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安死死盯著程紫玉。
李純說一不二,她言聽計從。讓她回去就回去,她如此溫順的樣子朱常安都快忘了。
李純伸手捋了捋她的發。
“放心!就今日,你且等著就是。若有什么要我做的,要吃什么找什么,差人來跟我說一聲就行。哦,還有,昨日我得了一盒子的寶石,一會兒送去給你。”
“好。”
程紫玉點頭,慢慢往院門走去…
經過朱常安身邊時,她猛一勾唇。
這挑釁顯而易見,而朱常安目瞪口呆。
非但她對李純言聽計從,李純對她也一樣。瘋了吧?
她二人真的已到了如此地步嗎?
前世他沒有見過這兩人在一起,是到死前李純趕來他才知道這兩人不對勁。雖頭頂泛綠光,可他始終還是抱著懷疑的。
他不明白,李純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就連公主都上趕著要嫁他…他怎么就看中了這么個身份低賤之人?還是個有婦之夫?自己是不得已不得不娶,他又是何故?
前世那般,今生還是如此,是李純有病還是程紫玉太能勾搭了?
現實擺在眼前,叫他不得不信。
這兩人偷溜私會在先,當他面拉扯在后,李純更是為她破了例,非但救了她,還不惜與自己撕破了臉皮。那可是李純啊!
朱常安有些慌。
所以,難道,她剛剛說的是真的?難不成今日她真會被指婚,而李純就是那個人?…
程紫玉走了,可朱常安卻不敢留她。
“李純,你二人剛剛說今日要做什么?”朱常安還是忍不住確認。
李純這才將視線從院門方向收回,鄙夷不藏,直直落到了朱常安的身上。
“朱常安,你那些手下我可以放過,但我且警告你一句,你以后若再敢打她主意,我保證剛剛所說,都會報應在你身上。今日之后,她就是我的人了。我會跟皇上求娶她。至于你,還是先管好你那些破事吧!”
朱常安幾乎想要掏耳朵。
不可能!
“你真要娶她?”
這兩人若勾結到一起,那自己還有指望?難怪剛剛她那么囂張說要毀滅自己,她沒騙自己!
“李純,我愿意開口勸你,縱然是因為我與她有仇不希望你幫她。可你到底也是圣上寵臣,是威武的中正將軍,你就希望因為她而被人恥笑嗎?你可得愛惜羽毛,否則,父皇如何能信任你?
你真以為你了解程紫玉?你知道她是什么樣的人嗎?你知道她背著你做了什么嗎?你知不知道,她和朱常哲也有茍且勾搭,你以為她真的喜歡你嗎?她水性楊花賤著呢!”
此刻朱常安腦中只有一個心思:必須阻止!李純是什么人?她若有了李純的全力相幫,這天下還能有自己的份兒?他甚至不用做什么,只需在皇帝跟前上眼藥,放小鞋,扯后腿,自己就都完了!
所以,哪怕李純眸子里有幽深的兩個漩渦在打轉,哪怕自己的后背有些發毛有些涼,壓力一陣陣襲來,朱常安也沒有暫停他刺激性十足的“勸誡”。
“她與我早就相識了,她知道我是皇子后,就對我百般勾搭。她求我幫她將陶賣到宮中,還不惜想要出賣肉體。此刻她見我沒用便對我不理不睬,轉投了你們這些人懷中。
你以為她真喜歡你?她只是想做軍商!朱常哲也是,她不過是看中了康安伯的勢力。她的本事可不小呢!她還勾搭了我大皇兄,還哄得皇后一愣一愣的。你以為她一定會嫁你?她剛剛還在跟我說,她等會要好好地選夫婿呢!
可你們呢,還一個兩個傻乎乎往她跟前送!誰敢娶她,將來保不齊頭上就是一片草原!”
“可以了!”今晚聽過程紫玉的故事后,李純第一次領教到了朱常安的卑鄙下賤。朱常安開始詆毀時,李純心道倒要好好看看他這狗嘴會吐出什么來,可顯然,他這話再說下去,自己就要不痛快了…
可朱常安說得興起,在他看來,李純越不高興,說明他離目的達成越近了。
“呵,你知道嗎?她怕我將她曾經的風流事說出來,這才對我敵意這么大。這才蠱惑了你們與我對立!李將軍,你走到這一步不容易,你甘心淪為她的刀子嗎?”
