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城外。
田地中的大火正在熄滅。
所有能燒的作物,都已經燒得干干凈凈,只剩下了焦黑一片的田地。
靠近大石城的城墻這邊,無數拳頭大小的冰彈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
幽藍色的冰彈下面,兩三萬只烈焰噬金蟻渾身僵硬的凍在里面,原本散發出高溫的甲殼上滿是裂痕,體內高溫的血漿都已經凍成了冰塊。
巫鐵站在城墻上,胸口護心鏡包裹著的白色的蛋幽光閃爍。
他身邊一個籮筐的熔巖草和數十株更高品階的元草已經被他吞得干干凈凈,過于強大的能量流轉全身,他的每個毛孔內都有一絲絲火光噴出來。
乍一看去,他和城外的那些烈焰噬金蟻也沒什么區別。
狂暴的能量就算是他經過極端催發的身體都無法承受。
幸好他心口的這顆白色的蛋不斷吞噬他體內過于狂暴的能量,始終維持著他心口的一片清涼,勉強維持著他的身體不至于徹底崩潰。
與此同時,兩三萬只烈焰噬金蟻的全部生命能量和靈魂被這顆蛋徹底吞噬,白色的蛋表面流光溢彩,有無數復雜的符文化為絲絲縷縷的云煙,在蛋殼內急速的旋轉奔涌。
還有數萬烈焰噬金蟻呆呆愣愣的站在遠處,任憑十幾里外一個身穿黑袍的老人拼命的吹響笛聲,這些烈焰噬金蟻死活不肯再向前一步。
數十條冰風龍卷還在肆虐。
藍白色的龍卷風逐漸膨脹到數百米高,風勁倒是不大,但是風里的寒氣驚人。
無數巴掌大小的六角形冰晶不斷的從冰風龍卷中噴出,密集的冰晶相互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響,猶如暴雨一樣擊打著地面。
城墻外,足足有七八里長、三里多寬的一大片區域被徹底冰封。
過了足足半刻鐘時間,在無數次的笛聲催促后,一頭體長幾近十米,通體噴涌著白色火光的烈焰噬金蟻緩緩的直起了上半身。
它仰天發出一聲悲怒交集的尖嘯聲,然后緩慢的轉過身,一步一步的向來時的方向撤退。
這頭巨大的烈焰噬金蟻奔跑的速度越來越快,漸漸地它化為一團流動的火焰,緊貼著地面呼嘯而去。
可怕的白色烈焰不斷從這頭巨型烈焰噬金蟻體內噴出,在它身后的地面上燒出了一條寬達數米、深有米許的熔巖溝渠。
大群大群的烈焰噬金蟻慢吞吞的轉過身體,紛紛低沉的嘶吼著,撒開大步向來路退卻。
數百名炎家的戰士齊聲叫囂著,那身穿黑色長袍的老人嘴角不斷的噴出血來,不斷將手上造型怪異的骨笛吹響。
漸漸地,老人手中的骨笛每個氣孔中都有鮮血噴出。
但是任憑他如何催促,烈焰噬金蟻群也不愿再靠近大石城,它們猶如撞在了礁石上的潮水,亂雜雜的向后退了回來。
老人歇斯底里的呼喝著,指著快速撤退的那頭巨型烈焰噬金蟻憤怒的咒罵起來。
巨型烈焰噬金蟻默不作聲的狂奔著。
路過這老人的時候,它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張嘴就是一道白色的烈焰噴出。
黑袍老人嘶吼著想要閃避,但是這頭巨型烈焰噬金蟻發動攻擊太過于突兀,火光噴濺覆蓋方圓數百米,黑袍老人剛剛損耗了太多元氣,根本沒來得及避開。
白色的火焰在地面上熊熊燃燒,將田地里的泥土都燒成了巖漿。
老人的身體猶如人形火把一樣杵在那里燃燒著,過了大概十幾個呼吸的時間,他身上的皮肉燒得干干凈凈,干癟的骨頭架子‘啪’的一下倒了下來,濺起了大片的火星,然后一切歸于塵土。
數百名炎家的戰士茫然的看著大石城冰封的城墻。
這一次,他們炎家花費了巨大的代價,好容易才將這群烈焰噬金蟻引來大石城。
結果呢?
他們想要屠戮整個大石城,給石家的那些頑固分子一點顏色看看。
結果呢?
