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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八章 何琨

  早春的陽光薄薄灑在水白玉磚上,落下道旁油松一片斑駁暗影。

  一只雪羽赤頂的丹頂鶴信步行走在暖白磚石圍砌的花園里,細長的足趾上套著一把重重的銅鎖,時不時引頸聳翅,發出嘹亮高亢的鳴叫。

  衛矛叢后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一個身穿青蔥色比甲的丫鬟擠過枝叢,看到那丹頂鶴后眼睛一亮,回頭喊道:

  “找到了,在這里!”

  說著輕手輕腳地走上前,慢慢靠近猶自閑步的鶴,在其后張開手臂猛地一撲,死死抱住它。

  矮叢后又鉆出一個同樣打扮的丫鬟,見狀不由面上一松,道:

  “總算是抓住了!”

  她忙上前幫忙,一道輕輕抱起那高聲鳴叫的鶴,道:

  “大公子送來的這仙鶴忒也古怪,怎得整日叫喚不停?老夫人不日便要回來,若它哪日不小心闖進西苑,吵著老夫人可如何是好?”

  另一個忙道:

  “小點聲兒,這仙鶴可比你我二人的性命金貴多了!大公子說不許圈著、拴著,最多咱們整日輪番守著它,權當伺候主子罷!”

  兩人便收聲不言,低著頭匆匆抱著鶴往東苑花園走去。

  她們拐過一叢枝木,卻差點迎面撞上人。

  二人一抬頭,大驚失色,忙抱著鶴跪了下去:

  “二、二公子!”

  來人停下腳步,腰間環佩發出溫潤碰撞,正是那日與容潛相會于保康縣酒樓的何琨。

  他唇上蓄著修飾精致的短須,一身蜜合色虎銜艾草錦袍,束白玉帶于腰間。

  何琨的目光落在丹頂鶴上。

  “這是大公子弄來的那只鶴?”他漫聲問道。

  丫鬟忙低頭道是。

  他垂下眼看了一會…鶴鳴悠長,頸項曲仰,這是發情了。

  何琨收回目光,什么也沒說便抬步離開。

  跟在他身邊的侍衛回頭看了一眼,輕聲道:

  “咱們在外頭殺人,大公子倒是頗有閑情雅致,去捕什么仙鶴!”

  何琨輕笑一聲,道:

  “難不成還讓他上馬迎敵么?不過是哄祖母高興罷了。”

  侍衛面上露出些許憤憤不平。

  何琨神色頗淡,轉而問起別的事:

  “…當真說,消失了幾日是與一個女子在一處?還與當地守軍正面對上了?”

  那侍衛聞言忙道:

  “是,守軍將官是那女子的兄長,而那女子似乎病了。表少爺一意孤行非要放人,撒木怕壞事,見人被困住了便要動手,誰知裴霖那小子居然幫著對方奪了撒木的刀。您說,表少爺帶著裴霖晚了這許多日子才回來,會不會是去…”

  何琨面上神色莫名,問道:

  “可曾問過裴霖了?”

  那侍衛道:

  “問了,這小子什么都不說,只說他聽表少爺的,其余一概不知。”

  何琨聞言,沉思了片刻,緩緩道:

  “交代下去,此事若有誰敢透到父王地方,就莫怪我不講情分。”

  侍衛一愣,大出意外:

  “可是…”

  何琨冷冷橫了他一眼,侍衛忙低下頭去。

  “再有,撒木令有不受,該怎么處置,按規矩來。”

  侍衛瞧瞧抬眼,見何琨神色冷峻,便知他是怒了。

  何琨的確是殺雞儆猴。

  人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撒木卻敢連將令都公然違抗。

  姑且不論撒木初衷如何,單只他這一舉動,若不加嚴懲,日后一個個都學他按著自己想的來,豈不是翻了天!

  對于何琨和容潛而言,他們并不需要別人來干涉決斷,僅僅需要手下絕對服從。

  更何況,道真曾給容潛推演生辰,應在了七殺星上。

  ——南斗七殺,乃將星,遇帝為權。

  何琨為軍紀也好,為私心也罷,怎么都要拿撒木開一下刀。

  他帶著侍衛去了容潛暫居的南苑。

  容潛跟隨道真日久,不喜歡一堆人圍在身邊伺候。他居住的院子平日除了灑掃的奴仆,并沒什么人。

  何琨將侍衛留在外頭。

  他走進屋子,見容潛正坐在桌案后出神,手中捏著一粒綠幽幽的小東西。

  容潛聽見動靜回神,見是何琨,面上神色一緩:

  “奉廷。”

  他不動聲色地將手中物件收起來。

  何琨裝作沒看到,隨意的在椅上坐下,將他打量一番后笑道:

  “我剛聽說你回來,便過來瞧瞧…怎得像是逃難回來?清瘦了許多。”

  容潛微一點頭:

  “餓了幾日。”他一頓,“此行出了些意外…”

  何琨一擺斷他:

  “我都知道了。”他笑道,“早就勸過你養一批親衛,瞧,如今讓人背后告了狀罷!”

  容潛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何琨拿起桌上茶壺,自己動手倒了杯茶,一面道:

  “父王與母妃去沙湖別院接祖母,需得過兩日才回來。此事我已交代下去,不會有人再提一個字。父王那兒你可別自己招了!”

  容潛看著何琨,沉默片刻,道:

  “多謝。”

  何琨大為意外。

  依容潛的脾氣,應該是不會承情的——至少不會這么爽快的承情。

  他既然敢做,就肯定不怕讓父王知道。

  再者說,父王對容潛向來看重,即便是知道了,也生不出什么大事來。

  自己不過錦上添花賣個好,他居然就順水推舟地收下人情…

  何琨還沒有自負到認為,向來清冷淡漠的容潛是為了給自己面子。

  他眼中閃過玩味,面上絲毫不顯,笑道:

  “我還不知道你么,既如此行事,必然有你的原因。若無十分把握,想來也不會輕易放人走。”

  十分把握嗎?

  容潛想起程曦,漆黑的眼眸有一瞬軟化,隨即又立刻隱去,快得何琨以為自己看錯了。

  容潛不再談論此事,轉而問道:

  “你們呢,可都還順利?”

  何琨點頭:

  “幾處已然上報朝廷了,我猜父王過陣子…”

  就聽外頭侍衛忽然喚道:

  “郡主!”

  容潛與何琨收住話,轉頭望去。

  隨即一個裹著雪白貂裘的明麗少女出現在門外。

  她一眼望見屋里坐著的二人,眼睛一亮,臉上綻出燦爛的笑容,腳步輕盈地走了屋子。

“二哥!”她笑著喚了何琨一聲,繼而轉過身看向容潛,雙眸熠熠,“…表哥,你回來啦?”微信搜索公眾號: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電影溫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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