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藍真君要的是?”
“少宗主的一滴精血。”
程若衣的臉上頓時轉換了好幾個表情,輕咳了一聲,不叫她千藍真君了,“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林千藍盯著眼旁邊架子上正在打著瞌睡的一只半尺高的青鸞鳥,“這樣說話多好,我跟你也算是有些交情了,沒想著非得跟你論個修為高低。”
程若衣道,“是我想多了。現在發現,你還是以前的性子,沒有變。”
林千藍撥弄了下青鸞鳥的羽冠,“你也沒變。”修為高了,本性只會更為彰顯,不會大變。
是只沒成年的青鸞。
小青鸞垂下的頭猛得往上一抬,大概是感知到摸它頭冠的人不危險,便沒有睜開眼,一會頭又點了下去。
林千藍記得楚青梧有只青鸞靈寵,程若衣這也有一只,真是讓人浮想聯翩啊。
程若衣再輕咳,“不是那一只。”
林千藍知道她說的是那只,看著程若衣似笑非笑,“你身邊的人也都不凡,不怪你會猶豫留不留下錢駿。那天,央羅宗的少宗主想殺錢駿,就是想殺了他,不是想奪錢駿手里的法寶。我說的對吧?”
與央羅宗的人差點結了死仇,林千藍回來后自然要打聽央羅宗的消息。
央羅宗是位于修真界東部的一個門派。
舊九洲的修真界以八大宗門所在地域為中部,劃分了東西南北。
北有北漠,南有混亂之地,西有極西之地,東有東炎。
東部炎熱,多沙漠地帶荒。因與中部來往不便,東炎跟極西之地相似,兩邊往來不多。
東炎的修士不多,相應的,修真門宗只有幾個。
央羅宗是東炎最大的宗門。因東炎地域相對孤立,宗門傳承與世家極為相似,央羅宗的宗主是上任宗主之子,少宗主則是宗主之子。
央羅宗在東炎幾乎是一宗遮天,只差明面上建立一國了。少宗主東俟煌,相當于東炎太子。
所以,他一位金丹真人出門,會有一位守護長老跟隨。
央羅宗的來人被安排在了驚劍峰,恰巧這些事宜由程若衣負責,東俟煌見到程若衣后,驚為天人,開口求娶,被程若衣拒絕。
東俟煌怎會死心,不時做出討好之舉,讓程若衣尚愿應付的是,東俟煌的討好手段不令人生厭,在知道求娶之事不為中部修士所喜后,轉而求為結成道侶。
這事早就傳遍了宗門,林千藍前段時間專心于煉器,才會沒有聽說。
錢駿遇險,是被程若衣惹的桃花債殃及到了。
以東俟煌的身份,要是為了奪虛天鑒,他會讓混陵真君動手搶。只有為了泄私憤,他才親自出手。
他想親手殺了錢駿解恨,是因為發現與程若衣雙修的人是錢駿。
程若衣認的干脆,“不錯。我離開時,遇到了央羅宗的少宗主,我與他打了聲招呼便走了,沒想到他會去找錢駿的麻煩。”
東俟煌想求娶程若衣,自是了解程若衣的一切,包括她的兩個還沒雙修過的道侶。
事實不難推論。
高階修士是能看出低一個大階的修士是否有元陰元陽的。混陵真君把程若衣失了元陰的事告訴了東俟煌,東俟煌找到了錢駿后,痛下殺手。
林千藍查到,那只灰羽大鵬鳥是東炎特有的名為靈犀大鵬的妖獸,有跟離蛟相似的天賦神通,善于追蹤氣息。
不用說,東俟煌用靈犀大鵬找到了錢駿。
林千藍道,“你返回來,是因為想到了靈犀大鵬的天賦神通。”
程若衣頗有些惱怒,“是。我在離開山谷時,并沒做遮掩,想必混陵真君會看出什么來。”
她是著惱。她跟人雙修管混陵真君東俟煌什么事?東俟煌對錢駿下殺手,弄得她跟人偷情似的,可東俟煌是她的誰?誰也不是,就敢來插手她的私事!這已經過了她的底線。
要不是他是央羅宗的少宗主,她就不會攔著林千藍殺了他了。
特別是東俟煌之所以會出現在那里,是因為得知她去了彌云山脈,是去偶遇她的。
她向來不喜歡不在掌控中的事。
林千藍理解,但不同情,“你的桃花,受無妄之災的是錢駿。”
正惱怒中的程若衣對著林千藍美目一嗔,“你用錢駿來換東俟煌的一滴精血,也沒見得對他多好。”
林千藍挑了下一邊眼角,“那就讓你看看我對他有多好。”她看向窗外,沖著在院里還在跟肖子然斗嘴的錢駿說道,“錢駿,一會你跟我回落煙峰,過幾天跟我出去歷練,至少要出去個十多年,也可能一百年才回來,你去還是不去?”
