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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五章 強硬下去

  程紫玉原本沒看懂朱常玨這一趟的意圖。但她很快便品出味來了。

  朱常玨未必是來使詐的,否則也不用帶著魏虹。

  魏虹是荊溪人,又有魏知縣的緣故在里邊,不管是何家還是程家那里,多少也是有話說的。所以,朱常玨更有可能是來賣人情拉關系的。

  這才是他對老爺子一出手就是貴重古董的原因。

  在他看來,太子倒了,李純的選擇又少了一個。而他全面領先,除了一點——兵權上。老四有白恒,老五有康安伯,他怎么辦?

  他的選擇并不多。而他和李純,恰恰正是對方最好的人選。

  今日,正好是拉攏之機。

  李純最近沒有公務,他一般時候肯定碰不上。若直接上將軍門,便顯得刻意了,也容易引起皇帝的忌憚。所以怎么看,今日這機會都是最好的。

  于是他一反常態,一大早就來了。甚至比大部分賓客都還要早。

  如此,他便有足夠時間拉攏李純說幾句“體己話”。

  另外,他來得越早,這姿態就越足。在不明所以,后來的賓客到時,若看見他與李純已經在把酒言歡,難免想入非非。他是故意要給所有后來者一個錯覺:他朱常玨與李純關系突飛猛進,他一早就來給李純撐腰來了…

  而這一點,恰好也能解釋為何朱常玨前腳一到,后腳朱常哲就來了。

  哪有那么多的巧合?還個個都那么早?

  分明是朱常哲聽聞朱常玨已經過來,始料不及的他想明白了朱常玨的意圖,緊趕慢趕卻到底晚了一步。

  或許,這也是朱常哲輕車簡裝,并匆匆忙忙的原因。

  他若不是急躁毛躁了,當時也不至于看見她便喚錯了名字…

  程紫玉當時便大概明了這兩位皇子在爭什么。尤其是竇氏出現時。竇氏,莫名其妙的解手說,或許一早就是打算來找茬或拖住朱常哲的。

  程紫玉并不打算站邊朱常哲,但她更不想讓朱常玨占便宜。

  當時她看見朱常玨與李純已經到了湖對岸。

  酒席尚早,李純被朱常玨拖住,兩人在湖邊說話,遠看過去正是談笑風生態,叫人如何不多想?

  所以程紫玉反其道行之了。

  她對竇氏所為的確怒,但還沒怒到要當眾讓她下不來臺,當面取笑并暗罵頂撞的地步。她的暴起,真正的原因只是為了撇清李純與朱常玨夫婦的關系。她只有越強硬,其他人才不會多想…

  這才是她咄咄逼人態的根本原因。

  只不過朱常哲太壞了。

  他看了出來。既看出了朱常玨的意圖,也看出了她的打算。

  所以他見縫插針。

  她在一力撇清,他便一力接著。

  他一直在插嘴,一直在應和,一直在試著讓所有人以為他與她是一條戰線的。到最后,還故意要幫她和李純出頭,逼著竇氏去道歉。

  如此一來,朱常哲不但不用擔心朱常玨強制捆綁李純,反而還因著硬碰硬向所有人表達了他與李純夫婦才是一條心,他們才是無懼于正面對抗朱常玨夫婦的同一條船。

  而程紫玉氣的,正是這個!

  她一不小心,被朱常哲暗搓搓捆綁了。

  所以朱常哲才謝她,這才是那個人情的來源。

  她幫了他大忙了。畢竟在太子倒下的敏感時候,一點點地風吹草動都能左右不少人的心理…

  這一個個的,都是狐貍!沒一個容易應付的!

  但只要不讓朱常玨再得逞,朱常哲占得的便宜似乎也不太難忍受。

  而被她這么一破壞,朱常玨這一趟,注定將是徒勞…

  另一邊李純和朱常玨早就瞧見了這邊的小熱鬧,第一時間便派了人過來打探。

  聽了回稟,朱常玨面色舒暢。竇氏得用。功勞不小。至少目的達到了。

  “李純,世間最惡白眼狼。防患于未然,你應該比我懂。有些心思若不早早掐死,待星火燎原時就來不及了。

  老朱家的男子都寡情,你明白的!可那人能乖乖跟在一個女子身后笑,你夫人是第一個。那人能為一個女子出頭,你夫人也是第一個!南巡他默許的正妃人選,你夫人是唯一一個!

