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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君子如玉

  陳金玉針刺而來時,特意拿帕子卷在手指上去捻了銀針。而這一小動作,恰好落于了程紫玉的眼中。

  如此作為,既不便于針刺,更容易打滑,分明多此一舉,當時程紫玉便有了些猜測。

  真不想,中了!

  她嗤笑著看向了手抖唇顫的陳金玉。

  此刻的正陳金玉急吼吼撲向車中的水囊,拿起便朝臉上一股腦倒了下去,同時尖聲叫喊著完了…

  完了?

  程紫玉冷冷盯著陳金玉。

  眉散了,粉掉了,脂也花了,陳金玉一張小臉五顏六色,卻還在瘋了一般拿水一遍遍沖洗著…能讓一個視容顏為性命的女子甘心頂著一張大花臉發瘋,那么那針上染了什么,也已呼之欲出。

  程紫玉輕哼,因著朱四,因著大局,因著東西尚未到手,所以這丫頭根本不敢真的對自己下手!

  想來針頭并沒有毒或藥,那瑩瑩的綠光也只是個唬人的手段。毒應該是足以毀容的霸道藥,應該是下在了針尾!

  陳金玉是想要在拿到秘密的同時,神不知鬼不覺通過自己指尖的傷而染毒!

  果真蛇蝎歹毒!

  瘋魔狀的陳金玉頓時將眸子鎖定在程紫玉身上。

  “我沒臉見人,你也休想!”

  她張牙舞爪拔下了頭上的簪子,對準程紫玉沖了上來…

  簪尖襲來的那一瞬,程紫玉的雙手低低垂著,絲毫不曾阻擋或反擊!

  隔著一道門,她能感應到,車外人都在聞訊圍攏來,尤其有一雙冒火的眸子正迅速由遠及近!

  他,絕不允許他的計劃會在眼皮底下有脫離預估的可能!

  他一定會出手!

  所以,她死不了!

  至少在拿到東西前,他不會冒任何風險來惹怒她!

  果然,一陣強風襲來。

  整個車廂的氣流一下便通暢了。

  陳金玉被一股大力直接掀飛了出去,重重滾落下了馬車,砸到了地面,拍起了一大圈的黃土…

  程紫玉脫困了。

  她撐身坐起,垂眸伸手,一剎那的遲疑后,還是拿了帕子包裹著,將左手指尖那四根銀針一一拔下,丟出了車廂。

  細微的“叮叮”聲響起,銀針悉數掉落在那滾了金邊的玄色袍腳邊的青石板上。

  安王朱常安睇了眼地上那幾枚針頭,微微蹙眉,隨后將她的這一行為理解成了“尋一個說法”。

  他倒是沒猶豫,干脆利落的一腳踹了出去,對準的正是在他腳邊喋喋不休又驚慌失措的陳金玉。

  一聲驚呼后,傳來一聲悶響,隨后便是虛弱的呻吟…

  朱常安與程紫玉四目相對,兩人同是沒看陳金玉一眼。

  程紫玉再控制不住,心底一把燎原之火迅速滋生蔓延…

  兩個月了,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他依舊一副謙謙君子模樣。

  瘦了不少,顯然操心過多。

  黑了許多,明顯都在奔波。

  眼圈有些黑,分明是心機用得太過。

  而她尤其痛恨的,就是這個鐵石心腸的男人那復雜得沒法形容的眸子。

  此刻那眼神熟悉又陌生,分明冰冷疏離卻又帶上了一絲關切,不知是習慣成了自然,還是為了即將到手的“寶藏”?

  許是她回望的眼神太犀利,安王朱常安——她的夫君,此刻目光閃爍,張了張口,卻不曾吐出一個字。

  可笑,她若沒看錯,那眸子里似乎還有一絲…痛色?

  因何而痛?為誰而痛?還是惺惺作態?

  罷了!

  程紫玉淡淡收回目光。

  那雙眼太復雜,她什么時候看清看懂過?

  哪里像她的眼睛那么簡單,過去全然是純粹的熱情,此刻充斥了是純粹的恨意!

  而恨意一濃,就容易化作殺意!

  也正因如此,最近她總愛閉眼,以避免別人一眼看穿了她…

  紫玉垂哞看去一邊,兩個婢子來不及求饒便被捂上嘴套了麻袋,直接拖進了一輛馬車…

  程紫玉知曉,又兩條鮮活的性命,因為她,沒了!

  殺人不過頭點地!

  如玉君子的外表下,這才是真的朱四!

  而另一邊,滾去兩丈外的陳金玉正倒地大口大口吐著鮮血。

  這就是挑戰朱四權威的下場!

  傷重的陳金玉一下清醒了不少,連吐幾口血后,顧不得擦拭便匍匐到朱四腳邊開始解釋又求情。

  陳金玉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地攀上了朱常安的小腿。這份親昵,溢于言表!

