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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零章 北王

  容潛迎著耀耀日光站在沙地高坡上,注視著遠處平谷的兩軍人馬操演。

  何琨自他身后走上前,以手遮目,看了一陣道:

  “如何,想出破解之法了嗎?”

  容潛眉頭微蹙,凝目看著擬戰的兵衛按照陣型聚攏又散開,道:

  “想了幾策,均不大完善。能抵擋則無力反攻,能進擊則無法全身而退。”他眼眸微暗,“若在平原之地與此陣對敵,只怕要以三換一。”

  何琨轉頭望向平谷,看了一陣后忽然笑道:

  “天下無不破之陣,亦無不敗之師,”他一拍容潛肩膀,“慢慢來罷,我就不信沒法子破了這陣!”

  “奉廷。”容潛靜靜看著遠處平谷,忽然開口。

  何琨微微側首,見容潛轉過身,黑眸直直望向他:

  “此陣由一字長蛇化二龍出水,自三才換四門成五虎,排六甲后轉北斗繞八卦,最后由九字連環終成十面埋伏。”

  何琨靜靜聽著。

  容潛面容沉靜望著他片刻,淡淡道:

  “這是大同鎮守軍獨有之陣。”

  何琨眸色微沉,靜默良久后才緩緩開口:

  “是。”他坦然回視容潛目光,“此陣銜接由彭遠龍所創,三年前程原定將它演變成十陣相連。”

  程原定…容潛不由分神。

  那是程曦的三叔。

  說起來,上回交手那個一騎突擊、渾身是膽的年輕將領,是她四哥。再加上年輕時威名遠播的“虎狼軍”八大將之一程欽,可謂一門三代都是豪將。

  …怎得養出了個嬌滴滴、瓷娃娃般的程曦?

  容潛想起程曦白著小臉坐在馬背上幾乎要被顛碎的樣子,不由垂下眼遮去擔憂之色。

  想來她已到了太原,不知可將身子養好了?

  而一直緊緊注視著容潛的何琨卻心下一沉。

  他見容潛目露擔憂半晌不說話,心下閃過好幾個念頭。

  若是容潛守本固舊,仍選擇擁護正統該怎么辦?

  若自己與容潛對上,可有把握在戰場上勝他?

  若終有一日為敵,如今放他回京豈非養虎為患?

  何琨眼眸微沉。

  他有十幾種法子能將如今的容潛永遠留下,但腦中卻想起兩人相處的一幕幕。

  第一次背靠迎敵、斬殺游族,一同偷出道真的藏酒喝得酩酊大醉,搏殺五頭成狼后癱倒在昆侖山的雪地里…

  何琨看著容潛,目中神色幾番變化,最終還是化為驕傲。

  他哈哈一笑,道:

  “不過是聽說此陣對敵游族未嘗一敗,便起了好勝之心罷了!”

  容潛飄去天邊的思緒被拉了回來。

  “如若在山地,”他漫不經心道,“伏擊俯沖,此陣便無力抵擋。”

  何琨眼中一亮,目光灼灼看著容潛。

  “山地?”

  容潛點頭。

  何琨不由心情大好,一揚手中卷起的馬鞭,笑道:

  “走罷,今晚父王設宴,咱們莫要遲了!”

  容潛從善如流,與何琨一道轉身上馬回王府。

  他二人一身塵土,在王城內府分道。

  容潛回到自己院子,將馬鞭丟給守在院外的護衛,進屋后有另一名護衛捧了簇新更換的衣衫來。

  容潛解開腰帶與縛手,卻見那護衛自懷中摸出一張用火漆封住的卷紙遞給他,道:

  “裴領隊來的消息,下午剛到!”

  容潛聞言停下更衣,一把取過卷紙打開漆封。

  …三月廿一至平陽,遇表兄,同行。別侯于交城,遣醫歸,同兄共往陽曲。一路安泰。未知新衛何如?馴否?誠否?忠否?霖切切之思主安…

  裴霖后面那些關于新護衛的擔憂,和長篇大論說自己思歸之心的話,容潛只掃了一眼。

  他的目光落在“同兄共往”和“一路安泰”上,停留片刻,而后抬頭看向案上燭燈。

  護衛立刻上前將燈點起。

  容潛就著燭火將紙燒成燼,繼而換上一襲靛藍交領錦袍,腰束玉帶,略略擦了把臉便去了北苑前殿。

  殿內已然燭火輝煌、歌舞笙簫。

  三十余名樂師排坐于殿內東側的浮雕白虎殿柱間,吹拉撥彈出暢和悠揚的龜茲樂。

  殿內舞池中,十二名西域舞娘隨樂起舞,藕臂款擺,水腰豐臀扭動出艷艷風情。

  殿上九級白玉階后置有一張五尺見方的鑲金玉楠木椅,其上高坐一人,正倚靠扶手把玩著一只白玉酒盞,漫不經心地看著池中歌舞。

  容潛面無表情自兩旁眾席前走過,來到白玉階下朝殿上之人見禮:

  “王爺。”

  那人容貌威儀,下頜方毅,目光極為深邃。一身褐金白虎祥云緙絲袍隨意披掛著,露出內里束玉帶的琥珀色暗紋錦袍,身形精健,未見絲毫疲贅。

  正是北境之主,城陽王何禛。

  何禛看著容潛,面露笑意:

  “來了?”他緩緩道,語音低沉,“你的老對手可等了半日了。”

  容潛聞言回過身,看向西殿一排桌幾后的眾人。西首座上之人年約五十,虎目炯炯,正是寧夏鎮總兵官、征西將軍李承宗。

  “李總兵。”

  容潛略一拱手,李承宗笑著點頭。

  就見李承宗相隔一座之人忽然站起身,卻是個熊背虎軀的黑臉虬髯漢子。那人一手拎兩壇子酒,往桌案上重重一放,朝容潛大聲道:

  “容小子,今日俺再來與你一拼!且看咱們倆到底誰先倒下!”

  容潛掃了眼桌案上酒壇,朝那黑臉漢子略一點頭,淡淡道:

  “熊參將。”

  “別他娘的參將不參將!你就痛快點,喝不喝!”那熊參將一擺手,銅鑼嗓子嚷得殿中嗡嗡,“俺老熊今兒不把你小子喝倒,俺他娘的就不回…”

  李承宗重重咳了聲。

  熊參將驀地收住聲,憋了半日,繼而老老實實一屁股坐下,只瞪著容潛悄悄比手勢。

  就聽殿上何禛忽然低笑道:

  “晏行,你待會便陪熊青喝兩杯。”

  容潛微微點頭,轉身到東側席上入座。

  東側眾席列座的是何禛的兒子和護衛將領,首座為城陽王府前護衛統領、城陽王妃之父親孫崇。

  然后依次為何玿、何琨以及何禛四子何環與眾將領。

  容潛的位子在何琨與何環之間。

  已然換了一身玉帶輕裘的何琨忽然靠過來,輕聲道:

“今夜且讓那蠻子一讓。”微信搜索公眾號: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電影溫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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