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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三章 回饋之選

  程紫玉猜到了,事實上,皇帝壓根就不會在意皇后和昭妃的想法。所以他想約談的,只有文蘭。

  而文蘭突然謙讓,應該是想要先看看風向。

  皇后進內室前,突然腹痛,于是昭妃便先入了皇帝的內室。

  皇帝原本因著朱常安最近的長進而驚喜,這才給了昭妃個恩典,允了她一道南下。哪知一轉身,這個四兒子又讓他心煩了起來。今晚事端不管從哪個層面都與老四有脫不開的關系。

  在皇帝看來,朱常安要求程紫玉做貨之余還提了這么多要求,只怕正是當日他在程家門前蹦跶了幾次卻遭到了拒絕而在進行報復…而這一點,尤其叫皇帝不喜。

  既是不孝,也是胸襟肚量太小,丟了皇家的氣度,事實再次證明,他與他那個娘一樣,十足上不了臺面的小家子氣。

  此刻一見昭妃,皇帝更覺正是她將好好的兒子給帶壞了,面色自然不善。

  而昭妃最近兩個多月與皇帝說上一句都難,更不提獨處了。今日有此良機自當好好把握,她除了想要爭取利益,自然也想激起皇帝的舊情。

  此刻的她已經精心捯飭了一番,并帶了一盅子解酒湯,扭著腰肢一臉柔情蜜意而來。

  她從關懷龍體下手,訴衷腸的同時又憶了過往,滿滿皆是念君思君態,千嬌百媚地上前晃起了皇帝的衣袖,滿眼都是意味十足的暗示…

  皇帝今日收獲了美艷非常的田氏,到口的美食尚未來得及享用便因著突發狀況只能生生晾在一邊,他本就有些煩悶,加上他早已厭煩了昭妃,此刻他見昭妃如跳梁小丑,半點沒有自知之明,心頭怒火頓時上來。

  “有事說事,沒事就回去吧!”皇帝忍住了拍案而起的沖動,推開昭妃,拉過了袖子。

  昭妃見承恩無望,只能將心思轉回了兒子那里。

  她表示文蘭善妒又跋扈,做事沒分寸還不知禮,所以壓根不配為一王正妃。若身在高位,只怕一府后院便會不得安生,雞飛狗跳不說,只怕對子嗣也有害…

  她再次提出了先前對太后拋出的那個暗示,要求皇帝賜婚文蘭時,在“四皇子妃”這個名號前邊加一個“側”字…

  而昭妃尚不知,此刻一墻之隔的房外,更衣回來的皇后正將一枚綠翡鐲從腕上褪下,直接套到了文蘭腕上。隨后兩人對視了一眼,一個字未多說,卻已心領神會。

  相比昭妃,皇后見皇帝的速度明顯要快了許多,她從進屋到出屋,只用了短短半盞茶的時間。

  她的進言言簡意賅:朝鮮公主身份在那,與其成為四皇子側妃引得朝鮮不快,為保體面,也為表鄭重,不如就將文蘭冊為太子側妃。文蘭雖有胡鬧,可畢竟年紀小,又是外族,不懂規矩情有可原。她這個做皇后的責無旁貸,愿意將其帶在身邊教養。有太子妃這個榜樣在那,文蘭定會及早成為蕙質蘭心的賢內助。

  而相反文蘭若去了四皇子后院,昭妃不堪重用,四皇子又綿軟,上邊再沒有個合適又高貴的壓制,那文蘭即便只是側妃,只怕也得一樣弄個天翻地覆。屆時丟的還是皇家的面子。

  與其到時候覆水難收,騎虎難下,不如早早給文蘭找個合適的去處。

  至于文蘭的聲譽,皇后表示她去安排封口,也會想法子挽回,保證辦妥帖了…

  面對皇后和昭妃的主張,皇帝并未應下什么,而是讓她們回去等消息,隨后便召見了文蘭。

  “皇伯伯!”沒有外人時,文蘭一下便親昵起來。

  現任朝鮮王是先帝所封,先帝登基前曾得了朝鮮助力,于是先帝上位后稱呼文蘭父王時便以“賢侄”相稱,所以文蘭這一聲并不屬失禮,反而拉攏了兩人關系。

  皇帝哼了一聲,怒氣沖沖。“文蘭千里而來,可想念母國?你既叫朕一聲伯伯,你若想回去,朕可以安排。”

