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前世就是這么說的,同樣也是這般做的。她說到就做到了,她一直幫著保著慣著護著程紫玉,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日。
前世太后的寵愛很純粹,沒有摻雜任何的功利。
相對太后,倒是程紫玉覺得那些年更愧對太后,并沒能為太后實質性地做什么。
甚至沒能為她查明死因,查出真兇并報仇。
今生再來,太后對她依舊是過分的溫和寵溺,程紫玉觸景生情,忍不住下了決心這次定要盡全力保住和幫助太后…
“你這孩子,哭什么呢!”太后笑罵。“李純若在,還得以為是我欺負了你,到時候該與我急了。”
程紫玉趕緊收拾了心情,破涕為笑。
“我是高興的。聽到太后愿意做我靠山,愿意寵我,我這不是感激涕零嘛。”
太后只當是她背井離鄉想家想親人了,忍不住憐惜。
“哀家一直喜歡你,一開始是喜歡你的手藝,后來是喜歡你這個人。就是覺得你合眼緣。接觸下來,不枉費哀家疼你一場,你很懂事,一舉一動也是哀家中意的。還有那次,你那么擋在哀家面前,哀家是真受了觸動。所以啊,在哀家心里,你是個特別的存在。寵你慣你些又算得了什么。
這宮里人多熱鬧,但你也懂的,后妃公主們面上再慈悲孝順,可各自有立場和目標,注定不能與哀家親近。哀家巴望你入京,也是希望可以多一個說話的人,沒那么寂寞。
所以你以后沒事就常入宮來。常來陪哀家說話。你想要什么需要什么,也只管跟哀家開口。”
太后說著,將一枚令牌交到了程紫玉手里。
“以后想來就來,拿著令牌就可以直接入宮。哀家吧,雖有些懶散,但做事做人一向負責。你是哀家一手抬舉的,自然會引人矚目。可哀家抬舉你是希望帶給你好處和榮耀,所以一定不會讓你被人害了去。以后不用有后顧之憂,有難處就來找哀家。
不過,要說起來,你昨天挺直了腰板是極對的。哀家和皇帝都滿意。
你記住了,你的顏面事關了哀家的顏面。所以你以后走哪兒都只管拿出昨日派頭來。你硬氣,沒人敢說你不對。但你若怯懦,丟了的便不僅僅是你的顏面了。”
“是,錦溪都明白的。”
“知道你聰明,一定能明白哀家的立場和顧慮。哀家就不多說了。不過…李純他真說要給你善后的話了?”
“是。”
“他對你是真上心了。”
太后突然嚴肅了幾分,定定看來。
“李純是好孩子,是個可憐孩子。他沒有父母家人,一直過得很難。哀家與皇帝有心照應他,但總歸不能做到如親人一般。說實話,皇帝與哀家為李純的婚事操心了多年。多少王公貴族的姑娘求嫁,都被壓下了。
皇帝覺得,你配李純還不夠。但哀家覺得,只要你能待他好,能讓他開心,你就是大功勞,你就是絕配!皇帝對李純一直上心。所以,有些事哀家今日便多提醒你幾句,你要記住了。”
“是。”
“你若能讓李純高興了,那你在宮里京里都能橫著走,要什么有什么。身份地位都不在話下。皇上能保你的,不僅僅是榮華富貴,就是你們的孩子,孩子的孩子,都有享之不盡的富和貴。包括你的程家,都能得到長久穩定的萌陰。明白嗎?
但你若傷了李純,皇上是不會放過你的。你別怪哀家嚇唬你,這么說吧,真到那一天,哀家也是保不住你的。李純算是皇上拉扯大的,皇上對他的感情比幾個皇子還要深。他是皇上最看重和心愛的臣子,皇帝把他當作兒子看待。這份情意是真真的。
而且李純是個固執孩子,萬事一旦認定就一根筋,哀家相信他既然接受了你,就一定會待你好。這一點,你不用擔心。而哀家對你最大的要求,也就只一點,希望你能好好照顧李純,萬不能辜負了他。”
若不是已經知曉了那個故事,程紫玉只怕要驚訝于太后的直白。但此刻看來,皇帝比李純所以為的,還要看重他這個兒子…
太后也一樣,當日爽快送她莊子地皮的,其實多少還是為了彌補對這個不能認的孫子的愧疚…
“王玥那里,到底是個什么狀況?”