  李純,我就問你一句:他若上位,君要臣死,臣死不死?君要臣妻,臣給不給?”

  朱常玨忍不住笑。李純對程紫玉的情意,瞎子都能看出來!他只需光明正大挑撥就能達成目的。

  “所以我一直想不明白,你這么精明之人,怎會冒如此風險?但凡有一點點的閃失,你將來不但一無所有,死無葬身之地,全為他人做嫁衣,還得捶手頓足,憋屈無比啊!萬一再有了孩子,大概還得喚別人…”

  “玨王大概是弄錯了。”

  李純淡淡開口。“我不會為任何人做嫁衣!”他是皇帝近臣,怎么可能當著朱常玨之面承認站邊。“我只忠于當今圣上!”

  朱常玨呵呵笑。

  “那就更對了。所以為防他人爭奪將軍寶物,您不插手也不行。您不但要防著覬覦您寶物的那位,還得要出手阻止他上位。

  說白了,你可得防止和阻止他成為將來的圣上!將軍什么都不干,干看著可不行,這什么情啊,yu啊,最是容易滋生并泛濫的。防患于未然,將軍一定明白!”

  “所以,這就是玨王今日來的目的?”

  “怎么會?本王今日只是來跟將軍示好。本王與將軍遠無恨,近無仇,其實將軍大可不必拒人千里之外。”

  李純淡淡笑。他們之間是無仇無恨,但自己妻子,自己要保的家族和家人卻與眼前這貨有兩世大仇啊!

  這狗畜做事陰毒隱蔽,自以為無人知曉,卻不知她早就已經知曉他的大部分所為。

  所以,他的示好再有力,他的挑撥再努力,早就注定了不會改變他們從來都不可能合作的本質…

  李純沉默著不答,朱常玨以為他是需要時間考慮,也就不再逼迫。他的盤算很明確,哪怕李純不幫自己,也不能讓李純成為老五的助力…

  賓客漸多,兩位皇子都在忙著應酬,程紫玉便找了李純出來說話。

  “娘子威武霸氣!”他沖她笑。

  “我是來告訴你,從此刻開始,我打算任性一點,借著今日由頭,我就不給朱常玨夫婦好臉色看了。別人說我恃寵而驕也好,囂張跋扈也罷。我不要他們占你便宜,也不想與他們牽扯上。”這事,她還是先跟李純說一聲的好。

  “嗯,我的便宜只給你占!”

  眾目睽睽下,李純一下就捉住了她的手。她的便宜,也只能他占。他也要叫所有人瞧瞧,他們的感情,好得很!誰都別想來挑撥,誰也別想有其他非分之想。

  “我說正事呢。”她哭笑不得,卻抽不回她的手。

  “你想如何都隨你。你高興就好。只要你高興。”他就是要寵妻護妻,還有誰敢說一個不字?…

  今日的宴席是太后關心過的。體恤程家是外來,所以太后一早吩咐了逍遙王妃幫忙安排了,從布置到席面,來的是一整個的班子,倒是不怕有錯,也不用程家人操心。

  何思敬帶著人操持男賓席面,女賓這里有何氏,紅玉和暗中學著打理的蔣雨萱盯著,倒是沒有程紫玉什么事了。

  作為主角,程紫玉跟著李純敬了一圈酒。

  她做好了要喝多的準備,不過李純幫她擋掉了大部分的酒。

  眾賓客也不敢過多為難,于是待她回到女賓座時,總共也就喝了兩小杯的果酒。

  正如她所料,魏虹今日的作用也就是拉拉近乎。

  魏家何家都是荊溪地面上的老家族,相互熟悉。此刻的魏虹正在何老夫人身邊說笑,老夫人倒也高興。魏知縣的面子擺那兒,老夫人還賞了她一個金鐲子。魏虹則觍著臉表示過幾天再來做客。

  老夫人知道魏虹是朱常玨的人,只表示程家她不做主,若是要做客,何家是歡迎她的…

  魏虹算盤打空,面色一僵。

  何家歡迎她有什么用?

