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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6章 瓦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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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呀…”斐潛梆梆的用手掌敲著龐統的肩背,一臉嫌棄的樣子,“…這么多年過去了,沒吃胖倒是吃瘦了!必定又是挑嘴了!”

  “啊呀,啊呀!我沒有挑嘴!我就這樣!吃不胖!”龐統跳腳大叫道,“還有,有你這么歡迎客人的么?”

  斐潛毫不在意,仰頭哈哈大笑:“哈哈,誰說你是客人了?你是我師弟!不算客人!”

  龐統用手指著斐潛,顯然有些氣結的樣子,不過很快也就笑了,然后兩個人笑當作了一團…

  笑了一陣,兩人才緩了下來。.

  龐統昂首眺望,只見大片連綿的莊禾低著繁重的腦袋,在阡陌之間搖曳,一直綿延前去,直到遠方那小小紅色的城池那邊。

  “秋獲將近了吧…”龐統走到田邊,端詳著周邊的一切,嘖嘖稱贊道,“了不起…真了不起,這么多…這樣我也安心了…”

  斐潛也站到了田邊,說道:“是不少,可是吃的也多…人倒是還行,就是這些大師伙,胃口真不是一般的大…”

  一旁的戰馬似乎知道斐潛在說他,不滿的噗嚕嚕的噴了一個響鼻,然后在地上刨了刨。

  漢人的戰馬一年四季都要時刻籌辦作戰,不像胡人大都只是秋冬交際的時候才策動戰爭,因此對于戰馬的飼料要求就更高,沒有大量的草料和豆類,底子養不起這樣的一只復雜的騎兵步隊。

  若是平時飼養,青料也就罷了,一旦開動戰爭機器,就必需大量投入草料豆料,不然的話,一場戰打完,這些戰馬也就廢了。

  “嘖嘖…真不知道這幾年,你是怎么熬過來的…不過看樣子,還算是不錯…”龐統將手袖到了一起,袖袍綸巾在風中飄蕩,若不是一頭一身的塵土,倒也有幾分出生避世的氣度。

  “…還能怎樣,一邊裝大個,一邊縮著頭唄…”斐潛撓了撓自家的戰馬腦袋,然后輕輕的拍了拍戰馬的脖子,說道,“都被嚇唬住了…”

  龐統仰頭打了一個無聲的哈哈,然后說道:“那是,誰愿意拿玉章和瓦罐碰啊…說實在的,你能撐到當下的場合排場…我都認為是個古跡…”

  斐潛挑了挑眉毛,說道:“哦?說說看,我這個瓦罐倒是想聽聽…”

  “哼,”龐統也不看斐潛,從袖子里面伸出了手,扒拉著手指頭說道,“你剛來并州才幾百兵,不是小土罐是什么?打敗了白波得了平陽能算什么,好一點的瓦罐罷了…就算是再敗匈奴鮮卑,又能算是什么,有了些斑紋的瓦罐罷了…瓦罐易碎啊,若是這些年此中但凡有一年…”

  龐統標的目的前面的地步嘟了一下嘴,說道:“…不管是旱、澇、蟲,亦或是什么,只要一年歉收…縱然是滿身斑紋的瓦罐,就是立刻四分五裂的下場…”

  斐潛默然。

  龐統這么說其實也沒有錯。

  “知道這些家伙,為何最終還是忍著沒翻臉么?”龐統嘿嘿笑了兩聲,然后斜著眼珠子瞄了斐潛一眼。

  斐潛點點頭,冷笑了兩聲,說道:“當然知道,這些腐狗還等著分尸而食呢…不過真要動手,這些腐狗也舍不得…”

  龐統不屑的撇了撇嘴,“你那叫運氣!不過運氣這東西,可一不當作二!不過,算你還聰明,沒有強留…那什么…要不然我就底子不會來,只會在荊襄等著給你留條退路…”

  龐統繼續說著,就像是要將憋了許久的話一次性都倒出來一樣:“…要知道,并北也是屬于邊陲,而這些家伙,為了聲名,也不太愿意直接標的目的邊陲將領下刀子…要不然等他們上臺,總不克不及他們本身去保衛邊陲吧…所以你這里稍有出格的行為,他們能忍的,也就忍了…”

  “…其次,他們也一時半會顧不上…董王、李郭、種楊,沒有一刻消停的…大漢啊…唉…所以你這個破瓦罐就自然先放邊上了…”

