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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局章四 最后對抗

  程紫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具尸體。

  好在從那明黃龍袍出現時她便幾把一抓卸了發簪拆了發髻,這會兒的幽暗環境里,她的女性特征應該是沒有半點外露的。

  朱常玨正一步步走近。

  她也聽到了外邊的動靜,李純似乎離得不遠,應該是在找她。

  程紫玉的視線透過在水中飄蕩的長發縫隙,看到那明黃離他只有不到十步了。

  她暗暗掐著若與他正面遇上后逃脫虎口的可能性。

  事實,很難。

  朱常玨作為皇長子,一直是被重點培養的。武藝雖不精,但卻是十幾歲便開始涉獵的。至少力道方面,是遠遠強于自己的!加上她后背的傷…

  她想在朱常玨手上討得便宜,除非偷襲。

  程紫玉發現他雖卸了領圍,但因身著龍袍,負擔太重,所以游水時身手明顯不夠靈活。

  而他自封為皇,這個時候為了顏面也不可能脫下龍袍自掌耳光,叫人笑話,落人口舌和自毀底氣。他行動上的笨拙,或許也是她的機會之一。

  于是,在朱常玨臨近,伸手靠近她,想要將她從那狹窄的木架拖出一看究竟時,她搶先出手了。

  她低垂漂在水里的手突然甩起,抓著匕首用盡了全力,沖著朱常玨的脖子揮了出去。

  朱常玨是游水姿態,后退是不可能的,躲避也很難。

  但他懷著警惕,動作意識很快,第一反應便伸了右手去擋…

  匕首是皇帝給程紫玉的。

  是削鐵如泥的寶刀。

  而程紫玉蓄的這把力也是盡了她所能。

  匕首沒能刺到他的脖子,卻割進了他的手臂。

  皮肉對抗精鋼,傷害可想而知。

  入肉聲略鈍,鮮紅也一團團在水里漾起,朱常玨更是一聲哼。

  這個程度,雖還不至于切下手臂,但傷口深度在那兒,朱常玨那右臂至少也半廢了。

  沒能割到頸,程紫玉略失望,但這個偷襲并不算失敗。因為朱常玨的右臂明顯不太抬得起來了。

  被襲的朱常玨大怒,右臂被傷的一瞬,左手一拳便揮向了程紫玉抓匕首的手臂。

  趴在木架上的程紫玉急急往后滾,手臂雖避開了大半,但再次落水的同時,右手抓著的匕首卻被打落掉進了湖底。

  朱常玨一咬牙,哪怕右手血流如注亟需醫治,卻沒有半點遲疑,左手拳出,見程紫玉落水,毫不猶豫便又伸手抓了出去…

  他很清楚,就程紫玉的水性,一旦逃開,在對方援兵已至的狀況下,他壓根就沒有把握再追到人,抓住人!

  程紫玉暗下叫苦。

  的確,她之所以主動出擊,計劃便是能殺便殺,殺不了就在傷了對方后趕緊逃。在水里的話,她別的或許做不到,但想要逃開對方魔爪一定不難。可朱常玨這貨真真狠人,他這是冒了殘疾的風險也沒放棄呢!

  朱常玨雖只一手能使力,但力道在那兒,反應也不差,抓出去的手到底還是扣住了程紫玉后襟。

  力氣的差距立分!

  程紫玉雖抓住了頭頂木架想要掙脫,可到底也沒能掙開單手的朱常玨。加之后背那傷,被他那么一抓,更是撕心裂肺,叫她疼得幾欲厥過去。

  那廝借著程紫玉的力一拉,便與她又近了兩尺,隨后手臂一環,直接將程紫玉的脖子給圍扣在了臂間,隨后便要拖著她離開這一片。

  程紫玉感受到了他的得意,自然知道他的想法。她落在了他的手里,便成了他的籌碼——這是最糟糕的境地,可能使先前的所有努力都要付之一炬。

  她自然不愿!

  哪怕是拖,哪怕是拖死他,拖死自己,她也不能走到那一步。

  船體越來越斜,船底的一邊也越發往上翹,帶來是空氣,是船底木板越來越難抓牢的危急,也是很快他們二人就將暴露于湖面的狀況。她聽到了李純一遍遍的呼喚,也聽到甲衛的聲音。她知道他們離她越來越近。

