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老頭老太太一看憔悴的楊芬,知道這也是個苦命人,連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便緩和了一下口氣說道:“大發呢,我們要找他!”
昨天晚上的事情,楊芬知道的一清二楚,她知道這些叔叔兄弟來找尹大發是干什么的,但是她還是告訴眾人,尹大發在家,并且將眾人都讓進了院里。
繼趙長槍大鬧尹公館之后,尹公館又一次迎來了大批的客人!只是這些人更難纏,都是村上的老一輩,其中甚至有老村主任和一些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
無一例外,他們的家庭中都有人受重傷了。
尹大發坐在客廳里,看到七嘴八舌走到自己院中的眾人,心中一陣暗罵:“狗日的熊娘娘們,敢不聽老子的話,明明讓你那告訴他們我不在家的。”
罵歸罵,尹大發也不敢對趙莊的這些老家伙惡聲惡氣,這些人都是一家之長,在村民選舉的時候,手里都攥著大把的票子,也是每屆選舉他要重點拉票的對象,把他們得罪了,自己的村主任干完這屆也就到頭了。
尹大發趕緊掏出平常自己都不舍得抽的軟中華,陪著笑臉迎到院中,給眾人散煙,口里連連說道:“各位叔叔,大哥,大清早的來我家到底為了什么事情?”
“尹大發,你甭裝蒜了。現在我孫子正躺在醫院的過道里,連個病床都沒有,沒有醫藥費,人家連手術都不給做。眼看就活不下去了!我孫子可聽了你的話才去將軍堂放水的,是為公家的事受的傷,這個錢村里必須得出!”
一個老頭一把將尹大發遞到自己面前的軟中華推開,臉紅脖子粗的大聲說道。其他人也連聲附和,一些已經接過煙的老家伙,也把煙扔到地上使勁的踩了幾腳。
狗娘養的,想用一顆煙就將老子收買了,門都沒有!
尹大發尷尬的笑了一下,連聲陪著不是:“各位大叔,大爺,老哥哥。我承認昨天晚上的事情我有責任,我也愿意給兄弟們墊付醫藥費,可是村里賬上實在沒錢了,你們看能不能去親戚朋友家先取取借借,先把手術做了,然后我們再想辦法?畢竟大家的姓名才是最重要的。”
尹大發知道自己有責任,說的已經低聲下氣了,這可是自從他當上村主任后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但十幾個老家伙根本沒人買他的賬。
“沒錢?村里每年上繳的土地承包款都到哪里去了?那可是小百萬的錢!夠村里財政支出兩年了!你小子都拿去了吧?”一個老頭不客氣的說道。
尹大發老臉一紅,剛想辯解幾句,但是卻又聽到另外幾人連聲說道:
“還有磚瓦廠每年上交的錢也有十幾萬吧?”
“還有石料廠,編織廠的錢,這些錢到底都到什么地方去了?”
尹大發心中暗罵:“狗日的老不死,老子當這么些年村主任就靠著這點錢過日子,你們讓老子將這些錢都吐出來,老子后半輩子靠啥生活?你們不是能嗎?老子給你們來個裝死!老子也躺進醫院,看你們還來和老子要錢!”
十幾個老家伙將尹大發圍在中間,不斷的嘟囔著,喋喋不休,吐沫星子亂飛,一些老家伙說道自己孫子的命就要不保,更是老淚縱橫,情緒也激動起來,竟然要揚起手中的拐棍朝尹大發打去。
就在這時,他們忽然看到被他們圍在中間的尹大發忽然雙眼反白,踉蹌了幾下,接著“噗通”一聲跌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
楊芬就站在一旁,看到老公忽然暈倒在地,馬上過來將他抱在懷中,不斷的搖晃著,口中喊道:“志高他爹!志高他爹!你醒醒,醒醒!”
尹大發一動不動,好像死魚一樣,嘴里不斷的往外吐著白泡泡。
楊芬雖然恨尹大發,但此時也有些慌神了,她哭著對眾人說道:“叔叔,大爺,老哥哥,志高他爹心臟病犯了,必須馬上送醫院!你們放心,我絕不會讓尹大發不管田大海他們的!”
一干老頭看到尹大發忽然暈倒,都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楊芬幾步跑到客廳,拿起電話撥打120,然后從自己屋里的鞋柜里摸出一個紅包,重新來到院里。將紅包交給一個老人,說道:“老叔,這是我多年攢下的私房錢,有五千塊,你們先拿去給大海他們做手術,不夠的錢,我再想辦法。尹大發的錢從來不讓我經手,我也不知道他的錢在哪里。”
眾人見楊芬說的實在,也說不出什么,只好拿了那五千塊錢,出了尹大發家的院子。臨走還囑咐楊芬,不要太著急,先拿特效藥給尹大發灌下去,救護車應該馬上就到,楊芬連聲答應。
裝死的尹大發看到眾人出了院子,心中終于松了口氣,暗罵:“這些老狗終于滾蛋了!不行,我還得裝下去,得去醫院躺著,不然這些老東西又來找老子要錢。不行,這熊娘們也得瞞著,不然她又要將老子裝暈的事情告訴別人。”
于是尹大發依然躺在地上裝暈,連老婆楊芬都瞞過了。很長時間過后,夾河市醫院的救護車才呼嘯著來到趙莊,將“昏迷不醒”的尹大發帶走了。
那十幾個老頭老太太從尹大發家出來后,都一臉愁容,手中就五千塊錢,送到花錢如流水的醫院里,連水漂都打不起幾個,更別說為他們的孩子看病了!
