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純如影隨形跟著朱常安,其中緣故兩人心知肚明,卻各自沒有點破。
朱常安氣得肝肺都在疼,可他尚未想到解決之道,便聞身后又有人開口。
“走不走了?抓緊時間啊!”
不用回頭,便知身后不速之客又多了一位。
是朱常哲!
朱常哲看見李純分明可以繼續闖關卻回了頭,心下生疑便也停了腳。隨后他見朱常安竟是一小會兒的功夫又釣上了木魚,一下便明白了其中關節。
李純不是不知輕重的,他這會兒對上朱常安,顯然是摸清了對方路數。而朱常安…只怕是弄到了什么機密才能旗開得勝又做出了十拿九穩態。
于是,朱常哲只前走了幾步,也一直在附近溜達徘徊,隨后便見李純黏上了朱常安。這么詭異的場景他若還看不出名堂就白活了。
跟著!他自然也要跟著!沒理由舍近求遠,是吧?
所以,他便也不客氣地跟上來了…
這一刻,一下被兩只臭蟲盯上,朱常安氣得頭發暈,喉發苦,嘴角跟著心頭一塊兒抽搐。都特么是妖孽!是怪物!
“你要走先走!趕緊走!”朱常安退到一邊讓路,示意朱常哲先行。他還給了李純個眼神,暗示他朱常哲來了,他若聰明,要么就該給朱常哲施加壓力逼其離開,要么就該配合自己趕緊忽悠了朱常哲離開。
哪知李純看都沒看他一眼,只一臉事不關己態,令得朱常安更是氣憤加焦躁,只恨不得手里拿了程紫玉那霹靂彈,將這倆貨一起炸了。
一想到霹靂彈…朱常安心頭更是五味雜陳。
前世最后,形勢已大亂,她拿了不成熟不完善的霹靂彈樣品神神秘秘將他帶到荒山,給了他一個巨大的驚喜。
他央著她做了幾枚樣品,悄悄將那樣品找人去仿,還將樣品拿了找到白將軍,以證他的實力…
能拉動白將軍那座大山,還只是半成品的霹靂彈功不可沒。然而前世后來的形勢已迫在眉睫,很多事最后不受控,以致于…
這幾日朱常安每晚噩夢,他不得不承認,前世的他幾乎很大一部分助力都來自于她,或是與她相關。這一世的她和她的助力,即便他得不到,也不能讓其他人得到。尤其今日那些家伙個個都對她覬覦,他的危機感更甚。
霹靂彈…她前世最后就已經完成了圖紙,她交到了李純手上。這一次呢?為了報復自己,誰拿到那玩意兒都等于是如虎添翼…
一時間,朱常安更是口干舌燥。午后于公公的意思,是不是他若不能拿下比試求得恩典,那個獲得頭名的家伙就會求娶程紫玉?皇帝也會應下?
朱常安心亂如麻,可顯然眼下狀況已沒有他預料中那么簡單了。他已經后悔了,他掉以輕心,他太迫切獲得皇帝的青眼,他操之過急了。
剛剛垂釣那部分,他該耐心一點的。
朱常安看著朱常哲,暗道這貨應該是在自己前邊的,可他卻在自己身后,只怕和李純一樣,也是張狗皮膏藥。
他猜對了。
朱常哲行了一禮。“四哥,您是我哥,自古長幼有序。哪有兄長給弟弟讓路的道理?還是您先走才對。”
“五弟先走吧,我與李將軍還有話要說。”
“不要緊,我可以等。或者您可以與李將軍邊走邊說,當我不存在就成。”
“既是比試,豈有同行之理?咱們仨各走各的吧。”
朱常安知曉朱常哲狡詐,李純跟著自己是因為找到了磁針,而朱常哲大概是好奇怑了疑心。自己過于強硬反對,反而更會引起他懷疑而適得其反。
“這樣,前邊正好三條路。咱們一人選一條。我既是兄長,就讓五弟和李將軍先選就是。”朱常安退去了一邊,做出了一個大度姿態。
反正地形圖他已熟稔于心,此刻還在外圍,哪怕走的不是最理想路線,他也有信心快速繞回正路。
李純與朱常哲對視一眼,也不廢話了,只各自選了一條路走了…
朱常安舒了口氣,趕緊掐了掐方向,快步上路。
然而走了十幾步,他猛一回頭,發現身后依舊跟了那兩位。
那倆賤人也不說話,竟然就這么跟著他。