烈焰噬金蟻群損失將近一半,烈焰噬金蟻的‘王’直接翻臉,帶著蟻群直接撤退,更是不顧雙方的交情,撕破了面皮擊殺了負責此事的炎家長老。
“你們這群不講信用的畜生!”一名炎家戰士憤怒的嘶吼著,他的身上突然噴出了大片的烈焰,他揮動著火銅鍛造的重型彎刀,向烈焰噬金蟻的‘王’沖了過去。
身軀巨大的烈焰噬金蟻‘王’一條長長的腕足快若閃電的彈射了一下。
一聲巨響,這個身高兩米開外,生得孔武有力的炎家戰士就倒飛了回去,他身上的甲胄被打得粉碎,碎片變得通紅一片,然后開始急速的熔化。
這個渾身噴火的炎家戰士,他的身體內突然有白色的烈焰噴吐出來。
他飛出了數百米遠,他的身體重重的砸在了一片被燒黑的田地中,他的身軀炸開,一小片白色火焰在焦干的泥地上熊熊燃燒,很快就將他徹底燒化。
巫鐵伸出十指,幽藍色的指甲上隱隱有六角形冰晶紋路若隱若現。
漸漸地,他的指甲顏色回復了正常,他眉心熊熊燃燒的金色烈焰逐漸暗淡下去,周身的高溫也迅速的消散。
“瞌睡…困得厲害…渾身…痛啊…”巫鐵翻了個白眼,含糊其辭的咕噥著。
精神力徹底耗盡,眼前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涌了過來。
渾身傳來難以忍受的劇痛,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只剛剛從蒸鍋里取出來的龍蝦,猛地被泡進了冰水里。
難以忍受的高溫和刺骨的陰寒同時襲來,渾身好似被鋸子一點點的磨碎一樣,無邊的痛苦讓巫鐵哼哼了兩聲,就徹底昏厥。
“快,送小鐵執事回去休息!”石猛大聲的吼叫起來。
他不顧自身的嚴重傷勢,招呼著自己最可靠的幾個心腹下屬帶著人趕了過來,勒令他們親自將巫鐵送回居所,調動了直屬他的一支最精銳的百人隊貼身保護巫鐵。
今天這一仗,整個大石城是被巫鐵救下來的。
沒有巫鐵的話,石猛可以帶著自己的心腹精銳逃走,以他的實力,這不難做到。
但是大石城內的其他人,全都會成為烈焰噬金蟻的食物。
更不要說,若是輸了這一仗,他石猛就輸掉了一切。
巫鐵救了整個大石城,更是救了他石猛。
“老白,老白…”讓人護送巫鐵離開,石猛又扯著嗓子吼了起來。
“讓你的那群鼠崽子都給老子動起來,去找,去翻,去那些坑坑洞洞里找…那老不死的,他干什么去了?他,還有那群不靠譜的家伙…”石猛氣得整個人都在哆嗦。
“他們都死去了哪里?還說隨叫隨到…我都差點被干掉了…說好隨叫隨到的他們,人呢?”
石猛撿起地上一柄半融化狀的大斧頭,怒氣沖天的朝著面前兩只烈焰噬金蟻的尸體就是一通亂砍。
他猛地指向了城外那數百個亂了陣腳的炎家戰士:“兄弟們,追上去!圍住他們,抓活的!”
也不用打開城門。
也無法打開城門。
以鐵八十八、黑皮、獨眼兒一群外招的執事為首,大石城內的戰士們怒氣沖天的大聲咆哮著,浩浩蕩蕩的踩著和城墻等高的烈焰噬金蟻尸體沖出了城外。
十幾里外,數百炎家戰士同時咆哮了一聲。
他們也不逃跑,而是挺起了兵器,悍然的向數十倍于自己的大石城戰士反沖了過來。
炎家的戰士,就是這樣耿直。
他們只會進攻,從不會逃跑。
很快,大石城的戰士就將數百炎家戰士團團包圍了起來。石猛一馬當先,身軀膨脹一倍有余的他大聲嘶吼著,袒露著身體,揮動著雙拳,渾身閃耀著淡淡的光芒,狠狠的闖進了炎家戰士的隊伍。
雙臂一揮,就有十幾個炎家戰士怪叫著被重拳打飛。
石猛嘶吼著,將炎家戰士的隊形撞得亂七八糟。
數十名彪悍有力的鐵矮人揮動著大錘子緊跟著石猛闖了過去,重錘揮舞,錘子和重甲重重的撞擊在一起。
炎家的戰士同樣低沉的嘶吼著,他們不甘示弱的揮動兵器,傾盡全力的戰斗著。
滿地里人影亂晃,‘嘰嘰喳喳’的叫罵聲中,老白的孩兒們拎著各種弓弩竄了上來。各色淬毒的箭矢呼嘯著覆蓋了這支炎家的精銳隊伍,悍勇無畏、死戰到底的炎家戰士們,當即崩潰了。