錢駿聽了,愣了會,問道,“林千目,不成了?”是在問程若衣是不是拒絕他做她的道侶了。
林千藍回道,“還沒說定成不成。我只問你,跟我去還是不去。”
林千藍的口氣一硬,錢駿趕緊答道,“去!林千目讓我去我就去。”
“跟我走了,就做不成程若衣的道侶了。”
“那也跟林千目走。”
林千藍看了眼程若衣,再問,“我在拿你跟程若衣換一樣東西,你歸程若衣,我得東西,你愿意嗎?”
外面的錢駿忙隔空點頭,“我愿意。林千目,你不會是用我隨便換樣東西吧?”
“不是。是件對我有用的。”
錢駿輕呼了一口氣,“那就好。”
肖子然在一旁聽得微張著的薄唇就沒合上,狹長的桃花眼里滿是不可思議,手指著錢駿,“你…你…你不會是千藍真君的靈獸吧?”這么聽話?主人指東不打西?
錢駿斜眼瞟了下肖子然,“你不會眼神不好吧?我哪里是靈獸了?”
對于聽不出話里話的錢駿,肖子然氣結,只得明說,“你剛才還一副死活都得留在鳴劍峰的樣子,怎么千藍真君一讓你走你就馬上改了主意了?你有點誠意沒有?”
錢駿奇怪道,“咦?那你剛才還說我非得離開不可,我要離開了,你怎么又想讓我留下了?我哪里沒有誠意了?我是很誠意才來的鳴劍峰。我要離開也是真想離開,沒有作假。”
肖子然被錢駿的話堵的手指直抖,“誰要留你了!要死活留下的是你,聽了千藍真君一句話要走的也是你,我什么時候說的要你留下!”
錢駿給他一個理解的眼神,“我懂。你是林千目說的那種嘴上不說好心里說好的那種人,你打我都沒下狠手。要是林千目改主意了,我一定會承你挽留我的情的。”
肖子然快氣瘋了,很想毫不留手地打錢駿一頓,但幸好離氣瘋差一點,想到千藍真君在一旁,便沒有動手,但全身冒火,是他契約的異火覆于全身,“聽不懂人話就別說!”
異火一出,整個院子變得炎熱,錢駿皺眉看了眼肖子然,“你這樣會燒了院子的。”手上再覆了一層冰,這回的冰覆的厚多了,冰藍色的冰不是固定的,而是流動著的,是為冰焰。
冰焰一出,院子里的溫度又降了下來。
肖子然的頭腦也清靜下來,把異火收了起來,“你愛怎樣怎樣吧。”跟錢駿說話心太累。
錢駿卻是忽然大悟,“你是想問我為什么會跟林千目走啊。這有什么可問的,多簡單的事,要不是林千目收留我,我早死了,也結成不丹。
林千目有好事都帶著我,我得了什么寶物也都讓我自己留著,為了救我還差點丟了命,我當然聽林千目的了。”
肖子然意外地看了眼錢駿,轉身去了左邊的院子。
身在屋里的林千藍程若衣一直關注著外面,沒有交談。
錢駿又摸了摸臉,想著他的慘相已經讓青若真人看到了,便拿出了療傷用的靈丹,服了一粒,靠在了杏樹邊,等著屋里兩人的商議結果。
林千藍但笑不語。
她足夠了解錢駿,肖子然被氣成的那個樣子,她曾經也經歷過,不光她經歷過,穆昶,小妖,阡風,屠敖等人都經歷過。錢駿得罪了這么多比他修為高的人,卻還活得好好的,也是一個奇人了。
可以想像,有錢駿在,以后的鳴合閣里會有多熱鬧。給了程若衣一個同情的眼神,怎么就撿著錢駿這棵白菜了?
