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回憶了一陣,卻想不起自己在何處見過這種字。
她將卷軸完全打開,見卷底同樣沒有落款或私章,不由問道:
“祖父,這是何人所書?”
程欽不甚在意道:
“你二叔說是他托友人所作,倒也不曾說是誰。”他說著一頓,道,“怎么,你喜歡?”
程曦搖頭,笑著將卷軸放下:
“只是好奇罷了。”
話雖這么說,卻始終覺得心中像吊了一件事似的。
她神思不屬地回到自己院子,剛要進屋,遇上錦心正好自里頭出來,手中捧著一疊書冊。
錦心見到程曦,忙讓到一旁,笑著請她進去。
程曦一怔,腦中如電光閃過。
她終于想起在何處見過這種相似的筆法——那是一座屏風。
朝陽宮的寢殿外,立著一方人高的水墨紗屏風。屏風上書了滿篇的歌頌賢德之詞,是時任禮部尚書莫良佐于千秋宴上呈獻給蘇皇后的壽禮。
蘇皇后極為喜歡這方屏風,將它置放在寢殿外。
皇城內所有宮妃臣眷候在朝陽宮外等待召見時,都會看到這方屏風。
程曦做太子妃時,日日都要去朝陽宮向蘇皇后請安。她曾不知多少次見到錦心自那方屏風后盈盈走出來,清清冷冷地站在一旁請自己入殿。
程曦不由在門外站住。
當初章澤殘伐手足、越禮違制,第一個跳出來上書彈劾太子罪狀的人,便是這位禮部尚書!
莫良佐既然為二叔作字,可見兩人頗有交情。他位居六部要職,與父親交情不深,卻竟然與二叔這般閑散之人有往來,這實在讓人意外…若說是為了親近程家,卻說不通他為何不在字畫上留署名。
程曦想起程原培對程欽的說辭也極為含糊,凈用友人便帶過了,連名字都不曾提,就好像是刻意隱瞞似的!
程曦快步走進屋子,揚聲喚來念心,讓她去打聽程原培的事。
念心一愣,問道:
“小姐,您要打聽世子爺什么?”
程曦倒讓她問住了。
若是要打聽程原培最近與何人往來,莫說是念心,只怕連甄氏都不一定清楚。
程原恩與程欽也許有法子能查到,但程曦要如何解釋自己的目的呢?
她總不能說,自己懷疑這字是莫良佐寫的,還懷疑莫良佐與二叔往來別有用心罷?
程曦便只能自己往君山居跑。
甄氏這些年越來越羸弱,時不時地便會病一場。
程曦拐彎抹角地同甄氏打聽程原培行蹤,可是甄氏全然不在意程原培究竟在做什么、每日又是與何人在一起,說起自己的丈夫,她眉眼間神色頗為疏淡清冷。
程曦覺得甄氏有一種心灰意冷的消沉。
既然在甄氏處打聽不出什么來,程曦只能寬慰的想,事情應該沒那么湊巧。
天下練瘦金體的并不止莫良佐一人,興許是自己杯弓蛇影太過敏感了。
她將隱隱不安拋開。
幾日后,程曦帶了些入藥的參須又去了李家找李落。
李落聽說程欽很欣賞自己那副字畫,并在得知自己是女子后仍大加贊揚,不由感嘆道:
“…侯爺不重俗世眼光,實在讓人欽佩。”
程曦聽了頗為得意,下巴都快翹上天了:
“那是!我祖父自小就教我識理,還帶我遍覽山川江河。他老人家才不會同那些俗人一般瞧不起女子呢!”
不小心又黑了程時一把。
李落不由失笑。
程曦想了想,忽然拉著李落道:
“落姐姐,有件事我需得同你坦白。”
她將自己冒用程時名頭的事,程時讓人請了大夫來李家問診的事,以及先前程時上門的誤會一一道來。
“…四哥他自小就是這樣,對誰都是那副脾氣,當真不是有意冒犯于你。”
李落錯愕半晌,怎么也無法將一副混世紈绔樣的程時與眼前體貼靈巧的程曦聯系起來。
她想了想,繼而大方笑道:
“也怪我心氣太高,受不得半點冷言之故。”
程曦不由汗顏。
就程時那個德行,不知道的人當真會以為他是上門耀武揚威來的。
程曦看重李落才情,又敬佩她在這種境況下仍然能樂觀平和,不由便想幫她一把。
“落姐姐,你將那些字畫統統給我罷,我讓四哥想法子幫你銷出去,保管比你這般拿去舊街賣要值當!”
李落一愣,剛想拒絕,便聽程曦又道:
“我四哥與你兄長昔年有同窗之誼,此番不過舉手之勞,你就別再推拒了!”她指了指南邊的屋子,“何況,你不是想攢些盤纏,待你祖父身子好些便回家鄉去嗎?”
此番話讓李落大為意動。
她想了想,最終接受了程曦的好意。
程曦心情愉悅地打道回府,琢磨著回去后怎么同程時商量。
“小姐,”念心透過馬車窗格看著外頭,“你瞧,那好像是世子爺。”
程曦忙湊過去。
只見青磚大街的對面是座兩層高的酒樓,四間面寬的門外磚階上站著一位身穿褐金緙絲花鳥萬福紋的中年男子,瞧那側臉隱約便是威遠侯世子程原培。
程原培身前有一頂四人抬的棗呢官轎,轎中走出來一人,與程原培相見寒暄后,二人便笑著攜手走入酒樓去,頗為熟稔的樣子。
程曦瞪著二人背影隱沒在樓梯后,良久不語。
京中只有三品上官員才可乘四人抬棗呢官轎。
她一回到府上,便讓錦心支了五兩銀子給念心,吩咐道:
“不管用什么法子,你去打聽清楚,世子爺這段日子有什么應酬、會去哪里。若是銀子不夠就再向錦心領,不必省著。”
念心立時便明白了此事的重要,兩日后,將自己探來的消息告訴程曦:
“…車馬房那邊都是臨時傳的,去的地兒也沒個準數。倒是說,特意交代了后日起需得留出那架大馬車來,讓車馬房排了三日行程。”
程曦一怔。
府里只有走官道時才會用到大馬車,更何況還排了三日行程,可見程原培是要出城去。
就聽念心繼續道:
“奴婢還打聽到一件事。”
她將打聽來的消息附耳與程曦說了,程曦聽后沉思半晌,繼而跑去外院書房找程欽。
“祖父,”她一下沖到程欽桌案前,睜著亮晶晶的琉璃眸子道,“我想去臨丘莊子上住幾日!”微信搜索公眾號: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電影溫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