  湖面的戰斗聲也在靠近。

  所以程紫玉覺得,她必須堅持。等到李純再近些,等戰斗聲再近些,所有的優劣便將轉換了。

  她的右手緊緊扣住了那木架,左手則將剛卸發髻時取下的發簪從腰間拿下,出其不意往后刺去。

  朱常玨沒想到她還有能力和手段還擊,一時不察便吃了虧。

  他的臉上被她劃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這叫他沒法忍受。

  顏面傷了,身體廢了,他自詡為尊貴的帝皇,卻已叫她打臉到了這般程度。

  這一刻的朱常玨,如被刺激了一般,不知是要死磕,還是打算給程紫玉個教訓,一把就收住了手臂,越發緊箍…

  程紫玉突然沒法呼吸,心下略慌,唯一能做的只有快速揮動手中尖利的簪尖并努力掙扎,唯一慶幸的是朱常玨只有一手能動,箍住了她就沒法去再次對付她手上的“武器”…

  朱常玨也有幾分無奈。可恨一切太突然,可恨右臂筋骨傷了,叫他不但右臂提不上力,還渾身一陣陣的發寒。此刻他能做的只能是后仰著避開程紫玉往后扎來的簪尖。此刻的他,聽到敵方越來越近,也是不敢呼救,只希望程紫玉能趕緊泄力,趕緊認輸…

  兩人,都在盡自己的能力堅持。

  可程紫玉比他想象中還要討厭可恨。她扎不到他的臉,居然拿了簪尖直接在他另一條完好的手臂上一下下扎了起來。

  朱常玨大恨。

  他猛然又猛力,狠狠拿頭往身前撞去。

  程紫玉避之不及,被他這一下撞得后腦勺發痛,眼冒金星。

  本就快要窒息,哪里經得起這么撞。

  眼前一陣陣發黑,她連咬了好幾次舌尖也再不管用,極限已到,她憋不住氣了。

  不知是否錯覺,她覺得,李純大概就在附近了。

  不能這樣下去了!

  她便最后再試一把!

  朱常玨又一次撞來時,她突然就松開了手。

  依托于她,露頭在這個內凹空間里的朱常玨沒想到她突然松手,冷不防地身子一沉,就那么嗆了兩口水。

  可他更沒想到,她在松手的下一瞬,騰出的右手卻是反環了他的脖子,并將他的人往水的深處拖去…

  這一出是朱常玨徹底沒想到的。

  他下意識便覺得,她急著被救,應該全力往水面去,應該想法子掙脫,應該去恢復呼吸,應該去尋求救援才是。

  突然的反其道,朱常玨有些措手不及。

  他水性比程紫玉差了太多。

  剛剛左右手都用不了后,他全靠制著程紫玉才冒頭于水面。此刻程紫玉突然往水里沉,他猝不及防。

  她想與他同歸于盡——這是他的判斷!

  這念頭一出,朱常玨更慌了。

  他不能待在水里。

  尤其當他覺得這一刻身體越來越重,越來越麻木,越來越不聽使喚時…

  和他先前將重量掛在她那兒不一樣,此刻程紫玉的重量都在他這兒了,就如一塊大石頭將他往水里拖。

  為了不被溺死,他只能靠著雙腿擺動。

  可恨程紫玉,不但將她的腿來扣他,先前那手的簪子也開始戳起他腿來。

  朱常玨幾乎想咬死程紫玉!她比自己分明少吸了近十息的空氣,可還如那打不死的蟑螂,吸血的水蛭,那甩不開的水蛇,怎么也收拾不了!

  兩人的氣息都不穩,心態也在漸漸變化。

  尤其急躁的成了朱常玨。

  一來,時間不夠了。他再耗下去,就是被人撿便宜。二來,他掙不開,豈不是要被她活活拖死?她是賤命,他是真龍,這筆買賣,太虧!

  那么…是該松手了嗎?

  這個主意讓朱常玨覺得羞恥又覺不甘!

  而他這個遲疑的當口,額頭便是一疼。這次是程紫玉的主動拿頭來往后撞出的一擊。與此同時,他受傷的右手又是一疼,傷上加傷,又被簪子戳中。

  朱常玨受不了了,到底松開了手臂…

  可那程紫玉竟然還有力氣,一下便往外騰出去兩尺。

  朱常玨冷笑。

  他只是放棄鎖她咽喉,可不是要放她離開!他伸手一抓,還是一把揪住了她的一腿…

  這一次,程紫玉倒是沒有再掙扎。

  她沒力了!

  朱常玨喜出望外,糾纏這么久,還不是在自己手中?他單手回拉,將人往身邊收的同時,擺動雙腿往上浮…

  他只是沒想到,毫無征兆的,他的后脖子便是一涼一痛,有溫熱在外流…

  他回眸,看見的是一雙滿是怨毒的冷眸。

  朱常玨松開了程紫玉,他左手撫上了后頸。

  他看不見那里,卻有那溫熱汩汩,不停外流,令他恐懼在身。

  見李純去抓程紫玉,他急急忙忙用他最后一點力將雙腿擺動往水面去…

  可這一次,他的腿卻如剛剛他抓程紫玉一般,被李純一把拖住了。

  他回頭看的時候,只見李純正抱著程紫玉,一臉悲慟…

  朱常玨試了很多次后,始終發現自己沒能掙開李純,他終于知道,完了。

  結束了。

  唯一讓他有一點點開心和欣慰的,是他看見程紫玉一臉慘白躺在李純懷里,緊閉著眼,手腳均垂于水中,分明已經斷氣。

  這讓他總算能接受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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