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會客堂只粗粗收拾打掃了一番,置放著幾張桌椅,簡陋得像那落敗的門戶。
容潛來到堂外,見里頭點了昏暗的燈火,有個作農夫打扮的男子背著手慢慢踱步。
他大步走入堂內,那男子聞聲立住腳步,朝他拱手見禮:
“見過承恩侯世子。”
是個面容清朗的中年文士。
容潛淡淡道:
“薄先生。”
來人姓薄名遠,字于望,是文王身邊的一位先生。
就見薄遠拱手道:
“在下入夜前來,擾了世子休息,還望您大量海涵。”
容潛撩袍坐下,看了眼薄遠那身裝束,道:
“坐。”
薄遠從善如流,端身入坐。
容潛道:
“暫居之所,沒有茶水可招待先生,怠慢了。”
薄遠忙道了聲“不敢”,隨即微微笑道:
“實不相瞞,在下此時前來,是有一事相詢世子。”他看著容潛,“聽說您昨晚赴了宴,恰巧昨夜宴上發生一事,卻不知世子可曾聽聞?”
容潛看著他不說話。
就聽薄遠繼續道:
“昨夜有人醉酒生事,文王的藕花池里死了人。”
容潛道:
“不曾聽聞。”
薄遠聞言一笑,慢條斯理道:
“當時落水的三人均不通水性,偏兩個死了,另一個卻莫名其妙地上了岸,也未見有人相救…當真是一樁怪事。”
容潛垂下眼眸。
“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請問世子,”薄遠盯著容潛道,“昨夜宴未至酣,您怎得就帶著人自一處邊門匆匆離開了?”
容潛側頭:
“裴霖,”他淡淡道,“有這回事么?”
裴霖一本正經道:
“爺,您昨兒晚上喝多了,非扯著卑職亂走一通。后來好歹摸到了那處偏門,卑職怕再回去摸不著路,便帶著您自那里出去了。”
容潛點頭,繼而看著薄遠不出聲,意思顯而易見。
薄遠定定地看了他二人好一陣,忽然輕笑:
“既然世子您只是因不勝酒力,在下便放心了。王爺曾交代在下好好照應您一應事務,在下深怕昨夜讓您受了怠慢,這才使您憤而離去。”
容潛眼眸微沉。
堂中一時陷入寂靜。
過了一陣,薄遠才悠悠道:
“…此事文王并不知曉,您大可放心。”他站起身告辭,“在下出來也有一陣了,還當早些回去才是。”
容潛端坐如素,吩咐裴霖送客。
裴霖冷著臉走到薄遠面前,不客氣道:
“薄先生,請。”
薄遠倒未見不虞,只是他臨出門前忽然又停下腳步,回過身看向容潛意味不明道:
“世子爺,聽說隔壁那莊子是威遠侯府的?”
容潛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薄遠見狀便露出笑容,拱了拱手大步離去。
裴霖面露怒容,幾步走回容潛身邊問道:
“爺,這家伙是不是來警告咱們的?”他不由冷笑,“扯著王爺的旗耍什么威風!也不看看自己是何身份,竟敢在您面前抖顏色!”
容潛忽然道:
“他是奉廷的人。”
裴霖一怔,隨即瞪大眼不敢置信道:
“二爺?可王爺明明說這家伙是他的人…”
容潛黑眸沉沉看著堂外漆黑庭院。
薄遠若非一早便清楚自己與程曦有舊,他不會這么快便將救了程原培的事懷疑到自己頭上。
薄遠趁夜趕來警告一番,可見是心中十分肯定。
容潛微微皺眉。
他那次在甘肅放走程曦與程時的事,被何琨給瞞下了,城陽王并不知曉。
故而會知道自己與威遠侯府有瓜葛的,便只有何琨。
他并不意外何琨去查程曦的身份…只是何琨為何將程曦的事透露給的薄遠?他想做什么?
容潛面色微冷。
裴霖忽然皺眉道:
“爺,您說他們昨晚上會不會真的打算要威遠侯府世子的命?這才來怪咱們壞事?”
畢竟那些人當中,程原培與萬蔚的兒子是身份最重的兩人。
容潛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你以為那個提早離開的三公子是誰?”
裴霖一怔,隨即不敢置信道:
“難、難道是…”他瞠目,“文王難道竟打算連他也一道害了?!”
容潛卻搖頭:
“文王沒這個膽,他只是險些著了薄遠的道罷了。”
裴霖想了想,忽然茅塞頓開:
“您是說,薄遠說動文王設局,他自己卻螳螂捕蟬,想順勢將三…公子也拖進去,誰知三公子不喜萬蔚的兒子,便早早走人了,讓他謀劃落空。”他說這一頓,繼而毛骨悚然,“若是三公子出了什么意外,這事可就捅了天了!”
容潛點點頭,心中所想卻是別的事。
薄遠此人心計深沉,行事狠辣大膽…需得想個法子,讓他不敢打程曦的主意才是。
王氏手中茶蓋輕輕瞥著浮葉,聽沈繯細細說道:
“…上門禮還是按慣例自公中撥一百兩。我與三嬸商量了,七叔大婚就將挽霞苑里外修葺一番做新房,差不多歸置一番最晚下月初便要找人動工了。挽霞苑毗鄰東偶居,屆時三嬸要暫時搬到別的院子去住一陣。”
王氏點點頭,嘆氣道:
“這眨眼昕哥兒也要成婚了。”
沈繯便知道王氏又在犯愁程時與程曦的終身大事。
她便轉移話題與王氏說起這兄妹倆去賞花宴的一應安排。
門外丫鬟忽然道:
“大小姐!”
緊跟著就見一個嫩黃的俏麗人兒一陣風似的刮進來,一下來到王氏跟前。
“母親!”程曦笑嘻嘻喚了王氏一聲,又轉頭喚沈繯,“大嫂!”
沈繯笑著應聲,王氏卻微微一怔后板下臉輕斥道:
“多大的人了,怎得還這般冒失?”說著一頓,問道,“不是前兩天才讓秦肖回來拿書么,怎得突然跑回來了?也不提前打聲招呼!”
程曦愣了愣,忽然湊去沈繯身邊嬉皮笑臉道:
“大嫂,母親可是心情不好讓我撞上了?”
惹得王氏瞪她。
沈繯噗嗤一笑,輕擰她鼻尖道:
“你莫貧嘴!熱不熱,讓廚房端碗酸梅湯來可好?”
程曦連連點頭,隨即一下歪倒在鋪了涼席的羅漢床上,問道:
“你們先前在說什么呀?可是四哥又惹了母親不高興?”
沈繯看了王氏一眼,笑而不語。
王氏瞪著程曦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恨恨道:
“多大的人了,一點樣子都沒有…屆時去了賞花宴,你可給我把樣子裝好了,不許學老四來那套陽奉陰違的把戲!”
程曦面上笑容一僵。
…她差點忘了還有賞花宴這回事!微信搜索公眾號: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電影溫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