程紫玉一到,太后便有意抬舉,當著請安的眾妃嬪之面,親手拉著程紫玉來了暖閣,將一屋子的后妃扔在了外邊干坐著,羨慕嫉妒了一大群人。王玥也一樣,這會兒正坐在外邊候著。
太后一眼就看出了王玥盤算,她先帶程紫玉過來,也是一時拿不準,想先探個底。
“昨日狀況有些不好,但就醫后,應該已無大礙。”
“哀家知道她要什么,但哀家不妨給你露個底,這孩子哀家可以保,卻不會留她們母子在身邊照應。”
太后瞇眼端茶喝了一口。
“若是先前也就罷了,哀家還能圖個熱鬧。但哀家既然接過了后宮大權,便要講究個平衡,以免叫人想入非非,哀家斷然沒有把老四的孩子養在身邊的道理。
王玥是難,卻不是特例,嫁入皇室的女子都一樣,各人自掃門前雪。哀家可以出手幫她,但哀家的立場不允許哀家把手伸在老四門前。否則,其他人會有意見。你明白嗎?這些話,你若要說給她聽,也是可以的。”
太后說的明確。
其實這一結果程紫玉先前就大概猜到了。
當日朱四對孩子出手,太后雖大怒,對朱四也罰了,可當時便沒有將王玥帶在身邊一力相護,最終是將王玥交給了王家照應。當時其態度便已明了,王玥想得太后的庇佑,并不容易。
而太后之所以還解釋一遍,只是給自己的面子。
或許當日王玥背靠皇后時,便已注定太后對她親近不起來了。太后,大概是不會信她的…
說了這一通話,太后帶著程紫玉回了殿中。
而堂中的一眾后妃正圍攏了王玥,面露羨慕。皇帝南巡,宮中好一陣沒有好消息傳來,于是一個個都只恨不得自己也有王玥那么個大肚子,再等個把月就能瓜熟蒂落,母憑子貴。
今日除了麗妃,高位妃嬪一概“抱恙”。
太后親自為眾妃嬪介紹了程紫玉,又由芳嬤嬤帶程紫玉見過了在場眾妃嬪。
那石貴人和田常在與程紫玉算是老相識了,又是半個同鄉,這會兒尤其熱情上來幫忙介紹。
程紫玉聽說了,兩人依舊得寵。若沒記錯,這兩人半年內都還會晉位,尤其是艷光逼人的田常在,應該再有幾個月就有孕了…
太后給程紫玉在身邊賜了座,又是羨煞了許多人。得了太后抬舉的幾嬪圍著程紫玉夸個不停,主動接過了后日的承宴之責。
王玥幾次三番想開口,卻始終找不到合適的契機。好不容易捱到妃嬪們都散了,可太后又直接起了身。
她急了,直接跪到了太后身前。
“你先聽哀家說。”
太后阻止了她開口,直言拒絕。“你想要的不合規矩,叫外人看見了怎么想咱們皇室?先前在你們王家你差點落胎那事已經叫人想入非非,傳得風言風語,這會兒哀家若接收了你,豈不證實了當時發生皆屬實?”
