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無邊無際的黑暗。
濃厚、粘稠、讓人窒息絕望的黑暗中,一點七彩晶光突然閃現。
那是一座由無數五顏六色的水晶拼成的宮殿,表面更有無數的長長短短的晶簇向外伸展開來,每一根晶簇的頂端,都有極細的七彩晶光噴出。
不大的水晶宮殿內,一張七彩晶臺旁,兩具晶瑩剔透的軀體交纏在一起。
雄壯的男子和嬌美的少女低沉的嘶吼著,身軀瘋狂的相互撞擊,發出‘叮叮’的脆響。
他們身上光芒流動,強光交匯在一起,猶如烈焰一樣升騰起伏。
在他們身后,宮殿中跪著兩尊高有千丈的雄壯軀體。
古銅色的皮膚,魁梧的身軀,虬結的肌肉,遍體的長毛,這兩具軀體和巫鐵見過的牛英雄長得一模一樣,強橫的氣息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們的心口被一根晶石長矛洞穿,長矛鑲嵌在他們身體中,閃爍著刺眼的光芒。
兩人的頭蓋骨被掀開,頭顱內注滿了七彩的宛如融化水晶一般的油脂,兩根米許粗細的燈芯從他們頭骨中伸了出來,兩團方圓百米的七彩燈火熊熊燃燒。
七彩燈火照亮了整個大殿,更讓水晶大殿變得光怪陸離,詭譎迷幻。
兩尊巨漢跪在地上,伸出雙手,猶如巨人扛天,用自己的手臂和雄壯的脊背,托起了一面直徑三千米,厚達近百米,通體光澤隱隱、水波朦朧的晶鏡。
鏡面上霞光回旋,不時有一條條極其黯淡的人影一閃而過。
一片霞光懸浮在鏡面前,里面更有無數怪異的、筆畫堅硬猶如破碎晶石切面的文字流淌下來。
不知道多了多久,大殿中那男女身上的光焰驟然達到一個巔峰時,鏡面上一抹散發出金色強光的人影突然凝滯。
刺耳的鳴叫聲從晶鏡中傳出,尖銳的鳴叫聲猶如一億塊水晶玻璃同時碎裂,撕心裂肺,充滿了一種極度狂躁、不安的氣息。
正糾纏在一起的一對男女猛地分開,他們同時看向了晶鏡。流光旋轉,一套華麗、復雜的甲胄憑空穿戴在他們身上,他們騰空飛起,來到了晶鏡前,死死盯著鏡面中那條小小的金色人影。
“最高威脅?”男子低沉的咕噥著:“是在我們負責的領地么?”
女子伸出雙手,按在鏡面上,瞇著眼睛感應了一會兒:“氣息很模糊,距離很遠。和我們無關,是那群冷臉冷心的冰塊負責的領地…呵呵,他們有麻煩了。”
“還很弱小,但是這種弱小的成長速度極其恐怖。”男子幸災樂禍的說道:“或許,用不了幾年,他們負責監控的地盤,會出現一個巨大的麻煩。”
女子和男子對視了一眼,眸子里同時閃過一抹詭譎的光芒。
“不要通知他們。”男子手一指,將光幕上一條急速閃爍的血色文字瞬間抹去。
“我們沒有發現。”女子笑著,雙手在鏡面上輕輕一抹,就將這小小的人影抹得干干凈凈:“氣息如此微弱,距離如此遙遠…巡天鏡也不是萬能的。”
“就算我們通知了他們,如此廣袤的領地,他們想要找到他,都不知道要花費多少年時間。”男子淡然道:“讓他們節省一點力氣吧,讓這個危險者自己跳出來…這是我們的一番好意。”
“希望這個危險者的實力,能夠更強一些。”女子瞇著眼,很是陰狠的說道:“那些冰塊,真是討厭…還記得,他們從我手上搶走的那一塊先天礦么?”
