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罰。”林千藍說的心甘情愿。
若林千藍不想讓赫連秋抓住,赫連秋不會碰觸到她。在看到赫連秋向她的前襟時,她一動都沒動。
看她認罪態度良好,赫連秋把手從林千藍的前襟收回,“這還差不多。”
一錯身,赫連秋坐在了地上一個二尺見方的毛絨絨的墊子上。
這墊子四四方方,不是看到有靈力波動,林千藍都看不出來是個煉制過的蒲團。
林千藍伸后從旁邊撈起一個同樣的墊子也坐了下來。
赫連秋瞪著坐在對面的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師父對你怎么樣。外出歷練有許多時候是不方便往回傳訊,可六師妹一出去這么多年,連一個傳訊回來的機會都沒有?”
“有。”林千藍承認。
她在出了神殞之淵,打算去蒼穹九洲時想過給師父傳個訊回來,雖然麻煩點,但真想傳個訊還是能做到的,可她不知怎么想的,稍一猶豫,已背離八大宗門設在混亂域的傳訊點。
背離方向總是越走越遠,其后想著只要魂燈在,不傳訊師父也知道她活得好好的,沒再回轉,這個訊沒能發傳成。
后來到了蒼穹九洲遇到了穆昶,她讓穆昶給冥塵帶信,再想過給師父傳訊,可她初找到了生父,不知該不該給師父說,心里再一猶豫,這訊還是沒回傳。
鑒于六師妹這良好得不能再良好的態度,赫連秋不好再瞪她,伸手在她額頭胡亂揉了一把,“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能這樣了。”
林千藍說了赫連秋沒說的話,“沒有下次了。是我對師父的信任不及師父對我的一半。”
她視師父為半師半父,但她與師父相處的絕對時間太少,真論起來,還不如她與夙無衣相處的絕對時間多,所以師父在她心里才是半師半父,而不是如師如父。
相處時間少,意味著親近度和信任度不夠。而事實上她與師父還是有一定的親近度的,但這基本歸功于她是林洛冰的女兒,師父對她是愛烏及烏。
信任度里也有這樣一個因素在。
林千藍一開始就很清楚,若她不是林洛冰的女兒,師父不會收她為徒,師徒之情始于這個原因,便沒有五個師兄師姐與師父之間的師徒關系那么純粹。
她很早以前就想到過,萬一哪天師父對林洛冰的感情突然沒了,那會怎樣對她這個林洛冰的女兒呢?會后悔收下她當弟子嗎?
以師父的品性,不會踢她出師門,但那個如父的感覺或許就不存在了。
但這次回來,與師父相談了兩個時辰,從師父的話語間能感覺到,師父對她更多的是把他當成他的六弟子,作為林洛冰的女兒這條在排在其后。
即便把她當成六弟子,師父給她如父的感覺一點沒變。
“你明白就好。我們是旁觀者清。”赫連秋單手捧心道,“師父對你是明目張膽地偏心,傷得我這個二弟子的心哪,碎成幾瓣了。”
二師姐又在作怪…林千藍知道二師姐是在幫師父說話,“師父是對我很好。”
赫連秋繼續捧心,“好到我都嫉妒了。師父看到你的魂燈弱了,馬上讓宗主找來天演峰峰主為你推演,推演的結果是因禍得福,師父才沒去找你。”
“我知道。師父還因為他有過被限制出宗歷練的經歷,而不想對我有任何限制,才沒有去找我。”
林千藍是聽倪非說的。