  可在程家那里,她有什么顏面呢?程家可從不把她爹放在眼里,這會兒有李純撐腰,更猖狂了。她真要來,怕是連門都進不了。

  不多久,竇氏便帶著魏虹來給程紫玉敬酒了。

  “新娘子,對不住了。今日是我不好,來,我給你賠罪,咱們笑一笑就過去了。”竇氏笑得開懷,似乎真的毫無芥蒂。

  她更是先干為敬,面露真誠。

  堂堂王妃當眾來敬酒,這個臉面還是要給的。

  程紫玉也是滿杯干盡。

  竇氏又開始拉著程紫玉就是贊,又起哄了身邊的貴婦跟著夸。

  還真就是一團和氣的模樣。

  “過幾日我們玨王府要辦宴,郡主你可不能躲懶,定要來啊。明日我親自送帖子去。”

  “明日我要送祖父去莊上,怕是有不便。府上沒主子,還是不要勞動王妃白跑這一趟了。”程紫玉淡淡的面色與笑顏如花的竇氏形成了強烈對比,拒絕之意已很明顯。

  竇氏面部抽搐。

  她堂堂一個王妃,將來的皇后,竟然被拿來跟個連功名都沒有的糟老頭作比較嗎?這小賤人還敢直接拒絕了自己?

  管她是為了落自己顏面,還是不想讓自己上門,都叫人意難平啊!

  但竇氏涵養還是在那兒的。

  “百善孝為先,還是盡孝最重要。應該的!”

  竇氏笑了起來。

  “聽說程家莊在城南郊吧?這么快就完工了?那待我哪日去南郊白云寺上香的話,回程可得去程家莊討杯茶水喝。”

  程紫玉只是笑。

  “那自然是歡迎的。只不過南郊那個,說是莊子,實為工坊。您若去了,可不能嫌棄飛沙走石,泥污處處的環境,也不好抱怨工匠們滿身的污穢和臭汗,那里有些臟亂,排水也還沒完善,但風景還是不錯的…”

  程紫玉笑得明艷,竇氏卻不好接話了。

  她既不懂陶,也不了解所謂工坊是何樣。但既然是捏泥塑物之地,自然是污臟無比。聽說程家工坊一直在招人,從挑工到幫工,要的都是漢子,還要好幾百個?

  屆時那地兒…該是如何粗俗鄙陋臟臭?

  在竇氏的想象中,那工坊便是赤了半身的工匠們吹著口哨,說著葷話,隨地小解并吐著痰,漫天塵,滿地泥,臭烘烘…堪比貨運碼頭,或者肉市魚市的可怕之地。

  尊貴如自己,怎能涉足那種地方?如何去忍受下等人的窺視和評論?

  一想到自己綴著明珠的繡花鞋和鑲了碎鉆的繡裙可能被泥水濺上,被泥點打中,被臭汗蹭上…竇氏不由打了個冷顫…

  那地兒,打死她也不會去的!

  倒是李純,真是瞎了狗眼,什么樣的貴女沒有,反而選了這么個下賤商女,寶劍配爛泥,真是糟蹋了!

  程紫玉則在放眼全場,將貴婦貴女的表情盡收眼底。

  她知道,和竇氏一樣想法的人不少。

  她自然是故意的。

  太子基本倒臺,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不管是為了前程,還是為了選邊,又或是想要與她和李純打好關系之人將會越來越多。

  而李純那里油鹽不進,如竇氏一般想要從她身上下手之人也將越來越多。

  為了不影響程家何家,她便打算晚些時候躲去莊上了。可她的莊上還要從事生產,哪有功夫和精力去應付那些吃飽了撐的貴人們…

  所以,她便夸張了些。

  今日她自己將莊上的不堪往外抖,在誰看來,只怕她的莊上比這形容都還要糟了許多,否則她怎會不顧顏面當眾埋汰自己的工坊?

  素好胡思亂想的女眷們一定會以為她有十分只說了三分,隨后開始想象起許多尷尬難堪又可怕的場景來。

  相信這番言論之后,這些貴婦們哪怕不怕臟亂,也會忌憚和避嫌漢子們而不愿輕易上門。

  有這么個“可怕”的工坊擋著,以后她也能躲個清閑了。

  哼哼,她的莊子,好著呢!

  雖有工坊,也是鬧中取靜,山清水秀,比荊溪山頂那個莊子可分毫不差。

  竇氏接連被堵回去,也就不再接話。

  魏虹硬著頭皮來跟程紫玉撒嬌。

  她也要敬酒。

  “好姐姐,你我許久未見了。你進了京成了郡主,該不是把妹妹我忘了吧?程府這么好,你也不請我這個老鄉來玩,你說,你是不是該罰酒啊?…”魏虹說的親熱,不知道的,還以為她二人是多好的閨中密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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