男子一手按在了女子的肩膀上,低沉的說道:“還說這些陳年往事做什么?不要打擾了我們的興致…趁著我們在一起輪值,你那該死的未婚夫被調了出去…我們不要浪費時間。”
女子‘咯咯’笑著,兩人很快落回了地面,重新回到了晶臺上。
‘叮叮’撞擊聲很快響起,兩個人的身上再次涌出了迷離的火焰。他們透明的身軀內,一團團龐大的能量在滾動,在交匯,每一次兩人體內的能量交匯后,就會變得致密一些,精純一些,更強大一些。
這不僅僅是繁衍后代的儀式,顯然更是一種奇妙、怪異的修煉方式。
巡天鏡上,繼續有一條條光芒閃爍的人影飄過,有的人影光芒強一點,有的人影光芒弱一點,偶爾還有光霞閃爍,顯示出人影身邊的環境。
一條條悠長深邃的坑道,一個個大大小小的石窟,一座座或者簡陋或者精美的石質屋舍…又或者是熔巖河旁,熔巖湖中,地下陰河內…
人影的光芒有強有弱,但是數萬條人影的光芒加在一起,也沒有剛才的那條金色人影散發出的光芒強大。
金色人影出現的那一瞬間,正是巫鐵服用烈焰三劫果,凝聚了重樓天鎖,正式踏足半步重樓境的一瞬間。
‘叮叮’撞擊聲不斷響起,突然一聲怒吼傳來,大殿厚重的七彩晶石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一條高大威猛,通體燃燒著七彩烈焰,氣息驚人龐大的男子闖入了大殿,他身披重甲,手持長戈,身后跟著數十名氣息如狼似虎、彪悍兇猛的壯漢。
他們一眼看到了晶臺上瘋狂糾纏的男女,手持長戈的大漢當即發出了一聲歇斯底里的咆哮聲。
長戈撕裂虛空,‘轟’的一聲轟擊在了僵硬不動的男女身上。
那一對男女被轟得飛了出去,一頭撞在了巨大的巡天鏡上。
巡天鏡發出一聲低沉的轟鳴,被這一對男女撞得緩緩傾斜,最終重重的砸了下來。
兩尊扛著巡天鏡的魁梧身軀也歪歪斜斜的傾倒,顱腦內粘稠的七彩油脂噴濺出來,迅速在大殿中引燃了大片火焰,燒得地面上的晶石快速融化。
“聽我解釋!”被打飛的男子嘶聲尖叫著,狼狽的站起身來。
“你褻瀆了我的家族榮耀,死!”手持長戈的男子大踏步的沖了過去,長戈一挺,洞穿了那男子的心口。
男子的身體僵硬,隨后炸成了無數細小的晶石碎片。
“親愛的,聽我解釋。”躺在地上的女子嘶聲尖叫。
回應她的,是隨著闖進來的那群壯漢中,一名身軀格外壯碩的男子全力揮出的一劍。
“你褻瀆了我們家族的榮耀…你,必須死。”女子美麗的頭顱高高飛起,她絕望的悲鳴了一聲,身軀同樣炸成了粉碎。
整個大殿劇烈的顫抖起來,一個雄渾有力、威嚴無比的聲音隆隆響起:“你們這些小家伙,發生了什么?該死,是誰弄倒了巡天鏡?你們…你們可真會…惹麻煩。”
一群男子單膝跪倒在地,深深的低下了頭,一言不發。
巡天鏡倒了…這下有麻煩了…重新豎起巡天鏡,這可不是輕松的事情。只是希望,在重新豎起巡天鏡的這段時間內,他們負責監控的那一片危險地帶,不會有什么危險人物冒出來吧。
否則…真是麻煩了。
一條狹窄的石縫中,巫鐵探出了半張臉,向遠處眺望著。
巫女抱著風云幡,趴在巫鐵的腦袋上,同樣鬼頭鬼腦的向遠處眺望著。
下方是一片巨石林立的峽谷,寬有數百里,不知道有多長,反正巨人一族曾經耗費大量時間向兩側探索過,始終沒能探索出這條大峽谷的起源和盡頭在哪里。
在前方峽谷最寬敞處,一條寬有十幾里的大河浩浩蕩蕩流淌而過。
大河一側,懸崖上,有一個高有兩百多米的巨大洞口,洞口離地有一千多米高,上面開鑿了一條簡陋、寬敞的石階,可以從河岸邊一直走到洞口外。
在洞口兩側的山崖上,用極其精妙的技巧,雕刻了大量的巨幅石雕壁畫。
有巨人和巨禽搏斗的場景,有巨人和巨獸廝殺的場景,有巨人劈開高山的場景,有巨人截斷河流的場景。
石雕中有大量的普通人的形象存在,依靠這些普通人形象做對比物,這些石雕壁畫中的巨人,普通在十米高下,稍微壯碩一些的高達二十米、三十米…
而在一些石雕壁畫中的巨人,他們的身高按照比例計算,大概達到了兩三百米的水準。
最為巨大的一座巨人形象,他的雙腳踏在河岸邊,頭頂上方穹頂,按照比例計算,他的身高能有數萬米高下。在這巨人的身邊,銀鉤鐵畫刻出了兩個碩大的古體篆字——‘龍伯’!
