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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碎骨

  盆地,大河。

  河水中電流急速閃爍,一條體長將近三十米的電鰻瘋狂的釋放著電流,河邊淺灘中一頭巨河馬發出凄厲的悲鳴,抽搐著倒在河水中。

  兩條黑色的梭子形物件被死去的巨獸骨骼阻攔,歪歪斜斜的停在了河灘上。

  遠處的石縫中,飛瀑奔騰而下,濃密的水霧中似乎有異物沖了出來。

  過了大概一刻鐘的功夫,當日石靈卿、羅林等人登陸的那段河道中,一條通體漆黑、頭生獨角的大魚猛地沖出。

  大魚通體黑煙繚繞,碩大的魚眼灰撲撲的透著一股子濃濃的死氣,動作更是僵硬異常。它猛地張開嘴,幾條人影從魚嘴中沖出,其中一人反手一抓,長有十幾米的大魚就猛地縮小,化為一縷黑光沒入他掌心。

  身穿黑色緊身皮甲,頭上也帶著全封閉的頭套,背后插著直刀,腰間佩戴皮囊,這些人的打扮和羅林等人一般無二。

  只是和羅林等人相比,從大魚嘴里沖出的這七個人氣息強大了數倍,他們出現后,莫名的陰寒煞氣籠罩席卷四周,正在全力輸出電流的電鰻都本能的收斂了氣息,飛快的沉入了深深的河底閃避。

  一行人從大魚嘴里沖出的地方距離河岸有二十幾里地,他們只是在河面上輕輕一點,就徑直騰空越過了這一段河面,輕松的落到了河岸上。

  其中一人身體一晃,帶起幾條淡淡的殘影飛撲到了數十米外的一叢蕨林中,稍微搜尋了一會兒,就從蕨林中砍下了一根細小的枝條返回。

  隨之帶回來的,還有一枚巴掌大小的鐵牌,上面用極細的血色紋路勾勒出了一柄染血的直刀。鐵牌時不時的輕輕震蕩一下,不斷將一陣陣細微的波動向四周擴散開。

  “九掌令…是釘留下的密信。”雙手捧起刻畫了數十道古怪紋路的枝條,這人將枝條獻給了正中一個身材魁梧,氣息比其他人更強大一籌的男子。

  九掌令接過枝條,瞇著眼仔細看了看枝條上留下的紋路,搖頭笑了起來:“一群自以為翅膀硬了的小崽子…這是什么個意思?霧刀的規矩,都不管不顧了?擅自出手且超時不歸…哼!”

  九掌令低聲的說道:“擅自出手也就罷了,活還干得不干不凈、拖泥帶水,居然讓一小丫頭給逃了…這要是傳出去,霧刀其他分壇的掌令怎么看我?”

  “當我這個掌令,是擺設么?”絲絲黑氣從九掌令指尖涌出,迅速纏繞在細嫩的枝條上。

  枝條萎縮、干癟,呼吸間就化為點點黑色灰燼飄落。

  一行人一言不發的化為殘影,緊接著就融入了風中。

  又過了一陣子,大概過了兩刻鐘左右,石縫中奔流而下的瀑布中一抹黑影一閃而過,沒過多久,這一段河面上,一縷縷血色的煙霧冉冉升起。

  河水翻卷,一條長有二十幾米的漆黑木船冒了出來,木船正中杵著一根十幾米高的桅桿,漆黑的船帆上,用帶著熒光的血色涂料,書寫了血淋淋的兩個大字——‘長生’!

  一個身穿血色長袍,生得童顏鶴發滿臉紅光,皮膚水嫩光滑猶如孩童的老婦人腰桿筆挺的站在船頭,她瞇著眼向四周張望了一陣,欣然笑了起來。

  “靈卿這丫頭,找了個好地方。這一片秘境,足以建立一處隱秘的分殿,好,好,好。”老婦人突然怪笑了起來:“我倒是要看看,敢屠我長生教分殿的,都是一群什么樣的英雄豪杰。”

  老婦人身后站著十幾名青年男女。

  無論男女,他們都身穿黑色長袍,腰間系著血色腰帶。而且男子英俊瀟灑,女子青春美貌,一個個精氣神都充沛無比,遠比正常人強盛許多。

  這些青年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一顆顆過度施肥的豆芽菜,生命力飽滿得快要從體內噴涌出來。

  聽了老婦人的話,這些青年同時輕聲笑了起來。

  老婦人也笑呵呵的一跺腳,漆黑的木船就離開水面,帶著一道狂風飛到了岸上。繞著附近里許范圍搜尋了一陣,老婦人手一指,地面上一塊泥團裂開,一枚不斷閃爍著淡淡血光的小珠子離地飛起,落入了老婦人的手中。

