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禮合接著道:“瀘泊城不被定為新夏首都,只是有些…地緣的原因,我王又看準了崛起之機,這才定都烏塞爾。但這卻不代表,王廷會放棄瀘泊城。那里畢竟是安夏祖地,只看在這一點,王廷也會重點拉拔瀘泊城的。
其他少年將信將疑,馮妙君卻挑起了眉,大感有趣:這少年居然猜了她的構想。
從前她不肯返回瀘泊城,是因為彼時舊都有豪門環繞,去了叫做自投羅,出都出不來;如今物是人非,新夏的豪門即將被收服,軍權重歸于王廷,那么西北隱患頓消,瀘泊城的地位也再度凸顯出來。即便它不再是首都,但它作為西北重地的優勢不變,馮妙君是有意將它修作陪都的。
朱禮合說得對,那是安夏的祖地,是二百多年的古都。從當初紅將軍不滿她逗留烏塞爾城的態度來看,懷舊的安夏人對于故都的感情是很深的。
那是所有安夏人心的一塊凈土,一片白月光。馮妙君當然打算好好建設瀘泊城,這也是情感的一種找補。
但是這個念想,她還未對任何人提起,不料邊關大將的兒子居然敏銳地察覺到了時政風向的變化。
這也是個可造之才啊。
“再說西南邊兒的商路。”朱禮合切換個方向,“我們和魏國簽了協議,雖然不能互通商貿,但是普靈國開了好個互市,那么魏國的物資也會從那里輸送進來,不管運去哪里,靈鷲城都是頭一站,你們說這間是不是有利可圖?”
馮妙君正聽得認真,這時卻有個人影從雅座前方晃過,可巧也是個眉清目秀的少年。不過看樣子二樓都滿座了,伙計迎來很遺憾道:“客人,不若去隔壁茶座喝口茶水、聽聽小曲兒?”
仙滿樓專為排隊的客人開設了茶座,有評書小曲和雜耍可看,聊以解悶。
少年正要答應,側邊的雅座里卻傳來一個好聽的女聲:“許道友若不嫌棄,不妨座一敘?”
他一回頭,這還是座啊,位置風景獨好,客人若不是來得夠早,是身份很高。
被人一口道破自己姓氏,他也沒有過多猶豫,應了聲“好”走了進去。
樓下,虞琳瑯又抬頭往這里看了一眼。
少年剛剛揭開珠簾走進去,一抬眼錯愕了。
突然撞見這樣的美人,他可是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小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你好,你是、是怎么知道我…”
“你姓許,名渙城,是桃源境鳳陽城主的表侄,我說得有錯么?”
“沒,全對。”許渙城被她笑瞇瞇盯著,滿身都不自在,白凈的臉皮很快浮起紅暈。“你是,誰?”
“五百年份的海蛇大牙,嗯?”馮妙君記性好,一眼認出他來。這少年在螺浮島的集市買法器材料,結果遇假貨販子,險些被騙走八十靈石,還是她出聲戳破騙局。
許渙城眨了眨眼,回想了足足五秒:“是,是你!你怎么…”臉露出恍然神情,“哦!”
他終于想明白她是易容了啊,這單純的小家伙自己能成一臺戲。
“多謝,馮姑娘!”
原來他還記得她姓甚。馮妙君看著他,心情難得地放松:“不客氣,難得他鄉再相遇,也是有緣,你是不是該請我吃頓飯?”
“應該,應該的!”馮妙君幫過他一回,于情于理他都該謝謝人家。
馮妙君喚來伙計,再添一套菜品,這才問他:“桃源境離這里十萬八千里遠,你跑來烏塞爾做什么?”
“游歷。聽說新夏定都在這、這里,很美,想來看看。”
馮妙君撇了撇嘴:“我還以為桃源境想與新夏建交,派你來當使者。”
“太遠。”桃源境在南陸,跟新夏之間隔著禁忌之海、七、八個小國,還有一個地域龐大的晉國。所以,兩邊兒實在沒什么理由要攀關系。
“鳳陽城這兩年如何,可是太平依舊?”
“桃源境都很太平。”入座好一會兒,許渙城也漸漸放松下來,說話流利了一點兒。面對氣場這樣強大的美人,其實壓力很大啊。
“燕國對桃源境也很友善?”她挾了一箸紅油筍絲,“難得,我以為燕國看誰都想打。”
“燕國與桃源境之間,互通有無,約定百、百年之好。”許渙城靦腆一笑,馮妙君忽然發現他有酒窩,“不會來打我們。”
馮妙君目光微閃,在心里打了個問號。要說富饒,熙國、蒲國多少都經歷過幾次動蕩,有王朝更迭,也有天災人禍,哪像桃源境始終是自由城邦,繁榮發達,積累下來的財富也不知有多少;要說位置,桃源境海岸線漫長,土地肥沃,又沒有白象山脈這樣的不毛之地,很適合人居。但它在燕國東部,還靠著海,避無可避,像燕國的后院。
以燕國之強盛和野心,為什么不先吞并桃源境,攫取了它的財富和人口再向外擴張?
是因為桃源境的修行者門派眾多?這或許是個理由,但絕不是主因。另外幾個大國甚至還擁有國師,也有元力護航保駕,為什么燕國對人家表現出旺盛的興趣,這不是舍易求難嗎?
接下來,馮妙君又詢問鳳陽城過去兩年的氣候、政策、人口等問題,得到的答案都讓她心底暗松一口氣。她喚許渙城進來,無非是考慮到養母和馮記如今扎根在桃源境,并且總號在鳳陽城。桃源境總體欣欣向榮,馮記才是背靠大樹好乘涼。
她自然也派人打探桃源境消息,但一來相距太遠,情報不及時,二來宮傅靈川耳目太多,消息要遞到她手里也是不易。如今問清了整個桃源境的大致情況,知道未來基本不會有戰禍困擾,她一顆心才算是放下了。
商賈最害怕的,是戰亂來臨。馮記從魏國避去峣國,又從峣國出遠洋赴桃源境,為的不是遠離戰亂,安心本分做生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