因殷青梨破局人的身份,宗門內的宗主峰主以及老祖們寵他慣他的同時,對他的一舉一動都關切倍注,從小,殷青梨的身邊不乏明里暗里保護他不受傷害的守護長老。
誰會受得了去哪身邊總有人跟著?殷青梨在小的時候還不覺著什么,隨著年紀和見識的增長,又從林洛冰那里得知了真相,他對此十分的抗拒。
各宗主峰主等人都是大能修士,深知過分的保護對殷青梨的修行只有壞處,所以在殷青梨應諾在結丹前不會輕易出了八大宗門的轄地后,不再對他進行貼身的保護。
八大宗門的轄地足夠大了,連萬獸山脈都囊括在內,殷青梨因有承諾,歷練時都在這個范圍之內。
沒有明的保護,可暗地里的保護還是有的,這種情況直到殷青梨結丹后才撤消。
所以,殷青梨對他的弟子都是給了足足的保命東西后,任其自由來去,去哪歷練都不限制。
她要是說了離開前師父給了她多少東西,估計二師姐更會說她是師父失散多年的女兒了。
林千藍再鄭重向赫連秋說道,“二師姐,我向你道歉。”
赫連秋一聽就懂,“哼哼,六師妹是該向我道歉,竟然把我想成了那樣的師姐。”
林千藍稱是,“是該向二師姐賠罪。”
為什么她會被二師姐騙到?若是她信任二師姐多一點,又深知二師姐總愛作怪的性子,就不會真以為二師姐會嫉妒她得了大機緣。她或許細看后不會信,但那會信了,還起了火氣,原因就是她對二師姐同樣不夠信任。
赫連秋一擺手,“自家師姐妹,算了。”卻是朝她一伸手,“哎,把那瓶三元重水給我,權當賠罪禮了。”
三元重水本就是要送給二師姐的,二師姐這是輕輕揭過了。林千藍把手里的玉瓶遞了過去。
赫連秋抓過,“師妹這三元重水送的好,我的湫水綾再煉制一回就能進階了。”
又看著林千藍道,“六師妹不必太介懷。這不怪六師妹,都是因為我跟六師妹相處的時間太短了。自從六師妹進了師門,我們見面的次數都能列數出來,不說六師妹,就是我,對六師妹也是不如對大師兄和三師兄信任多。”
話說開了,因之前的事在兩人之前造成的那點隔膜消失了。林千藍不知二師姐感覺如何,但于她,于心境是有利的。
林千藍再一次領悟,為什么前人都說修仙一途,最難過的莫過于情關了。這個情關,不僅僅是指狹義的情愛,而是包括各種親情,師徒情也在其中。
過情關的意思是,若做不到讓七情六欲有利于修行,則要做到讓它不成為修行上的障礙。
兩人還沒正正經經地說上多少句,赫連秋又發出了得意地大笑,“哈哈哈…六師妹竟然上當了!不行,這事我得跟大師兄顯擺去。”
當著她的面這樣說真的好么?林千藍對二師姐往往都是無言以對。
赫連秋再往前一傾身,“六師妹,告訴你一個秘密。”
以前二師姐說告訴她一個秘密的時候,說的總是不靠譜的事。林千藍警惕,“什么事?”
赫連秋神秘道,“師父在接到你的傳訊后,想把我跟幾位師兄師弟打發出宗,只有四師弟和五師弟上當了,兩人去了丹道門。我跟大師兄和三師弟都沒上當,都找個理由拖延了。”
這回二師姐的秘密靠了譜。
這事林千藍聽師父說了,師父是怕裘家人狗急跳墻,對他的幾位弟子不利,畢竟除了大師兄外,其他幾位師兄師姐都只是筑基期,對上裘家人自保能力有限。
師父想讓幾位師兄師姐離開一段時間,等事情平息了再回來。但只有最聽話的四師兄五師兄,去丹道門為師父爭奪兩年煉制出一粒的固嬰丹了。
“你知道為什么師父打發我們離開?”
