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楊翰皺眉道:
“這般快?可曾用了心找?”
“嗨!這種事兒就看機緣,若有合適的呀立時便能成,若沒有,便是用上十二分心也找不好!”楊翰笑道,“三個都是相識的,人品應當沒問題,配李姑娘均門當戶對!”
程時往圈背椅上一靠,垂眼磨著腰間素金帶不說話。
楊翰便將那三人家門身世及家中人口一一說了遍。
“一個是上林苑監正毛此光的小兒子,我與他兄長從前在書院是同窗,說是個性情老實本分的。因是庶子,日后遲早要分出去,毛此光為他在苑地那塊置了田地府宅,日后分出去單過便能自己當家。”
程時不由皺眉。
是個庶子不說,置的宅地還是在上林苑附近——從白河到西山,這是要跟著毛此光一道給宮里種菜養牛么?
楊翰見程時一副極嫌棄的樣子,便知他不滿意。
“另一個是順天府訓導鄭階,他祖上是滎陽鄭氏分出去的旁支,是個監生。家中頗有田產,好就好在還不是長子。”
程時一愣:
“不是長子又怎樣?”
“不是長子便無需留在老家侍奉翁姑。日后分田產自有他一份,平日又不必費心勞力去操持中饋,可以跟著鄭階留在京中過自己的小日子,豈不美哉?”
程時只覺“跟著鄭階過自己的小日子”這話聽著極不順耳。
滎陽鄭氏的旁支又如何?他外祖母還是鄭氏本宗嫡女呢。
程時嗤了聲,不以為然道:
“跟個不入流的訓導過日子,美個鳥哉?”
楊翰聽了一頭的霧水——雖說訓導不入流,但卻是專司考察地方學子課業的。若在偏遠山縣做訓導許會餓死,但順天府轄內多的是捐學之人,其中油水自豐,小日子必然過得殷實,怎么就不美了?
但他自然不會去與程時抬杠,便將最后一人的情況說了:
“是襄王府長史,待日后襄王去了襄陽,那便是王府里頂半邊天的人物。”
程時一愣。
正五品長史,主理王府一應事務,必然也是個通文墨的——除了要離開京城去襄陽外,這個還真挑不出什么不好。
“…長得如何?”
楊翰道:
“容貌周正、儀表堂堂…就是年紀大了些,今年二十有六。”
程時的臉色便又沉了下來。
只見楊翰頓了頓,干笑兩聲道:
“…先前娶過一頭,病死有些年了,只留了個女兒,膝下無子。”
程時臉色愈發難看——合著這是續弦呢!
“什么亂七八糟的!”
楊翰便忍不住嘀咕道:
“人好歹是王府長史,若不是續弦,依著李姑娘這歲數與家門,怕只能給人抬個妾罷了。”
程時不由冷下臉:
“李夢林堂堂狀元、朝廷命官,又是詩禮書香之家,怎得妹妹就只能給人做妾?”
楊翰簡直哭笑不得——合著這位大爺壓根就不清楚姻媒講究什么!
“頭兒,李夢林雖說名氣大,但通州知縣比不得大興、宛平這種京縣,區區七品放在京中只怕人家根本就瞧不上!”楊翰道,“再者李家無家產,李姑娘若沒有嫁妝撐腰,嫁入大戶家去那就是受罪,還不如不嫁呢!”
程時聽得云里霧里。
“關嫁妝何事?難不成大老爺們娶了媳婦,便要指著嫁妝過日子?”
楊翰便將現實情況與程時解釋了一番:
“雖說不用靠嫁妝度嚼用,但女人出嫁后不就靠著嫁妝傍身么?那些嫁姿厚的,去了婆家便多少得男人與翁姑敬重些。”
程時第一回聽到這種理論——女人在婆家的地位竟是要衡量嫁妝的。
他自小不通庶務,家中又無需他操心這些,長大一些后去了邊衛軍中一待便是七年,程時對內宅門道的了解程度就跟程曦對行軍布陣的了解程度一樣。
他不由打量楊翰。
…記得這小子也是個沒娶妻的,怎得對這些事竟說得頭頭是道?
程時睨著楊翰,問道:
“你不是沒媳婦兒?”
誰知楊翰一聽卻想岔了,嚇了一大跳,忙連連擺著手道:
“不不不,我三年前便已定親了!”他頓了頓,趕緊又補道,“再者,李姑娘就算進咱們家,那也只能是妾…”
程時面上簡直能凍出冰來——這小子想什么呢,美得他!
他黑著臉冷冷道:
“…行了,最后到底還需李夢林做主,待他回京后再說罷。”
楊翰愣了愣,猶不知死活道:
“若不然先問問李姑娘自個兒的意思?若她覺得好,我便先與人家通個氣。”他說這一頓,“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兒,畢竟李姑娘年紀也大了。”
程時冷笑:
“大了?她比你還小一些,怎么就大了!”
楊翰聽了便擠眉弄眼笑道:
“那如何能一樣?姑娘家在這個歲數通常連孩子都生了,沒定人家的當真極少見。但男人不同,莫說我今年方才及冠,便是您這樣二十有二了都無妨!”
程時瞇了瞇眼。
…這小子是皮癢了罷,什么叫二十有二都無妨?
“今兒天不錯,你領人去校場引弓五百射,操槍兩個時辰。”
楊翰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他哀哀地叫屈:
“頭兒,我不是那意思!這不是擔心時間拖久了,那合適的人家若都另定了親,回頭李姑娘的終身大事更難辦嘛!”
程時冷笑:
“有何難辦,我…”
他倏然住口,望著楊翰一怔。
楊翰亦是一怔,不明所以望著程時。
只見程時面上一瞬間神色幾番變化,最終化為一種“開什么玩笑”的震驚。
…自己是在軍中待得太久了罷?
他居然,想要娶李落?!
他娶李落做什么?
她與別的女人相比,除了畫畫好一些,字寫得好一些,讀得書多了些,與自己說話膽子大了些…還有什么好?
瘦瘦弱弱跟個紙片兒似的,性子又拗,隨了李寐的一副臭脾氣喜歡死扛不說,還是個哭起來停都停不住的…
他是太久沒碰女人了罷?
程時一張臉陰云密布的,瞪著楊翰道:
“…晚上去月芽胡同。”
楊翰一臉懵然——方才明明在說李落,怎得忽然就冒出個月芽胡同來?
另外,老大這臉色…瞧著怎么像是去鬧場子的?想看的書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