  斐潛默默聽著,其實他此刻的處境和曹操有些相似。

  曹操也是一直到了干翻了袁紹,天下之人才哄然一下仿佛從頭認識了曹操一般,簇擁而至…

  當初楊彪到平陽的時候,擺明車馬要侵吞的時候,斐潛也是先忍著,然后采用策略而不是武力,就是這個原因。

  早在漢靈帝時期,涼州和并州就已經是當作為了后世所謂的“貧困州縣”一般,脫離了中央的財力物力撐持,便是什么都談不上。

  所以當斐潛在并北安身的時候,大大都人還沒有從幾十年的習慣傍邊清醒過來,都是認為并北這一塊只要是沒有了朝廷的供給,也就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在這樣的認知下,再加上斐潛的并北架構又是草建,說根底么,就宛如蒲草,跟那些動不動就幾十年上百年的家族來說,自然是淺薄得很,因此大大都人都感覺斐潛固然架子大,但是不安定,隨時可能崩塌,因此只要在一旁候著,等著斐潛垮臺的時候來撿便宜就是,又何必和斐潛硬碰硬?

  在這樣的心理感化下,斐潛周邊的士族,包含楊彪在內,起初都是不怎么在意的…

  不過,此刻便有些不合了。

  “弘農楊已在河洛募兵三萬…此中不乏甲士…”龐統淡淡的說道。

  甲士,在漢代有特此外概念,不是所有披甲的都可以稱之為“甲士”。正常來說,按照漢律,上陣斬首一級的,便可以從普通炮灰升級當作兵卒,可以擁有一套正式的皮甲,然后累計三級軍功的,才可以從皮甲變當作鐵甲,也才稱之為“甲士”。

  斐潛啜了啜牙花子,當一個天下冠族家族全力暴兵的時候,確實很可怕。

  龐統湊了過來,小聲的說道:“…還剩多少存糧?”

  斐潛咳嗽了一下,然后擺布瞄了瞄,悄聲說道:“就剩兩三個月了…”

  “哼…好吧,算三個月的…你真心膽肥啊…”龐統唏噓了一聲。

  “嘿嘿…”斐潛笑了笑,然后拍著龐統的肩膀,說道,“你說的大體上也沒有錯,但是有些細節么,不太對…我這個瓦罐啊,也是有刺的…所以才不好下手…”

  龐統歪著頭,想了想,也點點頭,說道:“這倒也是,砸了么,太疼…所以只要不太礙眼,也就先當作沒看見就是了…不過么,你此刻開始礙眼了知道么?”

  “哈哈哈…”斐潛大笑道,“…我不礙眼的話,你也不會來,不是么?”

  龐統哼了一聲:“先說好,我是客卿哈…”

  斐潛聞言,收了笑容,當真的看著龐統說道:“就這樣還‘客卿’?”

  “不然怎樣?你又不是不知道龐公的脾氣…”龐統也是皺眉,“要不是家族里面這段時間老有些人找上來,唧唧歪歪的,恐怕我還出不了鹿山…”

  斐潛挑挑眉毛,似笑非笑的說道:“真的?我怎么傳聞是龐公新收了個弟子…嘖嘖,那弟子,人又長得白白皙凈,清秀可人,又是可謂聰明伶俐,學習更是觸類旁通,暢通領悟貫通…嘖嘖…然后么,比擬較之下,某人么,要邊幅沒邊幅,要才能沒才能,所以啊…啊哈哈…”

  龐統磨著牙,不措辭。

  “咦…”斐潛收了笑,盯著龐統說道,“看你這樣,這是…真的了?”

  龐統“嗷”得標的目的天吼了一嗓子,揮舞著拳頭,“那又怎么樣,老子就是不服!老子就是要打敗他!”

