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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三十九章 和談

  南荒王有意緩和余生與巫院關系。

  巧的是,她剛要讓中原錢莊的手下探一下口風,巫彭自己先找上門了。

  他請南荒王代約余生,于琴城——城主昔日曾削美人腿骨做琵琶——見面。

  南荒王很快讓苗仁風傳話給了余生。

  “巫彭約我見面?”余生疑惑。

  現在見面,無非兩種,或談或打。

  談好說,余生也想與他們談談。

  畢竟,巫院現在推出造字圣人這塊招牌,兒子打老子以及老子的老子,終究不是一回事。

  若打,那就不好談了。

  余生去,巫彭若設陷阱,再用神鬼大陣困住他,那余生想再次逃脫,幾乎不可能。

  余生猶豫,遲遲給不了苗仁風答復。

  余生他娘聽到后,一擺手,“去,為什么不去,憑什么不去,這有什么可怕的?”

  她渾不在意,“咱們東荒家,從來不知道怕字怎么寫。”

  “你放心去,有老娘在,他要敢欺負你,我拽了他腸子下酒。”

  余生他娘讓他不用擔心。

  余生一拍額頭。

  “對呀,我怕個錘子。”

  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了。

  他娘已經歸來,莫說巫院了,縱然北荒王親臨,也可以全身而退。

  再無后顧之憂的余生,起身讓苗仁風轉告南荒王,今晚他就赴約。

  能這么快去赴約,主要是余生當初逃脫時,曾讓人在一偏僻村子里建了一座有妖氣客棧。

  那山村里的百姓識字人少,認出“有妖氣客棧”的不多。

  余生又讓那兒的小二格外低調,所以現在還不被妖怪所知。

  至于巫院,他們應該是知道這客棧的。

  若不然,也不會約他在琴城見面了。

  下午,余生從山村客棧出來,見山村里無青壯,只有一些老人與幼子。

  他問了一嘴,老人告訴他,所有青壯都去琴城了。

  這些被壓迫的人現在翻身做主,渴得想喝血,于是到城里對妖怪敲骨吸髓去了。

  余生恍然。

  他一路走過去,親眼目睹許多怪象。

  不止妖怪,人類尸體也丟了一地,有許多不是戰死,而是撐死的。

  活著的人類也癲狂。

  余生走到半道上,被一群人攔住了。

  他們提著明晃晃的刀,要搶余生。

  最后,余生平白多了幾貫錢。

  他剛打發了打劫的,又遇見搶人的。

  一頗有姿色的婦人,提菜刀領一群男人,站在路口指著余生,逼余生與她女兒成親。

  余生看他女兒一眼,說十歲都是虛報。

  他不由得心里不適。

  “看不上?那這個…”

  婦人從身后一男人懷里搶過一女娃,“和我這女兒成親也行。”

  余生心里更不適了。

  “你神經病吧,哪有這么糟蹋自己閨女的?”余生鄙視她。

  簡直妖怪不如。

  “她們不行,那,那我來!”婦人指著自己。

  余生還沒說話,婦人后面的人先不答應了,“你,你把我們置于何地?”

  “對呀,你都答應嫁給我們了,我們的隊伍不能再多人了。”那些男人吵嚷起來。

  余生目瞪口呆。

  這婦人牛掰呀,居然要開后宮。

  “你們閉嘴!”

  婦人揮了下刀,讓他們安靜下來。

  她回頭看余生,“怎么樣,答不答應?”

  “大姐,你別這樣,你還是打劫吧。”

  余生表示,打劫他可以致富。

  劫色,這他就不知如何下手了。

  “我又不是劫匪,打什么劫。”婦人還挺有職業道德。

  “大姐,你都有這么多人了,還劫我作甚?”余生表示不解。

  婦人擺手,“嗨,這不是多口人,多分一份田。”

  余生恍然,敢情為了這個。

  貪心不分人與妖。

  中原百姓恨不得把所有東西都搶過來,以至于用出了這樣令人啼笑皆非的手段。

  余生搖頭。

  他身子閃爍,直接繞過婦人,繼續往前走。

  那些人一呆,繼而指著余生,“妖怪!”

  接著,他們拿著鋤頭、菜刀向余生沖過來,恨不得把余生剝了皮。

  余生愕然。

  最后,他又平白多了幾貫錢。

  后面的路上,打家劫舍,搶男人搶女人,乃至于搶爹的,四處可見。

  巫院治下之地,一片混亂。

  巫院的巫祝倒是一個也沒見到。

  想來事情太多,一時無暇顧及這些亂象。

  一直到了琴城,余生才看見一些巫祝。

  他們或站在城門前,或站在高臺上,宣講,鼓動著什么。

  臺下百姓群情激憤,臉紅脖子粗。

  巫祝看到了余生。

  所以,余生剛坐到約定的客棧,巫彭領著人就來了。

  “余掌柜,我們又見面了。”巫彭向余生拱手。

  伴著他出現,客棧里所有的客人都被巫祝趕出去了。

  整個二層樓,只有他們幾個。

  余生選的位子靠窗。

  往窗下望去,可以看到許多巫祝悄悄地把客棧圍起來,不讓任何人靠近。

  余生收回目光,“老彭,半年多不見,你老了許多呀。”

