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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一章 不可言說

  程紫玉不是神人,她并不知薛駿不會游水,也算不到薛駿果然卑鄙又怕死,會借著男子氣力壓著程青玉求生,所以先前程青玉指證薛駿殺人其實原本并不在程紫玉的算計范圍。

  程青玉咄咄逼人的控訴,配上原先的設計,倒使得程紫玉不得不順著變了的風向繼續計劃。太后震怒,差點壞了大事。

  而實際上,程紫玉從一開始的算計便都在這只荷包上!

  此刻她不得不重新組織了說辭,將事態強行擰回了原計劃。

  太后與皇帝上座,那放了荷包的漆盤被呈上。

  太后拿起那團皺巴巴黏在一起,打不開,看不出是何物的紙摞。

  “紫玉你說,一切皆因這幾張紙而起?”

  “是!”

  “這是何物?”

  “回稟皇上和太后娘娘,上次陶殼地形指向物的圖紙已經完善出來了。這幾張紙,正是設計圖紙以及裝拆圖紙。”

  眾人皆是一臉不明。

  “胡鬧!程小姐言之鑿鑿所謂的真相就是這個?”朱常玨頓時哼笑出聲。“你那玩意的圖紙與這薛駿有何關系?本王倒是愚鈍,實在看不出關聯。你可別強扭了因果關系,誣陷朝廷命官可是要被追責的!”

  “還請大皇子稍安勿躁。且聽紫玉慢慢說來。”

  “紫玉,你說。”太后給大皇子投去了個警告的眼神。

  “因為民女荷包里這幾張圖紙已經有了九成完善,拿走就可以制成!因為有人看上了這個產業,這幾張圖紙拿走后便不再是圖紙,而是大筆的財富!因為這幾張圖紙設計太過出色,不但讓這設想中的陶制指向用于了軍用,還能用在民用的漁船商船!那這便更是金山銀山一般的存在!”

  程紫玉挑眼看向眾人,發現除了他,所有人都在緊盯那幾張紙。財富,自然是能吸引注意力的!

  “薛翰林故意盜我荷包,想將我圖紙據為己有。可他沒想到我卻直接找了羅侍衛長和五皇子說了這事。侍衛們開始暗查,他顯然慌張了。

  而那個時候,他恰聞‘程小姐在水霧榭’的消息,便尾隨了去。他見水榭里只有一女子,便生了歹意。為防這事穿幫,反正圖紙已經到手,他便想要殺人滅口…”

  “你血口噴人!”

  薛駿原本見程紫玉出來說“經過”還抱有一絲希望,哪知這故事越來越離譜和惡毒了。

  “讓他閉上嘴!”太后手一揮,薛駿的嘴便被堵上。

  “隨后薛大人悄悄進了水霧榭,將他所以為的那個‘我’推下了水。不知是我堂妹警覺,還是薛大人腳滑了,薛大人竟也被帶下了水。薛大人千算萬算,卻沒算到他認錯了人,也沒算到老天都不想讓他得逞!”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解釋薛大人身為朝廷命官,卻不避忌男女有別,明知水榭有女子,還單獨闖入!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何薛大人在被救起后才發現認錯了人,殺錯了人,當時驚恐,害怕,語無倫次!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他與程青玉各執一詞,分別指證是對方謀害了自己!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薛翰林身上為何有民女荷包,又為何將荷包藏到褻衣里那么深!他根本從未打算將荷包還給我!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他為何四處尋找‘程小姐’,又對壓根不識的另一位程小姐下了殺手!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他不管是在與程青玉的對質里,還是在被其他人的指證中,又或是在民女的盤問里,他都前言不搭后語,句句虛言字字謊話!

  正是因為事關重大,薛翰林不敢說啊!因為薛大人從頭到尾要殺的,就是我!是我程紫玉!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釋薛大人應該是早就瞄上了我!”

  空氣頓時靜了一靜。所有人都在思量她的這輪分析。

  “程小姐倒是說的有理有據,但似乎都是推斷,卻無實據啊!到底牽強,難以令人信服!”

  “皇后娘娘說的是。民女原本也沒想那么多,可這天底下哪有那么巧合之事。我那兩個姐妹都是今日才來參宴,薛大人是來自京城的朝廷新貴,相距了幾千里,她們怎么可能認識薛大人?