  斐潛正了正頭冠,然后朝著龐統拱手拜了一下,說道:“抱愧。”

  龐統喘氣著,然后深深的吸了幾口氣,擺擺手說道:“呼…沒事,沒事…那家伙…真像個妖怪…”

  “我幫你!”斐潛拍了拍胸脯,說道。

  “切!”龐統嗤之以鼻,傲然道,“不要!我要親自打敗他…”

  斐潛愣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唉,由你,由你…不過你說是‘客卿’,我還真有些悲傷啊…”

  龐統也恢復了正常:“得了吧,看看你此刻的地皮在那?離著荊襄千里呢!這還算是多少看在鹿山的情份上…五十名鹿山子弟,三百名甲士,不說其他,當下秋獲你就能省不少氣力了吧…”

  斐潛嘿嘿笑了兩聲。

  龐德公在荊襄,其實和孔子有些相似,有教無類,周邊只要愿意來求學的,龐德公根基上城市指點一二,這也鑄就了龐德公鹿山的聲名。這一次龐統前來,不僅僅是他一個人,自然也帶來了一些士族子弟,這些士族子弟大多都是荊襄人士,龐黃蔡家的都有,所以說也算是賜與斐潛一些助力。

  “…別的…”龐統沉吟了一會兒,說道,“…龐公說,你的…打算有些太斗膽了…”

  斐潛也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的說道:“…但是可以試一試,不是么?要不然你就不會來了…”

  龐統默認了,然后說道:“…龐公的意思,是等兩年,至少要你這里有些儲蓄了…”

  斐潛感喟了一聲,有些遺憾的說道:“這么說來,其實龐公也并不是…”

  “這有什么法子?”龐統說道,“家族大了,都這樣…不過么…”

  龐統當真的說道:“不過么,龐公很高興。我看得出來,龐公是真的高興…所以啊,我也真心但愿你這個打算能夠當作功…”

  固然方才斐潛提起龐德公的新學生的時候,龐統一副暴跳如雷的模樣,但是此刻,龐統卻表示出了別的的一副樣子。

  “儒家之人…”龐統悠悠感喟道,“越來越不像話了…天地如此之大,何必呢…你知不知道,已經有人開始說《易》也是孔子編纂的了…”

  “哦?哈哈…”斐潛聞言,也是搖頭。

  這個行為,真的和后世的棒子有些相似啊…

  很多人誤以為易經就是周易,周易就是易經。其實是錯誤的,簡單的說周易和易經的區別就是從屬關系上的不合,易經包含了周易,周易只是易經的一部分。

  《周易》是周文王在坐牢的時候,他研究《易經》所作的結論。

  而其后成長出來的諸子百家,涉及相關的內容的,其實也都是從文王著作了這本《周易》以后,開始成長下來的。

  其實易經有三易,《連山易》,《歸藏易》,《周易》三本,別離屬于不合時期,不過此刻連山和歸藏根基掉傳。

  “…這個工作,儒家之人干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龐統不屑的笑了笑,說道,“…你說,當發現拿別人的東西更順手的時候,還會努力去研究鉆研新東西么?龐公也說過,儒家要是沒有出幾個爭氣的,就算是一時間得勢,恐怕也就這樣了…”

  “…其實好多人都有些不滿了…”龐統繼續說道,“不過呢,他們人單勢薄,措辭也沒有人聽,所以么…”

  龐統轉過身,看著斐潛說道:“…你的這個工作,確實是不錯…但是前提是,要等措辭有人聽的時候…此刻,有些早…”

  斐潛點點頭,說道:“其實也不算太早,該籌辦的,總是要早一些籌辦比較好…”

  龐統瞄了斐潛一眼,有些驚訝:“這么說,你已經開始動手了?”

  “哈哈,還記得鹿山之下的時候,我們一起討論的問題么?”斐潛看著遠方,悠悠的說道,“我感覺有個處所不錯,所以就先嘗嘗,反正阿誰處所原本什么都沒有,所以也不會有什么阻礙…不過,此刻,確實如同龐公所說,大面積的推廣,有些早…”

  龐統眼睛亮了亮,說道:“陰山么?到是個好處所,我要去看看…”

  “行啊,不過,此刻還是先回平陽吧…你還沒有吃過平陽最新的菜式吧…”斐潛笑了笑,說道。

  龐統切了一聲,說道:“不說這個,差點忘了!咳咳,我告訴你啊…龐公說了,你搞得這些菜式啊,的確就是不顧正業!讓你少花點心思在這個方面上!”

  斐潛肅容朝著南方拱拱手,暗示聆聽龐德公的教誨,然后說道:“這么說來…來人啊,歸去傳話,就說不消籌辦什么了,弄兩三個炊餅,備些涼水就得了!某師弟昂揚有為,不吃這些細肴精膾!”

  “啊?”龐統跳了起來,惡形惡狀的大聲吼道,“龐公說歸說,還不是每頓都要吃!龐公都吃得,為何我吃不得!我說你要是敢短了某吃食,信不信某立刻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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