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粗獷的漢子暴力出手,瞬間崩毀方圓數百里的巖層。
所幸這附近并無族群聚居——其實有幾個小家族駐地,但是已經被玄蛛帶人屠戮一空。
沸騰的巖漿中,雷霆、重力、元磁、罡風,各種毀滅性的能量如巨龍穿梭,尋常命池境修士在這種環境中,怕是堅持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就成了齏粉。
饕餮鴣和他的四個命池境下屬就是如此。
他們身披玄冰凝成的甲胄,本以為可以逃出生天,哪曉得一條大漢飛撲而來,拎著一根沉甸甸的鐵棒沖著他們一通狂揍,硬生生將他們打得昏厥過去。
數十里外,老鐵正帶著石飛、鐵大劍等人向這邊摸過來。
四周巖層突然崩解,隨后滔天火焰奔卷而來,四周瞬間化為一片巖漿汪洋的時候,老鐵怒罵了一句他所知道的最精彩的粗口,身體驟然膨脹起來。
尋常胡狼形態的老鐵身軀蠕動著,迅速化為身高五米左右,通體漆黑,表皮隱隱有金色條紋隱現的胡狼頭人造型。
手持一根鐮刀一般形狀的權杖,老鐵用力舉起手中權杖,頓時狂風呼嘯,無數黑沙從老鐵身邊席卷而出,化為一個碩大的黑色漩渦將所有人護在了里面。
四周巖漿劇烈沖擊,老鐵如今的這具身軀,畢竟不是他的原裝身體,他能控制的力量份額并不大。
黑沙颶風被巖漿沖得幾乎崩潰,老鐵的臉色頓時變得極其難看。
一道黑色幽光從老鐵頭頂沖出,一座高有三尺的黑色金字塔虛影冉冉浮出。黑漆漆的金字塔表面一縷縷金色的古樸文字不斷涌現,狂沙、颶風、烈日、滿月、洪流、山峰…諸般異象不斷浮現。
老鐵身邊的黑沙結界威能飆升,穩穩的托住了四周瘋狂沖刷的巖漿和其他毀滅能量。
巫鐵同樣在巖漿中苦苦掙扎,仗著奧西里斯贈送的甲胄防御力驚人,巫鐵在巖漿中翻翻滾滾的翻卷了數十個跟頭,通體一層黑色神光籠罩,沒有受到太大傷害。
就在玄蛛和蒼幽自爆頭顱之后,巫鐵正艱難的從一個重力場和元磁極光重疊的巖漿漩渦中掙扎出來,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他的前后左右,同時冒出了四條大漢。
“還有個小東西!”一尊發色微紅的大漢‘哈哈’大笑著,一把向巫鐵的脖頸抓了下來。
巫鐵沒有動用白虎裂。
看這些大漢的行徑,雖然粗獷、野蠻了一些,但是巫鐵覺得,他們并不壞。
不僅如此,巫鐵還莫名的對他們有一點親近的情緒…從他們身上,巫鐵總能感到和巫戰相同的氣質。
同樣的彪悍,同樣的野蠻,同樣的粗魯,但是同樣的讓人感到莫名的踏實和厚重。
所以,巫鐵沒有動用白虎裂。
大漢一巴掌抓了下來,巫鐵也反手一掌迎了上去。
大漢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小家伙膽氣不錯…不過,弱了些…”
‘嘭’!
巫鐵和大漢的手掌重重的捧在一起,四周粘稠沉重的巖漿轟然翻滾,方圓百丈內的巖漿驟然向四周退去,硬生生被轟出了一個碩大的球形空間。
大漢的臉色驟然一變,變得赤紅如血。
‘弱了些’三個字剛出口,巫鐵手掌上涌來的巨力就好像洪峰拍打一樣,大漢身體驟然一晃,猛地向后倒退了半步,差點被巫鐵一掌推翻在地。
“好!”大漢大吼,他五指猛地碰觸大片火焰,一股遠超巫鐵想象的狂暴力量猛地鎮壓了下來。
另外三條大漢已經瘋狂笑了起來,他們指著那大漢放聲大笑,雖然沒說話,但是巫鐵都聽清了這三個漢子笑聲中隱藏的調侃之意。
他們似乎覺得,這發色微紅的漢子被巫鐵差點推翻在地,實在是一件無法接受、不可思議的事情。
巫鐵深吸一口氣,大漢手掌熊熊燃燒,手掌上的力道可怕到了極點,巫鐵有一種小時候和巫戰游戲,被巫戰一根手指壓著肩膀,在地上哭喊掙扎怎么都爬不起來的壓迫感。
這大漢的力量…強得恐怖!