  老婦人將小珠子一口吞了下去,面皮上一陣不正常的血氣翻滾,她突然怪笑了幾聲。

  “唷,是那群喜歡背后捅人刀子的殺胚哪…靈卿不過是弄死了一個注定短命的小丫頭,至于這么大動干戈的么?”老婦人很和藹的笑著:“可憐見的,靈卿這也是…勤奮刻苦為我長生教效力,被滅族了,這就是挑釁我長生教嘛…”

  木船的血色船帆無風自動,‘嘩啦啦’一陣巨響,木船帶起一道狂飆,迅速向遠處地陷大坑的方向飛去。

  看這速度,木船可比那掌令一行人快了不少。

  四面八方都是高高低低的晶簇,這些晶簇散發出異樣的氣息,讓巫鐵感到很不舒服。這種感覺,就好像把人丟進了水里,或者把魚兒撈上了岸。

  這些晶簇控制了這個巨大的石窟,在它們的影響下,這個石窟中的環境,似乎并不適合人類生存。

  站在石窟入口處還好,來到牛英雄身邊后,這里的溫度變得極高,濕度變得極大,巫鐵更是感到自己的身體沉重了十倍不止,空氣更是給了他極大的壓力。

  高溫,高壓,高重力,而且似乎還缺少氧氣。

  巫鐵不明所以的看著四周,不明白就是短短幾十里的距離,這里的環境怎么會變成這樣。

  老鐵站在牛英雄腳下,他抬頭呆呆的看了牛英雄一陣,含糊其辭的咕噥了幾句,繞過牛英雄龐大的身軀,向牛英雄身后那一片建筑遺址走去。

  “你知道‘平天大圣’這個頭銜的來歷么?”老鐵一邊走,一邊問跟在身邊的巫鐵。

  巫鐵茫然的看著老鐵,搖了搖頭。

  “所以,要多讀書。平天大圣牛魔王…那可是神話傳說中的人物。”老鐵一邊走,一邊說道:“牛英雄這家伙,大概還沒有牛魔王一成的本領,就硬是給自己起了這么個綽號…”

  巫鐵悚然,他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牛英雄高達千米的魁偉身軀。

  就這樣,還沒有那個‘牛魔王’一成的本領么?那個牛魔王本尊,又會有多么強大?

  “欸,牛魔王是誰?”巫鐵很認真的問老鐵。

  “等爺爺我有空,而且心情好的時候,再告訴你。”老鐵吊起了巫鐵的胃口,卻很不負責的將問題甩開了一邊:“不過,這是一個很有趣的故事,和一只猴子有關。”

  巫鐵恨得牙癢癢,猴子?什么是猴子?他沒見過猴子…這故事,怎么又和猴子有關了?

  他和老鐵走進了殘破不堪的建筑遺址,殘垣斷壁,凋零不堪,但是透過殘留的建筑細節,巫鐵能想象當初這一片建筑群的精美、華麗。

  很古怪的,這一片方圓百里的石窟被無數大大小小的晶簇統治,唯有這一片建筑廢墟中干干凈凈的,沒有任何晶簇的痕跡。

  地面更是潔凈異常,一塊塊青色的地磚鋪得整整齊齊。

  順著青磚鋪成的道路向前走了一陣,前方出現了一個方圓百米的大池塘。

  池塘中居然還有一池子清水,還有幾叢大葉子無風自動,幾根長長的花莖上挑起了幾朵面盆大小的白色花朵。淡淡清香撲面而來,這是巫鐵從未聞到過的味道。

  無論是巫鐵自幼常見的蘑菇,還是那些夜光藤蘿,它們都沒有香氣。

  這股清香沁人心脾,讓巫鐵整個僵硬在了原地。

  一種前所未有的美好感動莫名襲來,他呆呆的看著那些花,那些葉,這不是這個暗無天日的世界應有的美好。

  “發什么呆?幾顆不值錢的荷花而已。”老鐵干巴巴的話迅速打破了巫鐵的感動:“這種爛大街的玩意兒…又不是什么珍稀品種,有什么好發呆的?”

