…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嘛。
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說其他吧。
至于說拿盟友做人質,會否破壞兩國的‘盟約’…
呵呵…兩條臨時合作來獵殺肥羊的惡狼,哪里有什么‘盟約’可言?
“沖出去,結陣,沖出去!”武死死的挾持了夏侯犇,嘶聲吼道:“沖出去!”
武怒雷從人群中猛地沖出,一把抓住了令狐九:“少君,你還是和我大武在一起罷!嘿,涂山堂的諸位,跟老夫走,否則…你們死在這里也不壞。”
中軍大帳內一片兵荒馬亂,引動得外面營地越發混亂。
突然,遠遠的,有大魏的士卒聲嘶力竭的尖叫起來:“敵襲,敵襲…天哪,這么多船…我們的戰艦在哪里?我們的戰艦在哪里?”
密集的‘嗤嗤’聲響起,無數淬了烈性麻藥的箭矢從天而降,覆蓋了大片的營地。
‘轟轟轟’的爆炸聲不斷傳來,大魏營地的所有陣法樞紐,徹底的崩壞了…整個大魏營地,就這么赤條條的袒露在巫鐵的龐大艦隊前。
無數吶喊傳來,大群大群失去指揮的大魏士卒轉身就跑。
潰散的士卒引發了連鎖反應,綿延數百里的軍營中到處都是亂奔亂跑的士卒,漸漸地,白狼川內也傳來了驚天動地的嘶吼聲。
死守白狼川的青丘神國軍隊,順勢發動了反攻。
“敗啦,敗啦…”大魏的士卒嘶聲喊叫著,刀槍劍戟丟了一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