“滾…”
“咱們是兄弟,代表皇室顏面,還是一起走吧!”朱常哲點了點頭。
“咱們一起長大,也算有些情分,人多力量大,一起走!”李純表示。
“四哥,你再不抓緊,馬上人就多了。咱們堵在入口這附近,可顯眼得很。這會兒是三人,只怕一會兒便是三十人同行了!”朱常哲輕蔑一笑。
朱常安壓根沒得選。
的確,他已經聽到又有好幾人入場了。雖然走的與他路線不一,但走出迷陣的路線雖有長短,卻有好幾條。
他沒時間磨嘰了。
可讓他更氣的還在后邊。
他在前邊帶路,辛苦掐著方向,算著走法。
可后邊那倆卻逍遙至極,不幫忙就算了,還與他只有兩步之距,有說有笑地熱聊了起來。
“都說三人行必有我師,我本以為李將軍熟讀軍法,對破陣有研究,倒不想我四哥才是深藏不露。”
“五皇子說的是。海水不可斗量,以后褚閣老再想研究奇門遁甲,五皇子可別忘提醒他找四皇子。”
“李將軍說的是。四哥還使得一手好劍,聽說四哥學劍數月,便有一般人數年水準,是練武奇才。”
“如此說來,四皇子還真就如一座礦般叫人驚喜呢。”
“李將軍這比方不好。四哥怎么能是礦?礦都有挖空的一日,空了之后就是廢物。”
“那不行!四皇子肯定不是廢物!”
“寶藏!我四哥是寶藏呢!”
“可寶藏也有被搬空的一日。”
“這…”朱常哲嗤笑了一聲。“那么李將軍您說,我四哥是個什么東西呢?”
“這話問得!四皇子當然不是個東西!”
“我四哥不是個東西?”
“當然不是,否則呢?您說他又是個什么東西?”
“夠了!”
朱常安快氣瘋。那倆人因著程紫玉已被圣上允下了合作,此刻自然沆瀣一氣,一個鼻孔來對付自己。“你們夠了,你們…”
正說話,突聞不遠處有人一聲驚叫。
有東西咚地一聲落地,隨后一人嗚咽哭出…
幾墻之外,有些鬧騰。
幾人對視,沒再說話。
顯然,這迷陣并不簡單。
極有可能是有機關的。
事實上,李純兩人雖一直在變著法子暗罵朱常安,卻也未停查探。他們發現,朱常安帶的路的確是可行的。并未原地打轉,也未走歪路。
所以他們便放心跟了這一段。
他二人一個在做暗記,一個在算出路,半點沒閑著。
但若說還有機關…倒是出乎他們意料了。
有點意思!
同樣驚訝的還有朱常安。
他拿到的圖紙上可沒有標注機關!
他只知如何快速找到出路,卻并不知何處有機關,是什么樣的機關啊!
三人各有盤算,相互打量了幾眼。
正好前邊又是一個岔口。
“那么,就在此處,便與四哥和李將軍暫別了!”朱常哲快速做了決定。有機關,他就不和他們一道了。誰知道他們臉上的驚訝是真還是裝?這種時候,還是自己可信。
他一怕被朱常安帶溝里,又怕李純為了拿頭名將他推溝里。那兩人,一個有準備,一個有武力,最安全的法子還是自己走。朱常哲對八卦之類略有涉獵,他還是有信心可以走出去的…
朱常哲快速消失眼前。
朱常安看向李純。
“走!”可李純淡淡回應,半點沒有要辭別之意。
朱常安又是一氣,憑什么對自己頤指氣使?為什么還不滾?
李純只輕輕一哼。這會兒就惱了怒了?…
隨著迷陣的深入,朱常安再次有種瀕臨崩潰的焦躁。他知道,附近應該就是機關密集處了。
一心想爭頭名,又唯恐被搶先,這種欲望支配著他快速前行。
可前路不明,后路有李純,耳邊還時不時便有一兩聲聽著近在咫尺的驚呼,讓他每一個呼吸都焦心,每一步都煎熬。
有幾次,朱常安都覺得兩邊的石塊有些晃…
但他漸漸發現,他的走法很安全。
機關似乎都被排在了錯誤路線。
他頓時有了想法。
他先前試著將李純甩掉,可幾次都沒成功。
那么…
他不由打起歪主意來,暗想不知觸發機關能否困住李純?只需一小會兒,他能甩開李純就行了。
按他此刻這速度,相對其他人應該還是遙遙領先,只要將人甩掉,他就是頭名!