  文蘭戰戰兢兢跪地表示,朝鮮既屬大周,她的母國就是大周。正如一棵樹,朝鮮是枝干,若想要長得繁榮昌盛,全賴大周這樹干和根系的支持。若無大周的庇佑,枝干早已無存,不能成長,也沒法收獲。這份恩情不敢忘,所以枝干唯有努力將收獲的鮮花和果實再次回歸根系,回報大樹…

  這樣的答案無疑是完美的。皇帝面上的怒氣頓時消散。

  “所以文蘭不回去,不過文蘭愿意給父王母后修書一封,向他們反省今晚之過,望皇伯伯看在我父王面上,別將文蘭送回…”

  “朕只是關心你一下,何必這么緊張?朕把你當自己女兒看,心疼還來不及呢!瞧把你緊張的,起來吧!”皇帝似一切未發生,親自扶起了文蘭…

  聽到這處,程紫玉笑了起來。

  皇帝的反應都在她的預料之中。

  皇帝太精明了。

  他就是故意給了文蘭一個機會。文蘭是聰明的,主動表態了所謂的樹和干之說,話里話外都表示愿意“回饋”大周。

  而即便文蘭是笨蛋沒領會皇帝意圖,后果也是一樣的。皇帝一定會找了使臣跑一趟朝鮮,將文蘭這些日子所有的胡鬧之處都一字不落傳達給朝鮮王。

  詢問意見也好,討要說法也罷,到時候朝鮮為了平息雷霆之怒,同樣會有所表示。

  若皇帝真惱了文蘭想出手,在事發后便不會將這事歸咎為“誤會”,當時便應該發落了文蘭…

  所以皇帝一早便有了自己的主意。

  這才是大周皇帝!他能容忍兒子們在前朝的相斗,自然也無所謂后院的相爭。文蘭怎樣他并不在意,關鍵在于文蘭能給大周帶來多少利益。

  文蘭識相,除了主動表示了回饋之情,還表達了愿修書朝鮮反省之意,可想而知,朝鮮王收到這封書信后,為保聲譽和女兒前程,也一定要大出血一番…

  皇帝的算盤比商人打得還要響!

  文蘭是朝鮮王夫婦最疼愛的掌上明珠,若將文蘭退回去,朝鮮又無其他適齡公主,屆時補來的貴女自然也就不如文蘭有利用價值了。所以哪怕是為了長久考慮,只怕皇帝也從未有過遣返文蘭之意…

  此外程紫玉也知曉,這次文蘭身后的陪嫁不少,甚至有一座金礦,足見文蘭在朝鮮的受寵程度。就沖這一點,皇帝也必須要將文蘭留在大周皇室。

  且東北路里蠻夷不少,大周與朝鮮一直都是聯手合作,加之海上倭寇之擾,大周與朝鮮幾十年如一日地保持了一片和睦。

  所以皇帝哪怕對文蘭再厭惡,也絕對不會為了這么點小事而讓兩國有生出罅隙的可能。

  想來文蘭也是早就想通了這一點,才既敢在皇帝面前求賜婚,又敢囂張對王玥出手。說穿了,就是她知道自己有叫人割舍不掉的價值,才敢有恃無恐罷了。她清楚,只要鬧得不過分,皇帝都會對她睜一眼閉一眼。

  當然,她是聰明人,今日若不是被算計,她也不至于馬失前蹄,吃了這么個暗虧…

  而在皇帝與文蘭達成了“共識”后,他兩人之間的氣氛一下便輕松又融洽了起來。

  皇帝索性將皇后和昭妃的來意跟她挑明,又直言因著她的過分,他不好包庇,所以她得暫退一步。

  文蘭聽懂了。其實從太后被昭妃那一慫恿,皇帝對太后的一應承,她就知道難逃這個結果了。雖有這個心理準備,可當這個暗示從皇帝口中道出后,她還是不甘又惱火,她想手撕了昭妃的心都有了。

  “我是一國公主,既是要做妾,自然不能丟了顏面。相比四皇子,太子才是良配。”

  文蘭選了太子。

  按著她父王的本意,為她看中的便是太子側妃之位。雖然現皇帝龍體尚算康健,可太子畢竟占了個嫡,又有皇后和不少大族的支持,將來登基的可能至少能占五六成,無疑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而且太子妃出身高,學的是皇后手腕,為保蕭氏顏面,太子后院至少不會有大波瀾。而文蘭出身外族,哪怕生下兒子也不會對蕭氏一族產生威脅,所以太子妃也不會對她過多為難。

  因而對文蘭本身來說,太子的確是個良配。朝鮮王也算是費了心思。

  可兜兜轉轉,她還是選擇了太子,卻虧掉了名聲,這口氣,文蘭堵得慌!