  巫鐵張了張嘴,惱怒的盯著老鐵。

  他似乎,突然理解了一些當年灰夫子的惱火。

  繞過池塘,走過一段短短的青磚道路,走上幾級臺階,就是保存大致完好的大殿。

  紅色的墻壁,紅色的柱子,金黃色的瓦片閃爍著淡淡光芒,整個大殿都被一層淡淡的白光環繞。大殿規模不算太大,自有一股古樸、厚重、讓人心境寧和的氣息傳來。

  耳朵里,似乎有人在輕聲的吟唱著什么。

  遠遠的,好似有鐘聲響起。

  莊嚴、肅穆,配合著四周殘破的建筑廢墟,巫鐵的莫名的悲從中來,兩行眼淚莫名的流了出來。

  老鐵輕哼了一聲,他抬起前爪,一爪子拍在了緊閉的殿門上。

  一聲輕響,殿門開啟,大殿上籠罩的白光猶如肥皂泡一樣碎裂,炸成了無數白色光點四散蕩溢。

  一股濃濃的香火氣從開啟的大門中涌出,大殿內燈火通明,幾個流金逸彩的大型燈臺上數百支胳膊粗細的長明燈燈火搖曳,照得整個大殿亮如白晝。

  大殿正對著大門的供桌后面,三團黯淡的光影在大門開啟的一瞬間悄無聲息的炸開,無數金粉紛紛揚揚的灑落,這些極其細小的金粉落在地上,居然發出了極其嘹亮的‘叮叮’聲。

  供桌前,大殿的地上放著十八個蒲團。

  每個蒲團上面朝著大殿的大門,都盤坐著一人。

  供桌后的三團光影炸碎的同時,十八條人影也轟然炸開,點點血色光芒飛起,然后輕輕落地,同樣發出細微的‘叮叮’聲。

  這些人影的血肉炸開,蒲團上留下了十八具金燦燦的骨架。他們依舊盤膝而坐,骨骼上有著淡淡的,和外面池塘中的荷花相近的紋路。

  金色的骨骼上光溜溜的,不見絲毫血肉,卻不顯猙獰,反而有一種祥和之意撲面而來。

  無數金色、血色的光點落地后,就聽‘咔咔’聲響,十八具金色骨架同時裂開了一條條粗細不一的紋路。每一具骨架、每一塊骨頭上都出現了裂痕,有幾具骨架更是密布裂痕,通體都碎成了比黃豆粒還要細小的小片。

  骨頭都碎成了這樣,依舊有一股柔韌的力量包裹著這些骨架,讓它們大致保持著完好。

  巫鐵驚駭的看著大殿中的景象。

  那三團黯淡的光影炸裂的一瞬間,巫鐵看清了那是三尊高有數米的雕像。造型奇異的雕像面相端莊、溫和,透著一股莫名的溫暖仁和氣息。

  而那十八條人影,在血肉炸裂消失前,巫鐵同樣看清了他們的面容。

  他們的表情幾乎和那三尊雕像一模一樣,端莊,溫和,透著濃濃的溫暖和仁和。

  “老鐵,他們是什么人?還有,那三團光里面的…大家伙?”巫鐵拍了拍老鐵的后腿。

  “一群口口聲聲恪守中立…但是總忍不住插手的家伙。”老鐵的語氣很復雜:“他們當中,有我們的盟友,但是也有一部分,對我們態度很不好。”

  “不過,這些事情距離你太遙遠…小家伙,菜鳥是沒資格知道太多的。”老鐵冷哼了一聲,雙眼突然噴出了兩條血光,籠罩在了十八條盤坐的金色骨架正中的一件物事上。

  那是一朵直徑一米有余,通體金色的荷花。

  金色的荷花也是遍體裂痕,一絲絲極淡的金色光影不斷從花瓣中涌出,勉強在荷花上構成了一團淡淡的光幕。

  在光幕正中,漂浮著一塊拇指大小的灰撲撲的骨片。

  骨片的邊緣凹凸不平,粗糙無比,看上去就是用暴力從某塊骨頭上取下來的一小片碎骨。

  老鐵的身體卻劇烈的哆嗦了一下,他碩大的眼珠猛地從深深的眼眶里探出來了三寸多長:“這…楊戩也好,牛英雄也好,還有哮天犬這狗東西,他們…在這里,就是為了這個?”

  “這,這…”老鐵猛地抬起頭來,看向了那三團炸裂的雕像光影本來所在的位置。

  “呵,呵,呵…”老鐵意味不明的笑了幾聲,然后他猛地人立而起,兩只前爪一把將巫鐵夾住,然后重重的向那金色荷花砸了過去。

  緊身甲胄猶如流水一樣從巫鐵身上脫落,巫鐵一頭撞碎了極淡的金色光幕,他的額頭撞在了懸浮在空中的灰色碎骨上,碎骨割開了他的額頭皮肉,緊緊的吸附在了他的傷口上。

  渾身血液躁動,急速的向著傷口用來。

  碎骨猶如吸血鬼一樣,瘋狂的抽取巫鐵渾身血液,巫鐵身體劇烈的抽搐著,重重的摔倒在地發出痛苦的嚎叫。

  渾身血液彈指間被吸掉了一半,巫鐵眼前一黑,差點沒昏厥過去。

  碎骨好似吃飽了血液,它冉冉飛起,周身散發出淡淡的血光,繞著大殿盤旋了一周,就緩慢的向大殿外飛去。

  老鐵的眼珠再次探出了半尺長:“吃飽了就走?混蛋…還要臉么?”

  大殿外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古寶?這寶貝,當歸我霧刀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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