  巫彭坐下,“余掌柜倒是依舊少年,意氣奮發。”

  “沒辦法,得意少年時,正是最英俊的時候。”

  巫彭撇嘴,他再次見識到了余生的自戀。

  他讓人上酒。

  “我更佩服余掌柜的勇氣,居然還敢只身來琴城。”

  他為余生斟上酒。

  “哦,對了,那位用美人骨做琵琶的城主,被百姓殺了。”

  他輕笑,“被人用刀,把腿上肉一條又一條地刮下來,他死時叫得很慘。”

  余生不以為意。

  他端起酒杯飲一口農家濁酒,“你們總算干了一件好事。”

  “與余掌柜相比,我們還是差遠了。”巫彭敬余生一杯。

  把酒杯放下后,巫彭斟酌一下才開口“余掌柜一定好奇,我找你所為何事。”

  余生看著他,等他下文。

  巫彭反而不說了。

  他站起身,望著窗戶外的城池。

  “在圣人出現之前,人類的歷史就是一部被妖怪殘殺以為食的血淚史。中原人一直期待有一天成為中原的主人,可以放肆地活,大膽地活。”

  于是,在天帝的幫助下,出現了中原圣人。

  然而,中原圣人的反抗,很快被中原諸神剿滅了。

  中原百姓迎來的是更為黑暗的時代。

  在這個時代,明明年年豐收,百姓卻不得不易子而食。

  明明勞累致死,妻兒卻寒冬無衣。

  “中原人在這千年間受了太多的苦。”

  他回頭看著余生。

  “我們巫院雖遠去南荒,卻一直不曾忘記這些受難的同胞,期待著有一天可以殺回來,救他們于水火。”

  “現在,我們做到了!”

  巫彭豪情萬丈,一臉自豪,一改之前的默默不語。

  余生只是飲酒,不說話。

  巫彭穩一下心情,看著余生,“當然,這其中的大部分,當歸功于余掌柜。”

  他舉起酒杯,“我代中原百姓敬余掌柜一杯。”

  余生與他碰一下杯子,默默地看著他。

  “余掌柜,其實巫院與客棧,有著同樣的目的:讓中原百姓平安喜樂,所以…”

  巫彭放下杯子,鄭重其事地看著余生,“我們不必兵戈相向,完全可以握手言和。”

  “這話我同意。”

  余生輕笑。

  他也不想打下去了。

  “但你們王上…不,天帝同意?他可一直想把我殺了,把我的靈魂取走。”。

  巫彭沉默。

  他望著窗外,見大街上寂靜無人。

  余生也跟著望,驚訝地發現,不知何時,大街上漂浮著一堆鬼魂。

  鬼魂們繞著他們所在的客棧逡巡。

  莫說人了,鬼也放不進一個來。

  “余掌柜不必擔心,為了防止隔墻有耳罷了。”巫彭回過頭。

  他又為余生斟一杯酒,“為了表示我接下來的誠意,我愿把這座客棧,送給余掌柜。”

  余生驚訝地看著他,“當真?”

  “當真!”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余生當然不是王八蛋,于是他打一響指。

  后廚傳來驚訝聲,想來是被陡然出現的咫尺之門嚇到了。

  余生為以防萬一,又貼了一張“劍”字。

  自他得到東荒、中原后,又建了幾座藏書閣,得到了兩張“劍”字。

  “現在,你可以說了。”余生見到了他的誠意。

  巫彭敬余生一杯酒。

  “現在,巫院是巫院,北荒王是北荒王。”

  “咳咳。”

  余生差點被嗆住,他擦了嘴邊酒漬,望著巫彭,“當,當真?!”

  “準確來說,巫院與缺一魂的天帝,現在毫無瓜葛。”

  巫彭補充一句,“你見過的北荒王之子,就是缺一魂的北荒王,他現在與你同仇敵愾。”

  這不用巫彭說。

  自從上次知道自己被天帝利用,從而把余生放走后,北荒王之子必然和余生同一個陣營。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而且為了得到自己缺的那一魂,北荒王之子也必須幫余生。

  余生相信缺魂的北荒王,卻不相信巫彭。

  “這消息有點太出人意料。”他委婉地說。

  “出人意料?我不這樣認為。”

  巫彭問余生,“巫院的目標是什么?匡扶正義,振興人族。”

  這個目標從他們離開中原,去往南荒,再到他們回到中原,始終不曾變過。

  “現在目標已經達成,我們必須鞏固這來之不易的勝利,而不是繼續起兵戈,把來之不易的勝利果實拱手于人…”

  “畢竟,這是人類千百年來的夢想。”

  余生沉吟,斟酌著巫院話中之意。

  這不會是緩兵之計吧?

  亦或者,這又是一個鳩占鵲巢的戲碼?

  他們當初對九城用的就是這招,余生不能不防。

  “巫院信仰天帝,你們就這么放棄了?”

  余生輕笑,“不信仰天帝的巫院,還是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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