  那薛大人怎么可能今日去尾隨她們?所以薛大人找的,只可能是民女!而民女的的荷包里從來不放重要之物,可偏就今日才放了這圖紙,便被人盜了。民女不得不多長個心眼了!”

  “說的倒是天花亂墜!”

  朱常玨嗤了一聲。“你口口聲聲薛駿盜你圖紙,可他難不成還是神仙下凡,知你荷包里裝的何物不成?你閑的沒事,將這么重要之物帶在身上作何?”

  “大皇子問得好!其實這些才是重點。”

  程紫玉深吸了一口氣,在太后跟前跪下。

  “太后娘娘,昨晚咱們院中鬧貓您可知?”

  李純的眉毛頓時飛了一下。好個程紫玉,越來越精明了。編個故事,她是將能動用的小處全都弄上去了。這一大串的故事編的他都快信了。

  “鬧貓?”

  太后神色頓時一緊。

  “傳芳姑姑!”

  芳姑姑原本在席上打點,聽聞出事早就隨侍在了外邊,這會兒趕緊進來了。

  “確有其事!昨晚院中鬧貓,一共兩次。當時太后娘娘您已經睡下了,奴婢們不敢驚擾,所以只能對野貓驅逐。此刻一想,的確蹊蹺…”

  五皇子豈是吃素?他立馬反應了過來。

  “父皇,皇祖母,潘家上下已經足足清理了不下數十遍,絕對沒有一只野貓!而且潘家外圍有御林軍把守,內里有侍衛全天巡視,絕無野貓滋生并來往可能。”

  “所以,鬧貓應該是人為!”太后深吸了一口氣。“有人在監視哀家?是這意思嗎?”

  太后的拳頭握了起來。有能力跳過守衛監視她的人,自然是在這眼皮子底下的幾位其中。

  “好,好,好!一個個都是好樣的!都爬到哀家頭上來了!”太后手指劃過眾人。“也是,刺殺哀家的事都有了,監視又算得上什么?”…

  程紫玉趕忙磕頭。

  “太后娘娘息怒。民女以為,昨晚鬧貓并不一定是因為監視您。”

  “按程小姐的意思,是有人在監視你了?”

  朱常安早已不爽眼前局勢,真是瘋了。他是真不明白,這么多人坐這,為何所有的一切都會被她帶著走?這些事分明是程紫玉一手算計,為何她兜兜轉轉,越扯越大?她究竟在做什么?

  朱常安越是看不懂,想不明,便心越不安!

  就連往常最擅長煽風點火的皇后這會兒也偃旗息鼓了,朱常安只能自己上場挖苦起來。

  “程小姐真是越來越不知自己斤兩了。難不成你的意思是有人冒著冒犯太后娘娘的風險在你們院里放了貓,而實際目的是為了監視刺探你?還是謀害你?呵呵,何等的荒謬。你還不夠那個格吧?”

  然而,芳姑姑卻是開了口。

  “四皇子的猜測,也有可能。昨晚的貓都在前院,一折騰,侍衛都去了前院,若那時,有人跑去后邊程小姐那個院中,的確是可能的…”

  朱常安張了張口。瘋了,都瘋了!他們都信這個程紫玉?

  “不是!”程紫玉卻搖頭否定了這個可能。“不是有人監視我。的確,民女卑賤,哪有這面子?應該是有人在監視五皇子!”

  “嘶——”

  所有人都在抽氣。

  這又關五皇子何事?

  “程小姐,與本皇子何干?”

