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掏出龍珠,一口吞了下去。命運真奇妙啊,大半天前她才覺得云崕生吞龍珠惡心,沒料到現在自己也要如法炮制。幸好這東西入口軟滑,還帶著淡淡的甜味,居然并不難吃。
鰲魚看她不似作偽,終于松一口氣。接下來就是等著這個女童死掉了,那個該死的云崕也就活不成了。他心懷大暢,正要笑上幾聲,卻聽她忽然問道:“我什么時候掉進天坑的?”
“…”笑聲頓時就卡在了他嗓子眼里,“云崕到來前半天。”
她掉下來時天氣晴朗,他看得清楚,當時嫌這塊肉太小不值得費勁兒吸下來吃掉,這舉動放到現在看來很明智啊!后來風雨交加混淆視聽,云崕又忙著殺怪,也就沒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哦了一聲。
經過這么一打岔,鰲魚魂魄更不成了。他惡狠狠說了一句:“快點死!”
她忍不住哈哈兩聲,心情暢快:“我走出這里就去找云崕。他和我同命相連,怎樣也該護著我、保我平安。”
鰲魚斜眼看著她,像聽到天大笑話:“嘿嘿,他要是找到你,你想死都不容易,你看看我…”它忽然放聲大笑,“就怕到時候你恨不得一死!你若不信,盡管去試!”
笑聲未完,它的身影就緩緩消散,終至不見。
看來,它已經魂飛魄散了。
珠子吞下去,即化作一股暖流沁入五臟六腑,她原先所受的內外傷勢都好了大半,四肢不再酸軟,更覺身體深處有一股蓬勃的力量涌現出來,似乎每走一步都能借勢彈起。
若非她精神疲憊,這會兒真可稱得上神完氣足。
載她過來的那條大魚不再受人控制,飛快游走。此地是一片向陽的山谷,無風無浪,水面很快恢復了平靜。
溪水流速緩慢,她低頭湊近,籍著水中倒影基本看清了自己如今的模樣。
眼睛圓而大,眸色深黑,像白瓷匙里養著兩丸黑水晶。鼻子嘴唇都是小而翹,兩頰粉嫩得像是可以掐出水來,活脫脫一個美人胚子,長大了十有八、九會出落得花容月貌。
她大病之前,臉蛋也只是普通而已。老天對她倒是不薄,這回給她換了一副好相貌。
她再仔細瞅上幾眼,認清自己面部和身上的特征,也就抬起頭來辨認方向。一陣風吹過,她裹緊了身上的衣物,卻得不到多少溫暖。衣物早在潛渡暗河時濕透了,她這大半天來連番驚嚇,又只啃了幾口生魚肉,晨風挾帶著的寒氣順勢侵入身體,若非剛吞下鰲魚龍珠,她早就再度病倒。
到底還是個人,是人類的幼童。唯今之計,要趕緊找個避風的地方弄干身上衣物,再弄幾口熱食,否則她堅持不了多久。
她看看天色,信步向東行去,與水流同向,卻特意避開了溪邊。鰲魚生長的地方都是靈山大澤,說白了遠離人煙,都是荒山老林。這時恰是清晨,猛獸最喜歡伏擊到溪邊飲水的動物,她可不想才出絕境又被捕獵。
沿著河流走,往往就能脫困,她借助鰲魚龍珠提供的力量猶能健步如飛,一點兒也不像童子。幸好這一路都沒遇上危險,她奔出去數里之后就遇見了一個向陽的山洞,躡手躡腳在洞口嗅了半天,沒嗅到食肉動物巢穴特有的臭味,于是放心大膽走進去。
她隨身帶有一口荷包,里面其實有火折子,但是浸了水就不能用。翻掏物件時,有樣東西掉出來,叮地一聲在地上鑿起兩點火花。
是鰲魚的一枚斷牙,有她巴掌大,邊緣布滿細鋸。積年的妖怪,牙齒比金剛石都硬,這是鰲魚死前惡斗時磕掉的,她當作銳器信手收起,這會兒倒成了意外之喜。
山林里剛下過雨,柴禾都是濕的,不易點燃。再說讓她一個十一歲的小姑娘鉆木取火也實在太為難人了。不過她想起洞口不遠處的兩棵木棉結出的果實都落在地上,不由得笑了起來。
木棉果實里柔軟的絨絮是最好的引火材料,她舉著鰲魚斷牙在堅石上啷啷撞擊了幾十下,果然有幾點火星再度蹦出,幸運地引燃了棉絮。
她不曉得,鰲魚雖是水生,卻也同為龍屬,有噴火的本事。它上下牙互磕就能引出火星,龍息從喉底升起,噴出嘴外就變成了火柱。
引個火,不過是雕蟲小技。
但是尋常小姑娘的力氣和耐力也絕比不上她,否則這火也不會恁快點上。
火堆終于燃起,驅散了周身的濕寒。她把衣物脫下來晾起,又抓出寒潭里帶出來的魚肉,架在樹枝上炙烤。吞下龍珠令她饑餓感劇增,大概是氣血運行加快之理?這當口她得吃肉才有力氣,可是自己在野外哪有本事抓住獵物?因此她從潭里順了幾大塊魚肉出來,萬一遇上猛獸,這點餌料或許還能替她贏取一點逃跑的時間。
烤魚期間,她從荷包里掏出一只小巧木雕,細細打量起來。這雕的是某種鷹隼,刀工不錯,栩栩如生,卻看不出有什么神奇的地方。不過她繼承了原主的記憶,這時就走出洞外,將木雕舉在唇邊,把一個名字反復念誦了三遍,這才振臂一拋!
怪事發生了,木雕被甩到空中,忽然就撲騰起翅膀,旋而身形放大,居然變作了一頭真正的鷹隼!
翼展達到四尺開外,有鉤喙有利爪那種。
它在空中盤旋一圈,清唳兩聲,就朝著東方飛去了,十幾息后身影消匿于高空之中。
這個世界的怪事,真是層出不窮呢。她嘆為觀止,而后回洞里吃魚。
沒有調味料,魚肉就沒有咸淡。可是帶著煙火氣息的肉食落進肚里,那種飽腹和愜意真是幸福得讓人想要哭出聲來!
她去揀柴禾時,林間的樹樁上還長著各式各樣的小蘑菇,看著就覺美味,可惜她沒有多少荒野求生的經驗,不敢貿然采摘,免得翹辮子成為出場活不過五集的女人。
重活一次的機會太寶貴,她萬分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