林千藍不知道該不該跟二師姐說,又該說多少。
赫連秋自問自答,“我知道。是因為六師妹的娘親云洛真君…”
二師姐的話讓林千藍一驚,她以為這事給宣揚出去了。
聽赫連秋講完,知道了,并不是。
殷青梨要對付裘家的事,不是從殷青梨那里透出來的,而是姬鳳逍。多年來,落煙峰的事務基本都是姬鳳逍來打理的,而且他的消息來源不止是落煙峰的事務堂。
宣揚出去的是裘家。
龍湫山的事出來后,加上有被擄走的弟子返回宗門,許多弟子都知道了虛天宗背后有個隱藏的幕后家族。
連本宗的弟子都擄做藥人,眾弟子對裘家沒有任何好感。
同時也不明白,為什么虛天宗這么大一個宗門,會容忍這樣一個世家在背后指手劃腳。
因被擄走的藥人畢竟是少數,裘家沒有觸動到自己的利益,眾弟子都處在議論階段,沒有也不會做出什么反對的實際行動。
重要的原因在于,宗門上層對這事沒有任何的表態,只私下里對被擄走的弟子做了補償。
而裘家,自這事暴出來后,連一面都沒有露。
整個宗門在這件事上,保持了出奇的平靜。
真實情況平不平靜,只有處于宗門的上層才知道。
不平靜,可以說簡直是風雨欲來。
上層,指的是元嬰真君以上的大能修士,也包括一些知情的金丹長老,對裘家不滿的人不少。
他們可以不要權利,但事關修煉的利益,他們不能不關心。
虛天宗是眾人依存的根本,都知道散修以及小宗門修士苦,只有大宗門才能給予修士更多的庇護。
若因一個裘家而使得宗門根基飄搖,他們怎能安心修煉?
說可能造成根基飄搖不是妄言。虛天宗因太久沒能有修士飛升,實際上,在八大宗門中已滑落下首席的地位,招收進來的新弟子的人數也是逐次遞減的。
在這種背景下,裘家做出了犯了眾怒的事,犯的不僅有八大宗門,還是其他的中小門派。
虛天宗的上層人聽到這個消息后,有一個共有的感想——裘家人瘋了!
裘家人還想不想飛升了?歷來沒聽說邪修有能飛升的,裘家人做的這事跟邪修差不多了。
裘家人不想飛升別連累他們啊!誰知道天道會不會把這事一并算到虛天宗的頭上,虛天宗兩千多年沒能有人飛升,不會因為裘家人的所作所為吧?
仙元峰上。
宗主的議事大殿內。
坐在正中的不是玄元宗主,而是幾位化神老祖,其中包括殷寧嘯。
“哼!飛升什么飛升!我看,虛天宗不能飛升的原因都是因為裘家!別忘了,虛天宗兩千多年沒人飛升,而裘家,可是一萬多年都沒人飛升了!”
“我看玄劍說的對。裘家這些年做的事太不地道。裘玄善死的好!”
“各位,想是各位忘記了一件事,太上長老可是裘家的守護人。”
一提太上長老,大殿內靜了一會。
殷寧嘯不滿道,“真不知道倪前輩怎么想的,怎么會答應守護裘家。當初,算了,都是幾萬年前的事了。”他想說的是,幾萬前倪非守護的殷家,因為殷家先祖的關系,才會守護虛天宗。
他們只知道倪非在裘家裘鴻鈞死后轉而守護了裘家,其次才是虛天宗。
“不是說太上長老守護裘家一萬年么?一萬年也差不多到了吧?宗主,是吧?”
玄元宗主苦笑道,“這事我也不清楚,宗里關于此事的記錄不見了。”而且當年倪非是怎么答應裘家的,這事一直是個謎,沒人知道。他隱約知道,倪非并非情愿,但事關宗門利益,他沒深究。
“那太上長老現在在哪?怎么有幾年沒見到他了?”
“他,在鴻鈞峰上閉關。”
一聽倪非在鴻鈞峰上,大殿里又靜了一會。
鴻鈞峰上。
裘寧陽,或者說是裘鴻鈞,與外人想的,他會因裘家成了眾矢之的而焦頭爛額不同,裘鴻鈞正在品著用產自九虛玉瓊樹的玉瓊液釀制的靈酒,對面面無表情地坐著的是倪非。
裘鴻鈞笑道,“那些人現在都在仙元峰里正商量著怎么讓裘家滅了呢,一個個養不熟的白眼狼,要不是有裘家,哪有虛天宗,哪有他們的現在。你說呢,倪非?”
倪非面露諷刺,“虛天宗并非裘家一家創建的。”
裘鴻鈞料到了倪非會這么答,“這話也對。不過,一萬多年,要不是我幫他們留下了你,這虛天宗哪還能成為八大宗門之首。”
早知道真實的裘鴻鈞非常無恥,可這句話還是讓倪非見識到了裘鴻鈞無恥的新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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