“我說,你可以閉嘴了!”李純面對朱常安前走了兩步。
“你不信我,可以自己驗證!”朱常安跟著后退。“她當日可是對我投懷送抱,寬衣解帶…”
“啪”地一聲,李純一巴掌打在了朱常安嘴上。與之前一樣,這個巴掌的勁道不在皮肉。
朱常安抹了一把唇,嘴唇不腫,似乎也不怎么疼,疼的是里邊的牙齒和牙肉。他呸地吐了一口,果然,一口都是血水。
“你…”
“是你讓我驗證的!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不爽快?”
朱常安卻是勾了勾唇角,李純惱羞成怒,最好跑去找程紫玉質問,最好鬧個滿城風雨,只要這兩人不勾搭到一起,他這會兒吃點虧也沒什么。
“不爽快也沒辦法!”李純臉色越難看,他便越要說。“她啊,左大腿外側有一顆紅痣。那位置私密,一般人可看不見。我說的是真假,你去看看便知。她浪著呢,一定會給你看的!指不定朱常哲和朱常玨也已經瞧過了呢!那痣艷如血,生在白嫩肌膚上,叫人過目不忘,就像…”
砰地一聲,這次,朱常安整個人都被踹飛了。
狗吃屎!再一次!
他的話沒能繼續,因為他滿嘴都是泥!李純一腳將他送到了一邊的花圃里。
他連呸幾口,邊咳邊笑,依舊不死心。
他剛要起來,卻是對上了蹲身看他的李純。
朱常安感受到了后頸的涼意和鋒刃獨有的冷氣。
他打了個寒顫,想到了他最恐懼的那一瞬。李純的刀有多快多涼,他清楚得很…
“你那點小伎倆,還是給我省省吧。我能殺你一次,便能殺你第二次!你脖子太細嫩,可經不起我砍!
還有,你的血太臟,迸出來倒不怕你難看,我主要是怕你臟了我的手,我的刀,還有我的衣裳。所以啊,你可別逼我,到時候再把我惹急了,可沒有上一次那么爽快地便宜你了。我鐵定慢慢剝了你的皮還不讓你死!到時候受苦的可不是我。”
朱常安瞬間面如死灰,沒法相信。
“什么上一次?什么上一次便宜我了?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該猜到了。我都知道了!包括,你剛剛在故意抹黑她。”
“不可能!”
李純呵呵一笑。
“這么匪夷所思之事,你信?”
“我信,她說的我都信。”
“你不在意?她愛我,全心全力為我,她還有了我的孩子,我與她恩愛了四年!”
“一場夢罷了,你這般庸人,能懂什么?你做的,是毀她,我做的,是重塑她。你最終得到了她的恨和怨,可我得到了她所有的好。該在意的人,可不是我。朱常安,你還是太膚淺了。
她的這輩子,就不勞你費心了,由我全權負責。今日之后,你若再叫我聽到任何詆毀她的話,我便先割了你的舌頭。你好自為之。”
李純拍了拍他的后腦勺,滿滿地玩弄感。
“怎么這么不小心,這么大的人了,隨隨便便摔跤叫人看見了可要笑話的!”
隨后李純拍了拍袖子便起身。
“來人,等會兒送四皇子回去。”
李純離開了,可朱常安依舊不可置信,慢慢扶著樹起身。
怎么會?程紫玉連這個都敢說?
可他剛剛看得很仔細,李純的眼里的確沒有流露半點對那賤人的嫌棄。他們真的情比金堅?他不信!
不行!
他怎么能讓這對仇敵,宿敵,死敵在一起?憑什么他們兩情相悅,然后聯手對付自己?
絕對不能讓李純求娶她!有什么辦法可以阻止?可沒有時間了啊,很快就天亮了,他準備也來不及啊!怎么辦…
李純搓著手慢慢往外走。
真煩!
