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
李純抱胸嗤笑,此時此刻,連朝鮮的面子也用不著給了。
“公主,那眼下這…算不算是人證物證俱全了?”
笑容一收,他頓時厲聲。
“你分明對我早有企圖!多說無益,也莫要再做徒勞掙扎了。”
他將視線慢慢挪向了朝鮮王。
李純何嘗不知朱常淇的事與文蘭脫不開干系,但大周皇室和朝廷還是要顏面的。之前朱常淇的事他為了程紫玉,為了補償文蘭,就當睜一眼閉一眼了。但這次朝鮮人又想算計他,那他自然不可能聽之任之。
哪怕為了國威,為了談判,為了皇帝…
皇帝也慍怒了,同樣虎視眈眈看向朝鮮王。
不管這次對方算計的對象是李純或是自己,都是他不能忍的。從宴席流程到準備工作都是朝鮮方張羅的,出了事,他自然不得不懷疑朝鮮王是否幫兇…
窩囊蕩然無存,皇帝腰板一挺,底氣回來了。
事實究竟如何,他會在意嗎?
文慶什么下場,他更是無所謂。
至少,在李純的折騰下,談判的籌碼變了,手里握的牌也換了。這些,足夠了!
皇帝給了李純贊許一眼…
朝鮮王腦瓜子突突疼。
“皇上,不是這樣的。一切都是推測,文慶也未承認,說到底并無實質性的證據。算給本王個面子,文慶那里,也總要給她個機會聽聽解釋對吧?萬一有誤會呢,咱們不能…”
李純直接打斷了。
“皇上,王上,臣有幾句私話。能否借一步?”
李純竟還上前拍了拍朝鮮王的上臂。
“王上,不會讓您后悔的。”
一個臣子,膽敢隨隨便便上前來拍他一個屬國王上,這動作完全不合規矩。可朝鮮王這會兒連甩開的底氣都沒有。
尤其他瞧見,李純在笑。他突覺后背又有涼氣冒上來了。
沒好事,肯定沒!還有什么不好的事…
雨已停,三人往亭外走了幾步。
經過文蘭時,李純瞧見文蘭笑得諂媚并雙手合十搓著。這個動作在朝鮮是抱歉、對不住,請求之意。
擦身而過時,他還聽到她喃喃低聲:“妹夫,不,姐夫,好姐夫。”
李純憋笑,這是個聰明的。在求他手下留情,不要壞了她的利益呢…
三人站定到了一棵樹下。
李純招呼了金楓過來,要了文慶的帕子。
“認得吧?”他看向朝鮮王,隨后將帕子在空中一甩。
空氣里頓時香氣縈繞,在雨后的清新里,那香味尤其濃重。
“文慶的帕子上下了藥。”
朝鮮王腿一軟,差點坐地。
李純虛扶了他一把。
“現在知道為何我生氣,為何要針對她了吧?她一早就想用帕子來算計我,那我自然不能逆來順受。”
李純將帕子塞回了荷包。
“這是文慶私物,怎在你身上?”
“撿的。”
“不可能。李純,是不是你偷拿的?”
“撿的,我在欄桿邊撿的。”
李純面色不動,定定看著朝鮮王。
都是聰明人,拿的還是撿的,重要嗎?
“所以呢?”
“所以,到此為止吧。”
“上邊什么藥?”朝鮮王和皇帝聽聞帕子上有藥物后,同時退后了好幾步。
“不用怕,需要與其他藥物配合才能發揮效用。至于那枚引出藥效的引子嘛…”
李純手指湖里:“就是你們一開始招待我的朝鮮燒酒。”
“不可能。”朝鮮王大大抽了一口氣。“本王不知情。”
“別緊張。知道您是被蒙在鼓里了,所以才來告訴您。等您有時間,自可與文慶公主證實。但我要您知道,我之所以沒有當眾揭穿這事,全看在您和朝鮮的面子上。看在兩國百年的友好情意上。
否則您明白的,我若這會兒派人去將那壇被我扔出去的朝鮮燒酒打撈起來驗藥…會是個什么后果?眾目睽睽下,您與朝鮮將面臨什么?您有沒有能力收場?當著大周天子之面下藥,這算不算欺君?…
我若再狠一點,讓人去你們驛站搜查,我就不信找不出東西來。屆時為難的,可就不是文慶了。”
李純重重一吐氣。
“但我之所以坦誠相告,便是看重了朝鮮王上的為人。畢竟,大周和朝鮮幾百年來都是互利互助的,沒必要冒風險是不是?”
朝鮮王呵呵一笑,深吸了好幾口。
“李將軍言之有理。”
他乖乖跪地,給皇帝一叩首。
“今日之事,全憑圣上定奪。”
“王弟客氣了。”皇帝一手背后,一手示意免禮。“兩刻鐘后,御書房見。”
朝鮮方這會兒是最弱勢之時,有這個把柄在手,正是談判的好時機…
朝鮮王找到秀兒追問文慶的帕子和酒水之事。幾句話的功夫,在答應保下她全家后,秀兒全招了。朝鮮王唯有耷拉著肩一臉苦笑…
皇帝瞇眼瞧李純。
“你膽子真不小,算計了朕就罷了,還敢直接跟朝鮮王挑明了。”
李純拿出帕子時,便等于告訴朝鮮王是他讓文慶下了水。
“演了太久了。早晚要水落石出,沒必要演下去。累,且煩。挑明了說話更舒服。”
這頓酒,四人各自懷有算計之心,各自沒有真話,所以挑明又如何?誰又能挑誰的不是?畢竟誰也不干凈!
李純心里,是極其厭惡這樣的假臉假話假情意的。
“你這么快便查出了帕子有問題?”皇帝嘆服。
“沒。”
李純低低笑。一來時間不夠,二來御醫準備不夠。
御醫沒看出是帕子上有什么,帕子無毒,只隱隱判斷出帕子上有些許曼陀羅香氣。
曼陀羅,有些迷人心志的功效。但若僅如此,又并不足以引發什么后果。
御醫與李純有同樣的判斷,便是除了這香味,還有別的搭配之物。想到先前他扔出酒壇酒碗時,那對主仆的古怪,他基本已經鎖定了關節。
所以,在金楓帶秀兒下去領賞的第一時間,秀兒便被帶去誘審了。只稍微一詐,他們便得到了酒水有問題的訊息…
其實這才是李純掏出那三百兩銀子,離間分隔開那對主仆的另一個用途。
朝鮮王知道的比他還少,加上心虛,一下便被李純唬住,以為對方已經了如指掌。
其實李純也不確定,他扔出去的酒壇子密封性如何。若不是怕酒壇封口不嚴已經泡了湖水,若不是怕御醫沒法驗出個子丑寅卯,哪里還要等到現在,哪里還需費那么多口舌,他早就找人去打撈了…
“說到底,是朝鮮王對文慶已經有疑,心下已有了放棄文慶之意,才會被臣唬住。”
“朕身邊有你,還是最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