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雙電眼盯住的次數一多,雖然她不像一開始那樣被定得動彈不得,但心跳還是要微微加快。
幸好,只是微微。
云崕說出來的話卻讓她心跳接著停了一拍:“你修為又有大進。”
她剛剛洗髓完畢,這人看出來了?管孫猴子借來的火眼金睛嗎?當然馮妙君心里是忐忑的,因為云崕最近監督她內息運行之故,對她的修為了若指掌——他好心教導她修行,目的當然只有一個,那是研究詛咒對她靈力運行的影響——她忽然洗髓成功,他不難推導出原因。
他是不是默許了她偷食粉蜜呢?這一點,馮妙君并無把握。
她能見到半尺之內云崕的目光微微閃動,若有所思,指尖也在她喉間輕輕滑動,癢得很。
她只能忍住。
最后他輕笑一聲松了手:“這里是峣國地界,后面莫要再喚我大人。”
馮妙君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趕緊應了一聲:“是,公子!”
這一秒,她心里是感激的。感激他不計較,感激他分出一點粉蜜給她食用。哪怕那點兒用量對他來說微不足道。
一秒。
數千里外,晉宮。
夜色已經深沉,晉王卻披衣趕看一份飛訊,他眼里都是血絲,顯然已經熬了幾夜未能好眠,眉頭也皺得越來越緊。
這幾天,壞消息是一個接著一個。
書房里沒有別人,除了幾年前接替李師龍位置的右丞相顧佑青。晉王將飛訊也遞給他,后者面色沉重。
待他三眼兩眼看完,晉王揉了揉眉心:“依卿之見?這也是個機會,她若偷偷回來,算不得我們毀約。”
顧佑青斟酌一下用詞,才輕聲道:“臣以為,不妥。峣為大晉門戶,崖山通道雖然毀壞,我們仍需與峣國交好,王已在尋通聯折衷之法。峣都即將聚集起各路使者,晉國要清晰無誤地表明結盟的立場,給峣國吃一顆定心丸。”
他頓了一頓又道:“蒲國和燕國自從開戰以來,首戰告捷后隔三岔五還能打場勝仗。據說在凜松原這一仗打了十三日,最后還是蒲國慘勝。”他總結了一下,“因此,燕國現在必是抽不出手來助峣國危局,倘若我們再不結盟…”
晉王長長吐出一口氣:“我前日接到消息,魏人在黃石崗秘密集結了三萬軍員。從那里越過矮山入侵峣國的苔原,也不過是半天的功夫。”軍隊在平原的行進速度,可不是幾個月前魏軍入侵甜水鄉選的那條山路可的。
果然那一回不過是牛刀小試,這次卻很可能要動真格的了。
想來也是,六國最強大的燕忙著教訓蒲國,而崖山通道又剛好被毀,晉國的軍、資都翻不過白象山脈,正是峣國最孤立無援的時候。
魏若有狼子野心,這時候該亮爪了。
晉王聲音苦澀:“那、那苦了她?”
“苗峣二王子英雄人物,是多少女子心目的如意郎君?即便晉國的年輕俊彥,能勝過他的又有幾人?公主年紀尚輕,等她長大懂事,必能明白您為人君父的苦心。”
“和那一邊,已經聯系了?”晉王目光陰睛不定,“他們怎么說?”
“初步有合作意向,他們會與莫國師在峣都會合詳談。”
晉王頜首,奮筆疾書,似想在自己改變心意前擬。
而后他將牙管紫毫筆丟開,捂著額頭沉思起來。
良久,他才將御信往前一推,幽幽道:“來啊,送出去。”
這一刻的晉王,看起來仿佛蒼老了幾歲。
“如果馮妙君未死好了。”
一路向西,人煙開始密集,所經城鄉也越發繁華。峣國地氣魏、晉普遍偏熱,離白象山脈越遠,氣候越發暖和。入冬時節,她沒再在戶外見著一片雪花。
路行人也不須穿著笨重的大棉襖二棉褲,尤其富家子弟,衣裳依舊靚麗如秋季斑斕。馮妙君看出,本地居民喜歡顏色鮮亮的服飾,這與晉的素雅、魏的樸實很不相同。
云崕走到哪里都是個發光體,能夠牢牢吸引別人的目光,這回也不例外。
兩人走了七天,有五、六波人馬前打探,想要結交于他。
如此風采,誰不稀?
馮妙君還記得第一次有人找來時,他們剛剛在鎮里換了馬。還沒走出西市,有一名膀大腰圓、豪仆打扮的男子走過來作揖道:“這位郎君,我家公子有請!”
順著他手指方向,馮妙君看到十余丈外的茶館里坐著四、五人,被擁在間的也是個魁偉大漢,粗眉方頜,正沖著云崕咧嘴。
馮妙君瞪大了眼,莫名地想笑。云崕卻只當未聽見,邁步繼續往前行去。
主人在不遠處盯著,健仆哪里肯讓他走,一抬腿攔在他面前:“站著,乖乖隨我走一趟,我不難為你…”
云崕瞥了馮妙君一眼,后者立刻收起了看熱鬧的心態,不笑了。國師大人懶得理會這種雜魚,才叫她出手解決。
馮妙君出食、二指交替擺動,模擬人腿行進,口輕喝一聲:“滾回去!”
那豪仆不由自主一個轉身,往茶館走去。他眼露出驚駭神色,大叫道:“放開我!”
他嗓門粗大,這一吼吸引不少路人。馮妙君也嫌他動靜大,伸手在小嘴前一劃拉,這豪仆跟著緊閉雙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喉底嗚咽有聲。
云崕看也未看一眼走了。
那豪仆走回主人身邊,“公子”看向這里的神情帶怒容,忽然向左右使了個眼色。
有兩名漢子站了起來,向這里走來。
顯然人家咽不下這口氣。
論有個招蜂引蝶的主人是種怎樣的體驗?馮妙君暗暗嘆了口氣,今兒天色很好,她心情也好,不想殺人。
云崕忽然輕哼一聲:“心慈手軟麻煩多。”言罷,袖口微微一動。
見大步往這里而來的兩個壯漢忽然晃了兩下身子,“砰砰”兩聲接連倒地,眼睛兀自圓睜,七竅卻已經流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