饕餮鴣的力量和大漢相比,真個就好像一只小白兔和猛虎相提并論…這大漢,或許還不僅僅是一頭猛虎。
深深呼吸,眉心法力劇烈燃燒,大力神魔法、丁甲神軀、五丁開山等等大力神通全部發動。巫鐵的身軀有如充氣一樣膨脹起來,他的手臂膨脹到了大腿粗細,五指緊扣大漢的手掌,傾盡全力的反推了回去。
大漢的面皮越發紅潤,面皮上的毛孔中,隱隱有一絲絲的火苗噴了出來。
“小子,你重樓境幾重天?五重?六重?七重?你的氣息過于澄凈淺顯,你的境界,不高!”
大漢同樣手臂膨脹,一股越發龐大的力量反壓了下來。
巫鐵手臂劇烈的哆嗦著,他的肌肉發出不堪重負的撕裂聲,一絲絲的肌肉纖維在不斷的繃緊、斷裂,他手臂能爆發的力量正在急速削減。
“重樓境…一重天!”巫鐵死死的看著大漢:“你…純粹肉體之力?”
“一重天的娃娃?這力氣…比本家的那些娃娃,還要強悍得多!”大漢同樣死死的盯著巫鐵:“不對,不對,你的身體有古怪,單純煉體,你這個境界,不該有這樣的力量。”
“哪怕是各種大力神通,也不行…想都別想。”
“本家的煉體之術,幾乎達到了人間所能達到的極致…任何同等的境界,本家族人的肉體力量,必定是同等境界中最強大的!”大漢一點點的,將巫鐵的手臂壓得屈回了胸膛。
“你的力量,大得有點邪乎…”大漢眸子里火光洶涌,兩顆眼珠化為兩團火焰漩渦,無形的目光燒得巫鐵的面皮隱隱作痛。
“你的皮肉、內臟,打磨得不錯,甚至比本家一重天修為的娃娃皮肉內臟打磨得還要強悍幾分…但是也就是這樣,煉體之術,殊途同歸,世間不乏和本家煉體之法相當的功法秘術。”
“不過,你的骨骼…小子,真是一把硬骨頭!”
大漢和巫鐵的五指緊扣,巫鐵手指上的皮肉已經淤青發紫,手指上的皮肉被大漢的暴力碾壓得徹底失去了活性,完全成了死皮肉。
唯有他的手指骨和大漢的指骨劇烈摩擦碰撞,發出刺耳的‘叮叮’聲,簡直猶如兩塊鐵錠在猛烈撞擊。
“我可是突破命池境的時候,骨頭才有你如今這般結實…小子,你是吃了什么靈丹妙藥?還是得了什么古怪的寶貝?嘿嘿…有句話你聽說過么?”
大漢怪笑。
大漢的三個同伴也同時怪笑。
“什么話?”巫鐵咬著牙,他瘋狂的調動體內的全部力量、全部潛能。
他全身骨骼在瘋狂的吸收最后一點饕餮骨精華,他的骨骼強度、他的力量還在快速的提升。
但是大漢的力量強得可怕,強得超出巫鐵想象。
巫鐵已經用盡了他如今掌握的所有大力神通,而這大漢,依舊只是在動用純粹的肉體力量。
他手掌上噴出來的火焰,僅僅是他肉體力量爆發時,自然而然從他體內外溢的能量。大漢到了這個時候,依舊沒有動用任何輔助性的神通和秘術。
“什么話?嘿嘿,對你來說,不是什么好話…”大漢一本正經的朝著巫鐵笑著:“比如說…此物,與我有緣!”
巫鐵的臉僵成了一片。
“此物,與你有緣?你知道,我的骨頭為什么這么硬么?”巫鐵的手臂已經被壓到了胸前,他身后的金屬羽翼極力的拍打著,巫鐵靠著甲胄的力量,這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寶貝?”大漢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如果是寶貝,那,肯定和我們有緣。”
另外三個大漢也笑著圍了上來,他們用力的活動著胳膊腿,得意洋洋的向巫鐵炫耀著他們發達的肌肉。
他們不動還好,他們一動,身上勉強塞進去的黑色皮甲頓時‘嗤嗤’裂開。
“小家伙,實話實說,打劫!”一個大漢皮膚瞳孔里深藍色的水光涌動,他沉聲道:“區區重樓境一重天,能夠有這樣的力量,這么硬的骨頭…嘿嘿,這寶貝帶回去,能給本家的娃娃多少好處?”