太后示意芳姑姑將王玥扶起。
“一會兒,哀家會安排人與你一起回安王府。哀家給你找幾個老嬤嬤,伺候你起居,不會有事的。你快生產了,就不要四處走動了。你放心,產婆和奶媽哀家也會給你準備。芳嬤嬤,去請葛御醫來一趟。”
太后盡力忽視著王玥打顫的身子和發白的臉龐。
“御醫到了后,先給你瞧一瞧,出一套調養方案。你放寬些心,御醫會每兩日去一趟安王府,要什么藥材也從哀家這里出。你身子虛,沒什么事便早點回去休息。哀家這里也不用來請安,芳嬤嬤會常去看你的。”
王玥幾乎就要哭了,太后說的越完備,她便越沒法開口。
“芳嬤嬤,一會兒備個步輦,你親自去安排車送王側妃回去。”
太后示意了程紫玉跟上,抬步就要離開。
王玥抬眼向程紫玉求助,見她蹙眉搖頭,知道太后這是打定了主意…
太后留了程紫玉用膳,王玥則在偏殿等御醫。
“待會兒讓御醫給你也瞧瞧,李純說你又瘦了,讓哀家給你調理呢。”太后打量著程紫玉,笑意盈盈。
“您莫要聽他胡言。”
程紫玉面上笑著將剔好的魚肉放進太后碗盞,心下卻在暗暗咬牙,她都喝了幾個月的苦藥了。好不容易最近借著趕路偷了懶。上次已經跟他說了,她不想要再喝藥,他怎么總記著這種事呢。
“我這是早春脫下厚重冬衣顯得瘦了,上次的藥極好,最近面色和精神都很好,身上也長了不少肉。那藥實在不用再喝了。”
“既是好藥,便更要喝下去。”
太后笑了起來。“你說你長肉了沒用,他說你瘦,你就是瘦,女為悅己者容,你是胖是瘦,得他點頭才行。你就安心喝藥吧。”
太后挑了眉。
“要說,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涂呢?成婚在即,可你才十五,身子青澀,既單薄又無力,而他正是血氣方剛,還是個身強力健的武將,他或是怕你吃不消呢!”
太后這句差點叫程紫玉一口湯噴出來。
這一刻她確定,太后真沒拿她當外人。
“用不著臉紅,哀家說的是事實。就你這小身板,連哀家都看不上。他又不要妾,到時候你還能撂挑子?”
太后一臉嫌棄掃過她胸臀。
“就你一直吃藥,最好也得兩年后才要孩子,太單薄不能生。李純擔慮的不錯。你啊,且瞧瞧田常在就明白了。”
程紫玉不想吱聲了,埋頭一口口安靜喝湯。
一定要她與田婉怡比嗎?
田婉怡不但相貌絕美,連那身段也是萬中挑一的…胸前波濤,卻腰細如柳,腿部修長,臀部還堅挺。穿衣走路自帶嫵媚風情,冬衣都掩不住優美曲線,連女人都忍不住多看她幾眼,何況乎男人。
當日一舞,可是吸引了一大堆男人目不轉睛的。皇上若不將其拿下,怕是其余皇子貴公子也定會垂涎爭取。
自己縱是喝上一輩子補藥,怕都養不出那體態。
李純那貨若也是喜歡那款,還是早點讓他死了那心才是…
“哀家是為你好,你啊,要多努力了。既得留住了男人心,還得想法子多多生養。李純那里還等著你給傳宗接代,哀家也想早日抱…抱一抱你的孩子…”
太后這里正說話,卻見芳姑姑面沉著匆忙而來。
“太后娘娘,王側妃…狀況不太好。”
“什么叫做不太好?”
“有保不住胎兒的可能,葛御醫剛剛到,正在施針,說若是保不住,就只能催產了。”
空氣一靜,太后明顯不高興了。
七個多月,雖大幾率能存活,可早產兒總有太多的不足。
倒是敢搏!
“娘娘與郡主過來用膳時,王側妃說坐久了,起身走動走動,曬曬太陽。她才剛走到八寶亭,也不知怎么就扶著石桌要癱下來。宮女們也沒看清,只見她疼得一頭的冷汗,身子都抽搐了起來…”
太后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冷笑。
“一個個,都是有主意的。這是哀家不留,她也要強留在宮里了!”
程紫玉一凜,想到王玥昨日所言,說今日不論如何也要留在宮里的話。看來她還真是下了狠心了。甚至不惜以冒犯太后的威嚴做賭注…
不管王玥這會兒是發作或是不好,勢必不能輕易移動,宮里有御醫有嬤嬤,自會全力救她。而她在后宮里“出事”,太后作為此刻后宮的全權做主人,勢必是不能再對她推脫了。
這么一來,太后不得不負責到底。哪怕她不能留在太后身邊,只是留在了宮里,太后也必須全力保她。
至少第一個難關,她可以過了。
程紫玉想明白了,卻不由為她揪心一把…
“走,去瞧瞧。”這飯,自然是用不下去了。“哀家倒要看看,這出戲,她可有辦法唱好聽了!”
太后將手中碗盞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