  朱常哲上前一步。

  此刻,他是猝不及防的。

  他雖與程紫玉聯手做了今日這局,可所有的主導都在程紫玉那兒。先前他為了彰顯誠意,幾乎是二話不說就應下了。

  她說他能得益,他便信了。他按著她的要求幫她做了不少。那是一種信任。

  但程紫玉的戰斗力比他想象中還要強了許多。

  什么野貓,他聞所未聞。

  這會兒他對于下一步其實并不明了。這事他本是配合,此刻被強行牽扯,他喉頭卻有些緊,有些慌,忍不住開口提醒她。

  “五皇子恕罪,今日之事太可怕,為了您的安全,民女斗膽,便多嘴了!”程紫玉面目憂心,可眼神卻堅定。

  很奇妙,朱常哲不是個輕信之人,但此刻卻鬼使神差點了頭,莫名心安了下來…

  程紫玉卻感覺空氣有些涼。尤其是皇帝身后的方向。

  “倒是不想,程小姐與五皇子還有些不可言說的私房話。”朱常安幽幽開口。

  程紫玉卻懶得理他,甚至看都沒看他一眼。

  “是這樣的。昨晚宴席五皇子前來與民女說了幾句話。五皇子告知民女他想到了幾個絕妙的主意,用來佐以那民女正在設計的指向物。

  民女當時一聽便上了心,感覺甚好。可當時人來人往太過惹眼,雖我二人坦蕩蕩,可萬一叫如四皇子這般之人誤會了就不好了。

  于是,五皇子為了避諱,表示晚些時候他將他畫的幾張圖紙送去我的住處。昨晚散宴后,民女便收到了五皇子送來的設計圖。

  五皇子心思巧捷,的確相當精妙。民女也覺得那設計相當出彩,便連夜做了修改。

  原本設計中有一處不明,還想與五皇子探討一二,哪知民女身邊一個會武的丫頭剛拿著圖紙出去,卻退了回來。說是她剛一出院子,便瞧見了一道黑影,隨后便聞貓叫四起。她覺得,有人是在盯住了五皇子。

  往輕了說,是五皇子的人大晚上給民女送東西,惹人注意了。若說重了,只怕五皇子的一言一行都在他人的眼里。”

  說到這處,朱常哲的嘴角溢出了一絲笑,隨后轉瞬即逝。

  朱常哲一顆心定了下來。

  怪不得,她說會給他報酬。此刻看來,她這一把炸藥甩出去,只怕被炸到的不止一兩個。而她的收益,更將是極大的…

  朱常哲的雙手背起,眼前女子光芒四射,他想看看,她最終能做到哪一步!

  “五皇子本是好心幫忙,民女怎能害了他?所以那圖紙民女便不曾送出去。大皇子剛剛不是問說為何將這么重要之物放身上嗎?第一,因為怕白日院中繼續鬧貓,丟了圖紙,所以只能隨身攜帶。第二,這圖紙放在身上只為看看可有機會當面找五皇子探討一番。

  而今早,民女將圖紙拿給祖父看了,應該就是那時被人惦記上,于是放圖紙的荷包便被盜了。”

  程紫玉故意頓了一會兒,給眾人自行分析和消化的時間。

  “當然,都是民女猜測,也不一定就是為了民女的設計圖。就民女的荷包而言,盜出去的用途可就大了。別的不怕,民女唯恐自己無心之過連累了五皇子。”

  這話往下就不能說了,再說便涉及了皇室秘辛。然而雖只說一半,可又有哪個人沒聽懂?

  皇子們明面上都是兄友弟愛,可暗地里卻斗得死去活來。個個恨不得抓對方小辮子。跟蹤盯人都正常。暗殺追殺也不是沒有。都不稀奇。所以,都閉嘴了。

  鬧貓極有可能是為了找證據抓偷情。而偷荷包,除了拿圖紙牟利,若里邊有朱常哲之物或圖紙有朱常哲筆墨,還可以抓證據,用來借題發揮,用來栽贓,陷害,威脅,恐嚇,做把柄…的確,用途大了。

  事實上,事件被如此一串聯后,所有人都被帶偏了。

  的確,程紫玉不管如何推測和推算,不管有多少證據,哪怕基本圓上了所有漏洞和疑點,卻都略顯單薄牽強。

  但當她將事情聯系到奪嫡,那么一切都將順理成章。

  此時此刻,從皇后到朱常安,都不再發一語,而是按著太陽穴在思考。至于朱常玨,他很清楚,話說到此刻,他若一開口,他嫌疑便大了。他自然是乖乖閉上嘴。

  如此一來,事情鬧大了,勢必不可能公然審問而只能私下發落。而涉及了奪嫡,或將牽扯丑聞,這事一定要遮遮掩掩。

  查不了便大概會匆匆處置。

  朱常哲自然高興,他吃了虧,若是得不到他要的交代,那他一定會得到其他的補償。

  而實際上,這事皇帝壓根沒法查!

  因為程紫玉還有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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