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府東南一百五十里外,有一山莊,主人赤發紅眉,常常于荒山之間吞吐靈機,周身火焰隱隱升騰,被遠近的農戶山民認為天神,恭敬至極。
山民農戶見識淺薄,而有識之人則知道,這是烈火老祖門下的弟子修煉武功,若是再清楚一些,便會得知這人不但是火神之一,還是十八火神之首,史繼宗。
而近日來,史家莊來人不絕,每過幾日,便有和史繼宗一樣發色的強人來到,月間,來了幾十號人物,還有為數不少的綠林之人。
這些都是烈火一脈的門人,有火神,有火神子,還有攀附烈火的猛人強人,單單這小小山莊,聚集的高手便能比擬飛馬盟一脈還多,可見烈火一脈自傲橫行,的確有其所長之處。
這日,山莊正堂緋紅木門內,幾十號人物端端正正坐好,往日咋咋呼呼的粗豪做派,絲毫也不敢顯露出來,只因上首那位雄偉若天神,鎮壓全場的主人家,史繼宗。
史繼宗約莫二十七八許,濃眉闊鼻,虎目錚然,身量極高,體態驍勇,雖然大堂之上,歲數高過他的很多,卻無一人有他這般威勢。
他本是這史家莊的嫡子獨孫,有良田百頃,倉廩豐盈,算是富貴人家。
家中長輩原是想讓他通讀經傳,日后參加大周科舉,謀得官身,使得家族更加昌盛。
只是史繼宗此人好武厭文,且為人天生神力,武學資質奇高,自小教他的先生不是被他打走,就是被他氣跑。
家人見此情況,也覺得此子既然有天分,不可埋沒,便花重金聘請武師前來教授武藝,只是不過月余時間,武師也被打擊的體無完膚,掩面而去。
小小少年,就此長成混世魔王,直到烈火老祖聞名而來,見到此子骨骼驚奇,天賦驚人,收為門下,悉心調教,才漸漸使得史繼宗成才。
而史繼宗此人雖不是烈火老祖收下的第一個弟子,卻是后來居上的第一人,每次烈火門人相聚大比武,此子都是技壓群雄,拔得頭籌,第一火神之位不可動搖,也因此,他在烈火一脈中的威望,僅次于烈火老祖。
這次項央殺了潘博,抓了苗烈禮,打傷湯均,使得烈火一脈顏面大損,一眾人齊聚于此,就是希望史繼宗出面,好好教訓項央一番。
而這段時間,門人陸陸續續歸來,史繼宗卻是始終不發一言,只是好酒好肉款待眾人,讓他們頗為不解,也有不滿,這次大家齊聚一堂,也是希望史繼宗拿出一個章程。
“大師兄,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這次的事情對我烈火一脈打擊太大,若是不還以顏色,只怕咱們就成了延熹郡江湖上的笑柄了。
兄弟我如今在飛馬盟做事,也有些人手可供驅使,若是你同意,我現在就可讓人下山,好讓神捕門瞧瞧厲害。”
說話的是項央的熟人,曾經讓他過三關的尤三金,過去幾個月時間,這人的威嚴日益濃重,不過在史繼宗面前,也是不敢托大,縱然語氣中怨氣不少,也是有意收斂。
“不錯,七師弟說的有禮,大師兄,現在師傅云游不知所蹤,你可要為咱們烈火一脈做主,老十自己理虧在先且不論。
老六雖有惡行,卻也罪不至死,項央欺人太甚,我們必須要還以顏色。”
這人的地位在場中除了史繼宗第二,也是第二火神黃朗,四十多歲,功力火候在一眾人間僅次于史繼宗,甚至若不是史繼宗實在厲害非常,他才是烈火門人第一。
此時尤三金雖不過第七火神,但人多財廣實力雄厚,是在場中混的最好的一個,話語權大增,他說完,已經有一批人開腔附和。
黃朗是僅次于史繼宗的強手,也有一批擁躉,在他話音落下,群情激涌,七嘴八舌的出主意。
有說帶著飛馬盟的人打進神捕門,抓出項央,將他千刀萬剮,以祭潘博在天之靈。
有說不能妄動,可率大隊人馬壓境,逼迫神捕門自己處決項央,如此殺人不染血,才是高明。
還有一人更是嫌事情不夠大,希望烈火老祖召集八方邪道,借此機會如飛馬盟一般成立個什么邪天教之類的勢力,至于項央,不過案上魚肉,隨意宰割。
等等不一而足,聽得尤三金是口干舌燥,黃朗心慌心亂,有些建議還像那么回事,有的則根本沒腦子,跟人瞎起哄,是敗事有余的貨色。
別的不說,他們烈火一脈充其量在延熹郡有點名聲,放到雍州之內,根本不算什么,就這也敢撩撥神捕門胡須?
更離譜的是成立邪天教派的那個貨,黃朗眼角抽動,要不是看他一身武功是精純的赤焰神功,也是火神子之一,恨不得一掌拍死他。
先不說烈火老祖有沒有那個實力壓服八方邪道人物,光是成立教派,那就是老虎頭上動土,真當大周乃至這江湖中的正道勢力是盤菜了?管不了他們了?
飛馬盟能順勢而成,不是沒人能對付,而是它背后站著的本就是大周的人。
“夠了,這件事我已經通知師傅,他在和神捕門的柳若海交涉,我們只需等待即可,這件事我們不能做的太過,也不能丟了面子,一切由師傅做主,你們不要妄動。
還有老七,眼下雖然你在飛馬盟有些地位,但不能掉以輕心,那些馬賊都不是省油的燈,此次回山,可帶幾位師兄弟前去相助,這也是師傅的意思。”
史繼宗一直端坐閉目,此時開口,目中火焰熊熊,所過之處,盡皆俯首,其高深的內家修為與無匹的威勢當真厲害非常。
而聽到他的話,一眾人是又驚又喜,驚的是史繼宗一直和烈火老祖有聯系,喜的是此事老祖出面,他們就不需擔心了。
黃朗也是松了口氣,又有些失落,他跟隨烈火老祖最長時間,不過竟也不知道老祖的行蹤,可見在老祖心里,還是最器重史繼宗。
這件事他早就知道,畢竟每次烈火一脈相聚,史繼宗都是最出色的那位,老祖也是不止一次言明史繼宗是他的衣缽傳人。
衣缽傳人,這是佛家的說法,衍生出來,漸漸成為師徒之間關于繼承者的抉擇。
打個比方,假如赤焰神功黃朗只學會五成,還有下部心法秘籍未修,那么史繼宗就是十成全會,不可同日而語。
眾人還討論間,史繼宗忽而起身,朝著一個方位拜了拜,臉色沉肅,帶著不可悖逆的威嚴說道,
“給項央下戰帖,六月初六,清江城外與黃朗一戰,生死勿論,師傅已經和柳若海達成一致。”
眾人聞言,忽而安靜下來,只是看著黃朗面目復雜,糾結良久才起身接下這個差事。
如此眾人也算是安下心來,只是有蠢笨之人頗為疑惑,既然是約戰,為什么不讓武功最高的大師兄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