  若昭妃做人留一線,不對她如此算計,她或許還會為了名聲忍了這口氣。可昭妃太小看她也太高看朱四了。

  對此刻的文蘭來說,成為一個弱勢皇子之妾帶來的丟臉并不比她的名聲之辱要小。昭妃算錯了,她并不打算忍氣吞聲。

  而且皇后還親自對她表示了誠意,那么她自然再無后顧之憂。

  水往高處流,她選太子毫不猶豫!

  當然,她不會承認先前的眼瞎,而是只怪對方太無恥。顯然,要想報昭妃母子這個仇,勢大的太子也同樣是最好選擇!…

  “文蘭出來的時候目光堅定,應該是恨上朱常安母子了。她一走出圣上院子,便著人去找了他們朝鮮的金特使。皇上那里應該是明早就會將處置結果公布出來。”

  “皇上那里召見一結束你就過來了這處,皇上萬一找你豈不是尋不到人?”

  李純頓時笑了。

  “皇上急著擁美人入眠,文蘭前腳一走,于公公便找人去抬田氏了。我出來時,田氏已經到了。皇上這會兒可沒空搭理我。”

  差點忘了這茬。

  這種時候,這種狀況下,談及這種事顯然不合適,程紫玉頓時紅霞滿面。好在李純說得坦蕩,稍緩了不少尷尬。

  李純瞧著她粉嘟嘟的臉頰,腦中跑出了“人面桃花”幾個字,下意識便想拿手去觸一觸她的臉。

  程紫玉往后一躲,面上紅云更重。

  “不早了,你回去吧。這會兒夜深,不會有人瞧見的。”

  李純的手懸在了空中,來不及尷尬,他一下以為她的閃躲是因著他剛剛那話而誤解了什么。

  “你若聽到了某些傳言,說我流連美人,好色無度,那都不是真的。還有,我身邊的侍女雖多,卻只方便掩人耳目,并無不堪關系。你不要多想。”

  “哦。”程紫玉剛剛的閃躲也只是下意識而為,并不曾對他生出什么想法。此刻他的解釋,反而叫她不知如何應答起來。

  “還有,我的故事柳兒她們也是一知半解,我以后會親自跟你說,而并不是為了對你隱瞞什么才故意遮掩。”

  “嗯。”

  “那我走了。”

  “嗯。”

  她跟著他起身,走在他身后。

  她緊跟他的步伐,叫他有些激動。

  他走得不快,短短兩丈多之距,他走了足有十幾步。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感覺走得太快了。

  打開了窗,他又回眸看了她一眼。

  “路上小心!”他剛要跳出,她叮囑了一句。

  可就這么一句,便叫他甘之如飴,再次轉身,笑了起來。

  這一次,他突然出手,沒有給她躲避之機,一把拉了她,將她收入懷中。

  他也沒給她掙扎之機,便用他的下巴悄悄觸了觸她的額頭。他更沒有給她推開他之機,只輕輕道了句:“一會兒見”,隨后便消失在了沉沉夜色之中…

  他知道她敏感且沒有安全感,所以他一直在忍著,生怕驚動了她而嚇跑了她。可她最后那句雖只簡單四個字,可他卻聽得心頭滾燙。

  一想到先前答應未經她允許再不能隨意莽撞,他便有些心急了。下一次的單獨見面還不知是何時,下一次不知能說上幾句,下一次她會不會又變成縮頭烏龜?

  他顧不了那么多了,不像上一次的小心翼翼,他給了她一個緊緊又熱烈的擁抱…

  可李純卻不知,他的“偷襲”這一次并未讓她心慌恐懼。

  或是被他的熱情所感染,許是因著猝不及防的緣故,程紫玉的心頭似被熱火灼到,那熱度在周身擴散,一下引燃了什么,隨后她的心臟快速而強烈跳動起來…

  她將手掌按到胸口,發現這一刻她的心跳比先前的他要快多了。

  她又摸了摸此刻因著他下巴的微觸而火燒火燎的額頭,上邊被他種下的體溫明顯升高了。

  程紫玉站在了窗口,夜風將她的發絲吹亂,卻絲毫沒有冷卻她身上的熱度。

  她似乎被他感染了。

  就似喝多了酒,暖意融融又暈暈乎乎,這樣的感覺叫她珍而重之。她似乎聽見了心頭防備的城墻開始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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