沒多久,大石城外就響起了石猛惱火的嚎叫聲:“來人啊,快來人,解毒,快解毒…老白,你個牲口入的…你們在箭頭上到底淬了什么毒?淬了多少種毒?混蛋啊…”
石猛的嚎叫聲很是響亮,狂風呼嘯,將他的嚎叫聲卷起,送入了一個高大的礦洞口。
吼叫聲在彎彎繞繞的礦洞內往來撞擊,隨著礦洞深入數十里,就來到了一個極大的石窟中。
高有近百米,方圓有十幾里的石窟內碼放著一些特大號的石桌、石床等物,石桌上狼藉一片,碼放著好幾頭烤熟的大型獵物。
這些烤熟的獸肉已經被扯得七零八落,石桌上滿是狼藉的爛肉、爛骨頭。
數百個酒壇子亂糟糟的丟在地上,石桌上數十個碩大的石碗被打翻,淋漓的酒水撒落在地,石窟中充斥著刺鼻的酒味。
三十幾頭巖石巨人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一個個面皮通紅,渾身毛孔敞開,濃烈的酒氣不斷的從毛孔內噴出。他們時不時的‘哼哼’幾聲,身體時不時的抽搐幾下。
皮膚漆黑的石寶斜靠在一根碩大的石柱上,雙腿有氣無力的搖晃著。
他同樣是面皮泛紅,身體上毛孔敞開,濃烈的酒氣不斷的從毛孔內噴出。他雙眼迷離,眼珠微微的打著旋兒,雙手不時的想要抬起來,但是最終都無力的垂在了身邊。
“炎…炎丫頭…”石寶有氣無力的哼哼著:“好啊,好啊…我看著你長大…你給我玩這一手…”
距離石寶三四里遠的地方,一個保養得不錯,依舊是唇紅齒白,但是眼角有著很明顯的魚尾紋,額頭上也滿是皺紋,雙手的手背上隱約可見老人斑,顯然年紀已經不小的老婦人穿著一裘黑袍,靜靜的站在那里,警惕的看著石寶。
一條體長將近二十米的三角龍匍匐在老婦人身邊,粗壯有力的尾巴不時的揮動著,尾巴的末端,厚厚的骨質凝成了一個水缸大小的骨錘,隨著尾巴的揮動,這個碩大的骨錘不時發出‘呼呼’破風聲。
石寶喘著氣,老婦人過了許久,這才開口了。
她不緊不慢的嘆了一口氣,雙手揣在袖子里,輕輕柔柔的說道:“石寶老爺子…我們不同…”
“你們啊,有得吃,有得喝,看到子孫繁茂,你們就開心了…你們基本上沒腦子,吃飽喝足,睡得鼾聲大作…心情不好了,就相互打一場,一碗酒下去,什么煩惱都能丟去腦后…”
“說你們蠢呢?其實,這種單純,我們也挺羨慕的…”
“可是我們不能這么單純的過日子啊…”老婦人瞇著眼笑著,于是眼角、額頭上的皺紋就越發的醒目了:“不說其他人,就說我吧,我就喜歡自己永遠漂漂亮亮的,永遠青春不好…哪個女人喜歡自己變成一個糟老太婆,渾身散發著異味,最后變成一具丑陋的尸體呢?”
“所以,長生教有什么不好呢?”
“可是,總有些娃娃,他們只知道自己眼前的那點點利益…他們就不為我們這些老人考慮一下…”
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老婦人悠然道:“為了利益,他們甚至連自家長輩都敢下毒手。”
“這次是石檜,下次是誰呢?”
“所以,石猛這小子,我們是一定要他死的…石家的那些老兄弟啊,他們也是心慈手軟,這么些日子了,他們有能對石猛做點什么嘛?”
“沒能嘛,所以,我們就來了。”
“我們既然出手,那么,總是要收取點代價的。”
“大石城,以后是我們炎家的地盤了…大石城內這些不敬老人的小家伙,總歸要出點血的。”
老婦人輕輕柔柔的看著石寶,輕柔的說道:“您哪,還有您的這些晚輩,我們也不想和你們動手…所以,就請您安安靜靜的,在這里躺一會兒。”
“等您醒來,就什么事情都過去了。塵埃落定,一切按照我們的規劃去走,不是很好么?”
石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的身體內突然傳來巖漿滾動的‘呼呼’聲。
大片血光從他毛孔中噴出,血光中充斥著酒氣和濃烈的異味。
低沉的咆哮一聲,石寶挺直了身體,然后大踏步的向老婦人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