他剛剛恨不得將朱常安大卸八塊。
可他不能,連狠狠給他點教訓都沒能做。
不能給他留下傷痕!不能狠狠揍他!甚至他那幾個人一會兒也只能放了…
因為院子雖被他控制了,可院外還有其他人在盯著。
他的人去控制朱常安的人時,到底還是引來了外人。夏薇進來時跟他比了個手勢:“五”。
所以朱常哲的人在盯著。
他能肯定朱常哲不會帶人進來搗亂,卻不能留下把柄給朱常哲。
既然沒有打打殺殺,也沒有人受傷鬧出人命,鑒于他與朱常哲的“合作關系”,朱常哲也唯有選擇睜一眼閉一眼了…
“五皇子還不回去休息?”走到了三十丈開外的拐角,李純笑著問了句。
“這就去了,既然同路,便一道吧。”朱常哲從陰影里走出。
“請!”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下人沒打探到什么,說是朱常安已經離開了,朱常哲便只當不知,算是賣李純個人情…
李純今晚的確是難以入眠了。
百感交集——生平第一次。
但更多的還是高興,此外便是可惜。
前世,他怎么就讓朱常安搶先了呢?他又是為何,何時愛上她的?
她說那次南巡沒見到自己?他二人真正第一次面對面說話,是她設計了他,將他請進了酒樓。
呵,這些人啊,都不懂,酒和陪酒從來都只是他掩飾自己的工具。所以,他怎么可能僅僅因為一家特色的酒樓而被設計呢?
他之所以去了,一定是因為他自己想去。
或許那時,他便已經不可自拔了。
那說明,他們之前就有交集…
可他怎么就想不起呢?
他忍不住喝了一杯又一杯,若是早點相識相知,哪有朱常安什么事。她也不用受那么多苦,忍了那么慘烈的一生了…
李純做了個夢。
夢里,應該是春末夏初。
而他的所在,竟是荊溪的大街。
他在做什么,他不知道。但從夢境分析,要么是在打探,要么是在跟蹤。
而且,為了掩人耳目,他還喬裝了。
他的臉上黏了胡子,裝成了四十歲的大叔,又刻意掩掉了身上屬于習武之人特有的那種彪悍硬氣。
他在一家鋪子里,正拿著一只瓶與掌柜說話。
他挺喜歡那只瓶的,他想買下來。云龍紋的紅釉,有八十年了,也算是古董。他想送皇帝。
掌柜開價三百六十兩,他講到了三百兩。
銀子,他并不在乎。
成交了。
然而,在他掏銀子時,走進來一個姑娘。豆蔻年華,笑得明艷,如朵艷麗茶花,叫人眼前一亮。關鍵她自帶氣場,一進那鋪子,不知為何所有人的注意力便叫她吸引了。
隨后,剛剛還笑得像菊花的掌柜頓時面色一收,垮了下來。而正要打包裝的伙計手也跟著抖了兩下,隨后明顯加快了手中速度。
“四…四娘怎么來了?”掌柜反應迅速,給伙計使了個眼色后,擋到了前邊。
來人可不正是程紫玉么?
“三百兩的古董瓶子,來,給我看看!”程紫玉不改笑顏,眨著眼,清靈非凡地伸出了手。
李純瞧見她的手指又長又白,光滑地似乎沒有紋路。他第一次瞧見那樣的手,忍不住多看了她好幾眼。
“包…都包好了。”
“包好了便拆開,那外包裝要多少銀子算我的!”程紫玉瞧向李純,微一頷首。
“這位老爺好眼光啊,我剛剛遠遠一瞧,見是寶石紅的呢,八十年的紅釉瓶子,還是前朝的,才賣三百兩,實惠得不得了!”
李純哪里還看不出里邊多半有貓膩,十有八九自己是被騙或被宰了,自是謙虛請程紫玉指教。
“指教不敢當,我倒是能給您講講這紅瓶的好處。”
李純從活計手中一把奪過了包好的禮盒,扯開包裝,遞了出去。
“姑娘,請。”
掌柜和活計面面相覷,掌柜更是擦了擦額頭。
事實,那天一點都不熱。
“這里…這里…所以,這不是古董,這顏色也不是一次燒成。這種瓶,出現這樣的紋路,并不是刻意,而是殘次。當然也不是說這瓶不好,賣個三十兩還是沒問題的,畢竟寶石紅難得嘛!”
那姑娘笑得燦手中的寶石釉瓶要出彩多了。
可那時的李純到底還是看錯了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