程若衣明白林千藍的意思了,錢駿是個極會感恩的,他的感恩是發自內心的,誰對他好一尺,他對誰敬一丈。
不過,她此時在扶額,錢駿這性情,也是前所未見的,讓她對未來鳴合閣的安寧有所憂慮。
她對自己眼神的好壞產生了深切的懷疑,怎么當時把錢駿看成了正常人了呢?
看向杏樹下,錢駿臉上傷已消下去了,安靜狀態下的錢駿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程若衣知道她現在處于下風了,但還是問道,“你就這么篤定我會收下錢駿?”
林千藍道,“你會。雖然錢駿不是你需要的火靈根,但想必你已經發現了,跟錢駿雙修后你的靈力有所提純。有這等好處,錢駿又對你生了情,他人長得也不差,你已想好收下他了。
你一直沒吐口,是因為你要讓岳翊和肖子然兩人面子上過得去,而且錢駿名義上還是我的侍君,你想讓我幫你澄清。還有,讓錢駿自己求上門,你便可順勢給他個侍君的身份,而不是道侶。”
“林千藍,我怎么覺著你是在嫁女兒呢?”程若衣面呈無奈。
“本來就是啊。”
程若衣心知再說下去也占不回上風了,誰讓她有早有留下錢駿的打算呢,“我答應你。”
林千藍站起來,輕拍了下程若衣的肩頭,說道,“一滴精血而已,想必東俟煌愿意給。大不了,你再多收一個道侶。”程若衣有做云瑯界霸主的潛質啊,霸主不都是從收一個伴侶,再收一個伴侶開始的么?
程若衣知道林千藍是在調侃自己,可她卻是生不起林千藍的氣來。
考慮到要讓錢駿早日融入鳴合閣熱鬧的大家庭,林千藍把錢駿留在了鳴劍峰上,自己一個人回了落煙峰。
為錢駿澄清身份的事好辦,交給沈叢就好。
沈叢最終沒能擰過他哥沈恒,加入了虛天宗,在落煙峰從外門弟子做起。他洗去一個靈根后,成了三靈根,又有他哥沈恒的各方照應,順利地筑基,成了內門弟子。
沈叢的精明活絡被大師兄看中,把他弄到了落煙峰的事務堂里做了名執事。大師兄不能長時間離開落煙峰,出宗的事都交給了沈叢,沈叢做的有聲有色。
不久后,一件秘聞在虛天宗弟子間傳了開來。知道為什么千藍真君會把龍湫山裘家的駐地給毀了嗎?是因為千藍真君的侍君錢浚被裘家人抓到了龍湫山,千藍真君是一怒為藍顏。
可惜的是,千藍真君沒能救回錢浚侍君。
你問現在落煙峰的那個?那是錢浚侍君的兄長錢駿,為了報千藍真君為弟報仇的恩,來到了落煙峰,為千藍真君打理洞府。
兄弟兩人名字音同字不同。
不相信?誰不知道千藍真君的侍君長相僅為清秀,而錢駿真人比他的弟弟長得好看多了。
有一回,青若真人外出歷練時遇了險,是錢駿真人奮不顧身地救了青若真人,兩人因此生情…
云云。
林千藍聽了,自己都要相信了。這沈叢,人才啊,不去編幾個畫本太屈才了。
去煉器室內練習了兩個時辰的煉器后,進了浮音宮。
林千藍往承仙池里再添了堆靈石。她的神識無法探到騰蛇蛋里里面去,只能通過從騰蛇蛋里傳出來的情緒,判斷出騰二的狀態尚好。
一念到了浮音宮的一間空置的房間里,里面只有一個白玉印章放在地上,再沒有其他東西。
林千藍對著白玉印章說道,“你想好了沒有?”
從白玉印章里飄出一個蛇魂,是條騰蛇,跟騰二相似,也是大大的藍眼,可騰二的大藍眼萌萌的,這條蛇,藍眼里透出的是陰冷,“翻天印是我的東西,我寧愿毀了也不會給你。”
林千藍最不怕是他人的威脅,她神色淡然,語氣平和,卻是不容質疑,“你毀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