想法頓時生出…
在一個岔路,朱常安故意走錯了路。
他知道李純狡詐,一直只與他相隔半步,行于他的右后方。
所以他必須要騙過李純。
他走得很堅定卻又很謹慎小心,他的手也故意扶墻掃過。所有看似不太對勁,略高,略突,顏色略不同的石墻和青磚他都會去觸一下。
他很努力在試著觸發機關。
他的運氣不錯!
走前一步的他頓時感覺腳下不對。
他迅速收腳,卻不敢后退。
他深知身后人武藝高出自己太多,所以他不敢動作太大,那會打草驚蛇。
他自認為表演地很出色。
他故意抬頭低吼:“誰?”。他完全是一副受驚之態。
他順利引得李純也抬了頭。
李純哪知真正問題在腳下,抬頭的瞬間,已一腳邁了出去。
那一瞬的朱常安心頭雀躍,卻已側身在后退,并將所有力蓄到了手上,對準李純后背推了出去…
咔嚓一聲響。
機關已開,前路是一個大坑。
“啊——”
尖叫。
不止。
失態,恐懼,抱頭鼠竄的嚎。
丟人現眼。
發抖。
求救。
只可惜,這一切,都不屬于李純。
而是來自朱常安。
李純的腳,的確是跨了出去,卻沒有踩下去。
朱常安的手,的確是推了出去,卻推了個空。
全身的力啊!
哪里收的住!
李純虛晃一槍,斜向閃身退去了一邊。
所以,是朱常安害人不成,雙手推空后,失了平衡,往前栽去,隨后自己踩錯地方,觸發了機關,自己把自己坑去了坑里。
當然,其實哪怕他收住了腳,這個坑他也下定了!
李純早已準備好補一腳…
不過看來,還是省了。
所以,李純什么都沒做!哪怕皇帝他們從頭到尾看到了又如何?
事實那個坑并不深。
畢竟只是比試,圖個樂趣,所以就只有兩尺多而已。
且下邊還鋪上了稻草防受傷。
可朱常安之所以失態,是因為跌下去才看見稻草下都是滑膩膩一片。
特么的。
又是蛇!
先前水下,他至少與蛇保持了一根魚竿的距離。
可此刻,那蛇就在他的手下,身下,腳下。
動啊,游啊,盤啊,發出嘶嘶響。
朱常安的每個毛孔都張開了。
那種由內而外的痛苦,由心頭滲出直達皮囊的麻意都在折磨他!
他終于明白為何先前會有人尖叫了。
因為太可怕了。他也要叫!他臉上血色全退,可他理智尚存,他咬唇不讓自己叫出來。他不愿丟了顏面,不愿叫皇帝等人小看。
可一絲涼意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他低眸看去,一條蛇游走到了他的手背,隨后身子一扭,便盤上了他的手腕。
他甩手,再甩手,再甩手…
可他越甩,那蛇盤的越緊。
朱常安恐懼加劇,強忍惡心抓住那蛇身,死命一扯,將手中半截蛇身下意識丟了出去。
那蛇飛向李純,李純似不經意一拍,那蛇又落回坑里。
準確說來,是直飛朱常安面門…
而當時的朱常安正驚駭于他扯斷的蛇身。
隨后,濕,涼,腥…清晰的感官刺激直送全身,只達大腦,讓他再繃不住。
朱常安叫得凄厲,叫得慘兮兮,叫得人頭皮發麻,叫得三層觀眾集體注目,隨后齊齊搖頭,叫得昭妃低低抽…
“蠢貨!”李純低低罵著。
罵他蠢,倒不是因為他害人不成的行為,而是他只顧著尖叫,連那張了嘴的蛇雖難看惡心,卻被拔了牙這一點都沒看出來。這蛇別說是毒,就是咬人都沒那能力。他嚎成這個模樣,可不是丟人嗎?
可李純卻不想告訴他這個發現。
還沒玩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