  這戲碼,程紫玉卻懶得看。

  她直接素手一拍,打落了簾子,再次閉上了眸子。

  然而,卻是一股風兒襲來。

  程紫玉沒有睜眼,淡淡的荷葉氣味,是他慣用的熏香。

  簾子必定落在了他的手中。

  “該談談了!”他低低開了口。“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應!甚至是…那個位置!只要事成后…”

  程紫玉笑了。

  什么都可以答應她?

  荒謬又譏諷!當真恬不知恥!

  可不是?既然能將她踩成瘋子,自然也能再次抬舉她,即便那個位置上已經有人了。殺人或滅族對他安王朱常安,完全手到擒來!

  程紫玉心下早有盤算,兩個月來第一次開了口。

  “你要的東西,我可以給!甚至那霹靂炮陶殼的圖紙和配方,我也能送給你!”

  程紫玉清楚看見,朱四眼里的光頓時亮了起來。

  “當真?”他竟是多此一問。他的聲音還有些顫抖,那是興奮!

  程家的產業已經讓他勢力大增,再有了程家幾十年的心血在手,他無疑是得到了能生金蛋的雞,足夠為他提供源源不絕的銀子!他在圣上跟前的底氣也將進一步增加。

  銀子,正是他最需要的!是奪嫡的基礎!

  當然,若再有霹靂炮的相佐…將來他軟的行不通,還能來硬的!

  從他拋棄了她,而選中了白將軍的女兒卻不是侯門貴女后,她便料到,他比她想象的還要狠!

  所以,她的籌碼也必須加上去!霸道的軍火,只怕才是他求而不得,又藏在暗處的渴求。

  “確實!但你必須答應我三個要求!三件事都做到后,我自會將東西雙手奉上!那三件事到了荊溪后我自會告訴你!你放心,不是要你以命相抵,也不是要收回程家產業,且都在你能力范圍以內!絕對不會為難你!”

  “我答應你!”他幾乎不假思索。

  程紫玉笑了,隨后點了點頭。

  他當然會應。

  即便她提的要求有違他的心意,他還可以反悔!

  就像他對她立下的誓!

  “玉兒!”他再開了口。“他日,我一定報答你!”

  紫玉哼笑一聲…

  內疚?補償?良心發現的原因是造孽太多吧?

  她要的可不是報答!也不是報酬!

  而是——報仇!

  車隊再次啟程。

  當一入荊溪地界這個過去程家產業遍布的地界,紫玉的心便開始砰砰幾乎跳出胸口。

  她聽聞荊溪地界遭了大殃,她也設想過許多可能。

  在眼見為實前,她完全沒料到會糟到如此地步!

  那一瞬,炎炎熱浪也沒法掩住她四肢百骸迅速泛起的洶涌冷意。

  放眼看去,滿目瘡痍!

  昔日繁華的主街,此刻蕭條一片。店家幾乎倒了一大半,只寥寥幾個商販在收貨。物價落了七八成,入耳的都是趁火打劫的還價聲。

  程家雖倒,可也不至于物價也崩了!是誰做的手腳?是他們的打壓?

  整個荊溪,都經歷了什么?

  她被控安王府的這些日子,他們究竟為了銀子,都做了什么!

  正如陳金玉所言,他即便拿到了東西,也只會將整個產業都帶走!

  他之所以剛最后還給了句承諾,是因為他作孽太多,他自己都寢食難安了吧?

  而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她——是她程紫玉!

  她才是始作俑者!

  腹部陣陣絞痛,一口腥紅涌了上來,再壓不住,一下在她淺青色的羅裙上開出了一朵薔薇…

  車隊在程紫玉的示意下,行至了青龍山下。

  程紫玉的第一個要求,要在這里實行。

  山頂上,有個小莊子。

  說是莊子,實則也就是一大一小兩個套院,并一個小花園。

  “燒了它!燒干凈了!”程紫玉開口的時候,身子在打晃,心頭在滴血。

  她所有的一切都沒了!唯有這個莊子,是她的親姐姐用性命守下來的!可她,卻不得不下狠手了!

  “不行!絕對不行!”

  陳金玉再次撲倒在了朱常安的腳邊。

  “程家老頭的東西都在里邊!里邊有老頭一生的心血!妾身懷疑,那程老頭的手札就在這莊子里!這程紫玉,她一定是要毀了那老頭留下的瑰寶!對了,還有程老頭煉的老泥,那是百銀才能得一塊啊!都在里邊!不能燒!絕對不能!”

  “必須燒!”

  程紫玉磨著牙開口。

  “我知曉你一直覬覦這個莊子!怎么?我祖父的手札,瑰寶和老泥與你何干?你緊張什么?你以為我落難了,我祖父留給我的產業就都是你的了?你做夢!

  正是因為這莊子是我祖父留給我的念想,我才不能將它留給你!你這頭野狼,拿走了那么多,還喂不飽你嗎?朱常安!這個莊子對于我,意味著什么,你不會不清楚!這是我的第一個要求!你應是不應?你燒是不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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