此時,他們中一個有手機的老家伙又接了一個電話,說是他的孫子現在還沒做手術,一個勁的大口吐血,眼看是要完了!要是實在籌集不到錢,就讓他快到夾河市醫院看孫子最后一眼!
“老天爺,作孽啊!”老頭仰天悲呼一聲,手機掉在地上,身子一栽歪,就要撲倒在地,幸好被他身邊的人扶住。
“不行,這事不能救這樣算了!黑心的醫生,竟然非要交上錢才給動手術!這他娘的就是謀財害命!”一個老頭將拐杖砸的地面“啪啪”作響。
“沒辦法,醫院就這規定。我們也不能去醫院強逼那些醫生,不但如此,聽說要動手術,還得給主刀的醫生準備紅包。唉!到哪里弄錢啊!”一個老人一屁股蹲在地上,雙手痛苦的撓著蒼白的頭發,眼看白發人就要送黑發人,他豈能不傷心欲絕。
“尹大發病了,我們去找趙天雄,雖然昨天晚上的事情他沒參與,但他是趙莊的黨支書,這事他也逃不了關系!”一個老太太忽然一拍大腿說道。
眾人恍然大悟,連忙急匆匆的朝趙天雄家走去。但是讓他們失望的是,趙天雄不在家,他老婆告訴他們,趙天雄一早就出門了,說是到鎮上去了。
老頭老太太門沒辦法了,只好決定先到醫院看看自己的晚輩,說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
其實昨天晚上,趙天雄一晚上都沒有睡覺,一直關注著這場由尹大發發起的搶水事件。當他剛聽說兩個村的人打起來之后,心中還有些幸災樂禍,事情搞砸了,看他尹大發怎么收場。如果尹大發因為這事倒了臺,他就會重新登上趙莊的權力舞臺。
但是當他聽到后來的消息,說是兩個村打的轟轟烈烈,傷人無數,甚至有二十幾個人重傷,趙莊就有十幾個,他坐不住了,知道事情大條了,搞不好自己也要受連累,栽到這件事上。
于是,趙天雄開始拼命的打電話,先是給芙蓉鎮鎮長辦公室打電話,但是電話總是傳來忙音,接不通。電話可能被秘術下班時,把線拔了。
他又撥打芙蓉鎮派出所的電話,電話總是傳來“您撥打的電話正忙,請稍后再撥。”把趙天雄氣的差點把電話砸了,口中罵道:“忙,忙,忙你媽個逼。肯定是下班時,把話筒敞開放一邊了。”
最后,趙天雄開始撥打110,這回有人接,是個娘們接的,只是說馬上來人,但是直到東方泛白,趙天雄也沒看到警察的身影。
于是,趙天雄只好騎上電動車直奔芙蓉鎮趕去,他要去找鎮領導負荊請罪,爭取寬大處理。
心急火燎的趙天雄一路疾奔,心愛的電動車被顛的咔咔亂響也顧不上了。
等趙天雄趕到芙蓉鎮政府的時候,太陽已經爬出了地平線,但是還沒到鎮政府上班的時間。看大門的老頭卻已經起來打掃傳達室的衛生。
趙天雄經常來鎮政府,和值班老頭認識,朝傳達室里扔進一顆白將軍,打聲招呼就騎著電動車進了門。
芙蓉鎮辦公樓是氣派的三層小樓,頂上帶了個漂亮的屋帽,好像花園式別墅一樣,猛一看,讓人以為是某個富翁的豪宅。
趙天雄將電動車停在院墻角的停車棚里,走到辦公樓一樓的走廊上,等著鎮領導來上班。手里的白將軍一顆接著一顆,心里不斷思謀著見到領導后的說辭。
過了不久,趙天雄領導沒等到,卻等來了將軍堂的村支書,兩個人見面后,尷尬的笑了一下,誰都沒說話,他們來干什么,每個人都心知肚明。
兩個村發生了大規模械斗,致人重傷,一個處理不好,兩人頭上的官帽子就都得完蛋。
鎮上的領導陸續開始來上班,看到兩人大清早一起站在走廊上,都投來狐疑的目光,有幾個和他們相熟的還親熱的和他們打招呼,兩個人心不在焉的應付著。
鎮長段光輝終于走進了政府大院,兩個人連忙緊走幾步,陪著笑臉一起迎上去。
“段鎮長,我檢討”
一見面,趙天雄就掙著說道。
段光輝一看走廊上的一堆煙把,知道他們來了很長時間了,心中奇怪:“這兩個家伙素來不對付,大清早就來檢討,出了什么事情?該不會是夜里串門走錯門了吧?出了桃色事件?”
“有事去辦公室說。在這里唧唧歪歪成何體統!”段光輝沉重臉說道。
趙天雄兩個人好像兩個犯了錯的小學生一樣,乖乖的跟在段光輝身后,進了二樓的鎮長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