“打劫哈…乖乖的,把身上的好東西都拿出來。”另外一個大漢大笑著:“我們巫家的漢子,說打劫你的那件讓你硬骨頭的寶貝,就絕對不會多動你一個銅子兒…”
“一口唾沫一根釘…巫家爺們,從來不做那些下三濫的事情…不過,有句話怎么說的?”最后一個大漢皺起了眉頭,他仔細的思索了好一陣子,這才喃喃道:“什么寶物…有德者…那個…啥?”
四個大漢眼珠轉悠著,很顯然,他們沒有一個人能把這句話給說囫圇了。
干咳了一聲,四個漢子同時狼狽的笑了起來。
他們很蠻橫的朝巫鐵說道:“總之,打劫…”
巫鐵左手也抬了起來,他雙手托住了頭發微紅的大漢碾壓下來的雙手,咬著牙冷哼道:“巫家?哪個巫?”
四個大漢同時放聲狂嘯,他們齊聲吼道:“天地之間,昂首挺立,頭可斷,血可流,匹夫之志不可丟的‘巫’!”
巫鐵猛地大喝了一聲。
他和大漢糾纏在一起的右手掌上所有皮肉炸開,他用力一抽,手掌就從驚愕的大漢手中抽了回來,他左手握著白虎裂,身后金屬羽翼猛地一拍,他的身形一閃就到了七八丈外。
頭發微紅的大漢臉皮漲得通紅,他朝著巫鐵怒道:“小子,你好生滑溜!”
巫鐵掏出一把元草塞進嘴里,右手掌上一絲絲皮肉開始生出,他看著作勢要聯手撲上來的四個大漢,冷著臉說道:“巫?我也姓巫…”
四個大漢動作驟然僵硬,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同時看向了巫鐵。
沉默了一會兒,頭發微紅的大漢從自己手掌上摘下一片巫鐵掙脫時留下的皮肉,抖手向遠處打了過去:“老鬼叔爺…這小子,姓巫哩!”
皮肉剛剛飛出一丈多遠,頭發呈枯白色的白發老鬼猶如鬼魅一樣從巖漿中竄了出來,右手一把抓住了大漢丟出去的那一小片皮肉。
將帶著一絲血跡的皮肉湊到鼻頭前用力一吸,白發老鬼的面皮上一絲絲血氣升騰,他指尖有幾枚白光凝成的芝麻大小的符文跳躍閃爍了一下,他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巫鐵。
“果然是我巫家嫡系子孫…而且,血脈和主家極近…娃娃,你爹是誰?”
“巫戰!”巫鐵看著這群莫名讓他生出一絲親近感的大漢,沉沉的報出了自己父親的名字。
“巫戰…”白發老鬼右手在袖子里掏摸了一陣,摸出了一塊一尺見方的黑色龜甲,他咬破舌尖,噴了一點血在龜甲上,雙手用力的摩擦起龜甲。
一縷縷黑色霧氣從龜甲中噴出,無數艱澀難懂的上古甲骨文從黑霧中浮現。
白發老鬼喃喃道:“巫戰,巫戰,巫戰…本家叫巫戰的老東西、小家伙一共有二十七人…看看這小家伙的年紀,他爹的年齡絕對不過五十…那么,五十歲以下的巫戰,只有一人…”
黑霧中浮現出一條昂揚大漢的身影。
巫鐵的眼圈驟然一紅。
那大漢的面容稚嫩青澀,看上去也就十五六歲的模樣,但是那面容清清楚楚的,分明就是巫戰的長相。
“本家,第七房,巫武的第十八子巫戰…因天賦不佳,無法進入家族祖地…自愿離家歷練,尋求突破機緣…”白發老鬼看著龜甲中不斷浮現的文字,喃喃道:“算算,算算…本家第七房,巫武那小子是我的…”
“嗯,巫武的父親巫危,是我侄孫…那么,巫武就是我的重孫子,巫戰就是我的…你小子是我的…”
白發老鬼嘆了一口氣,他看著巫鐵,慘白色的眸子里流露出了一絲溫情。
“不弄這么些虛的了,你叫我一聲老鬼祖宗就好…這四個以大欺小的家伙…你叫他們伯父就行。”
巫鐵心里無數滋味翻來覆去。
他身后的巖漿驟然分開,胡狼頭人形態的老鐵拎著權杖,卷著漫天黑沙颶風大步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