‘龍伯’,巫鐵眸子里光芒流轉,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時間沒記起來,這似乎是比較深層次的記憶力的知識,想要從老鐵傳承的知識中將他取出來,還要花費不少的時間。
但是堵住了那個巨大洞口的長生教所屬,顯然他們對這兩個字并不感興趣。
洞口外,一字兒懸浮著十二條長生教特有的浮空飛舟,朱紫溪身穿華服,正端端正正的坐在一條飛舟的船頭,一臉惱怒的呵斥著:“炎寒露,本座見你頗有幾分資質,收你做侍女…并讓你貼身服侍虞墨,這是你天大的榮幸。”
“你居然竊寶逃走…你,你,你,你對得起本座這一番好心么?”
“還有,炎魔,你炎家長老都已經俯首歸順,你炎魔,還有其他幾個冥頑不化之人,你們負隅頑抗,拒不服從我長生教統治,你們覺得,你們有勝算么?”
“另外,石飛…好一個石飛,你很大膽,你帶著幾個頑固分子逃跑也就罷了,你居然在石家的糧倉中下毒,將所有存糧一并毀了…”
“你居然還能讓人,將石家所有的礦井全都弄得塌陷、崩毀,很長一段時間內,石家的礦井中不能再開采出一塊兒礦石…很好,你很有種。”
黑漆漆的洞口內,傳來了石飛‘憨厚’的聲音:“太上長老,你還忘記了一件事情,在我的操辦下,石家所有的坐騎也都被毒殺了,石家所有庫存的精煉金屬,都被倒進了巖漿里,石家所有的財富,也都被藏匿了起來…”
“換句話說,石家除了一群叛徒,連個屁都沒留給你…清潔溜溜,干凈得很,你是不是很開心?”
石飛笑得很燦爛。
朱紫溪臉色陰沉得很,他淡然道:“本座很開心,開心得想要將你凌遲碎剮。”
右手一揮,大片血霧翻滾升騰,巨大的血色骷髏從朱紫溪身后冉冉升起,一枚骷髏鈕的印璽從朱紫溪眉心飛出,化為一道血光重重轟在了洞口上。
洞口兩側無數的巨人石雕同時閃過一抹黃色強光,一層厚厚的黃色光暈出現在洞口外,光暈中重重疊疊的巨石、山峰不斷閃爍旋轉。
巖壁劇烈的顫抖著,狂風呼嘯著向四周橫掃而去。
洞口附近的巨石‘轟隆’搖晃,有些根基比較淺的巨石被連根拔起,翻滾著被狂風吹走了老遠。
地面一片狼藉,下方的大河掀起了巨浪,重重的拍在了河岸上。
黃色的光芒輕輕晃了晃,沒有被破開。
石飛的笑聲傳來:“太上長老,沒用的,這里是蒼炎域巨人一族的祖地,也是他們的祖墳所在,所有先祖的尸骨都埋在洞窟深處,和地脈地靈融為一體。”
“借助先祖的力量,老祖宗雖然只是半步命池境,他能發揮的防御力不弱于命池境。”
“加上巨人先天擅長防御…你不可能攻破這里。”
石飛很熱情的建議朱紫溪:“不如,您帶人離開?在這里呆著也不是一回事…您,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在這里?”
朱紫溪冷笑了一聲:“巨人一族飯量巨大,他們每個月都要依靠你們石家運送巨量糧食,否則就要餓死…本座的確沒有多少時間浪費,但是堅持到你們全都活活餓死,那是沒問題的。”
石飛的笑聲戛然而止。
過了好久,好久,石飛才悻悻然咒罵道:“好狠,好狠,你們好狠…餓死,活活餓死?你們不如趕緊打進來,把我凌遲碎剮了的好。”
朱紫溪快意的笑著,手一揮,骷髏鈕印璽再次轟出。
‘轟’的一聲巨響,血光、黃光劇烈搖晃,十二條飛舟都不斷的晃動,一抹煙云從斜刺里飛來,巫鐵大聲長嘯,重重的落在一條飛舟的船頭,白虎裂帶起數十條寒光,洞穿了數十名長生教徒的胸膛。
白虎裂發出低沉的虎嘯聲,一個個長生教徒身體崩成了血霧炸開。
一擊得手,巫鐵決不流連轉身就走。
朱紫溪呆了呆,他猛地站起身來,嘶聲長嘯著化為大片血光向巫鐵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