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麓書院?”
金菁一臉茫然地看向沉茶,他不是西京城人,幼年時期是生活在江南,后來家中發生了變故,被惠蘭大師救下之后帶到了邊關,從此就一直在邊關生活,直到長大成人,在沉家軍中有了一席之地。
再后來,他憑借著自己的智謀和戰功有了進京述職的資格,在西京城里,他經常打交道的是各個王府、大將軍府、勛貴府邸,主要還是替鎮國公府和武定侯府跟這些皇室子弟、勛貴、武將走動走動,拜拜年、送送禮之類的。
至于和那些文臣,最多就是點頭之交,見面打個招呼,甚至有些連招呼都不打就走過去了,權當沒看見一樣,免得彼此話不投機最后打起來,惹出麻煩就不太好了。
所以,以他們跟這些文臣的關系,根本到不了要聊天的地步,更不可能討論什么書院不書院的。
“大人不知道碧麓書院?”寧橙看到金菁茫然的樣子,覺得非常的意外,問道,“這個書院還是挺有名的,很多官宦家的小孩和有錢人家的小孩都會想盡辦法,進入這個書院念書的。”
“有名是挺有名的,不過要求還是挺高的,一般人是進不去的。”沉茶點點頭,表示同意寧橙的說法,“不過,也就是在西京城附近有名,離開西京城和周邊郡鎮,也沒有什么人知道,除非是跟西京城有聯系的人,對吧?”
“是,大將軍說的對,確實是在西京城附近比較出名。”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啟蒙的時候不在那邊,后來長大了,也就不再關心書院的事兒了。”金菁看著沉茶,“真的是特別的好?應該很貴的吧?”
“對啊,算是西京城附近數一數二的書院,從院長、山長到負責授課的先生,都是很有名望的大儒,而且不是那種扇動讀書人瞧不起武人的,畢竟屬于里面也是開設武學課程的。只是,從課業上安排來說,武學課程相對少一些,畢竟這是念書的地方,想要習武是有專門的武學院的。這樣的書院,確實是很貴,而且送進來念書的小孩,家里也是非富即貴。”
“專門為官宦人家設立的,不過,有一說一,開設書院的人還是很公平的,并不是一味的瞧不起武人、抬高文人,是不是?”金菁看看寧橙,“寧昌國選擇這個書院,其實也是看中了這里有武學課程,可以讓寧昌年發揮他旺盛的精力吧?”
“確實是這樣的,當初寧昌國給寧昌年選擇書院的時候,是專門寫信回來,詢問過族長和長老們的意見。因為西京城那邊有好幾個不錯的書院,但碧麓書院是唯一一個開設武學課程的,也是條件最好、費用最高的。如果單以寧昌國的俸祿,是絕對支付不起這個書院的費用,所以,他想要請族長和長老們幫忙選擇一下,哪個書院更合適一些。”
“你們族長和長老肯定不選擇碧麓書院。”
“大人您說錯了,本來寧昌國是沒打算選碧麓書院,是想要去另外一家的,那一家聽說條件也還可以,但授課的先生就沒有這個好,可是是在寧昌國自己能承受的范圍之內。”
“但是,你們族長和長老選擇了碧麓書院?”看到寧橙點頭,沉茶一挑眉,“雖然貴,但可以獲得的利益要遠遠高于他們付出的代價。”
“對,因為都是官員子弟,方便走動關系。”寧橙嘆了口氣,“而且族長也說過了,畢竟是在京城,寧昌年這么旺盛的精力,學業都壓不垮他,那就去學學武,可以強身健體。否則的話,這個小子到處亂跑,到處亂蹦跶,指不定哪天就惹出大麻煩來,到時候就有可能牽連寧昌國,那樣的話就不太好了。”
“你們族長說的話是非常有道理,這種精力極其旺盛的小孩,越大了就越不好管,小的時候可能就是上房揭瓦,如果不好好管教的話,再大一點就會上街打架,那個時候可就真正變成了紈绔子弟。如果再被什么狐朋狗友誘惑,輕則惹出點什么風花雪月的韻事,重則惹出人命官司,寧昌國的仕途就要面臨大危機了。雖然同朝為官,且又都是文臣陣營,但那些御史要抓起同僚小辮子來,可不會考慮這些的。”
“是這么說的。”寧橙同意金菁的說法,“后來寧昌國咬牙選擇了碧麓書院,每年的費用都是族里擔負的,當然,這一份費用在后來還是取得了很大的回報。”
“這個是自然的,路子開闊了。”金菁接過影五拿來的茶,喝了兩口,轉身看著沉茶,“不過,我倒是很好奇,大將軍居然知道碧麓書院,你可是在邊關長大的。”
“在哪兒長大跟我知道這個書院有什么關系?”沉茶笑了笑,“你也知道我們身邊有個百事通嘛,西京城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有什么無趣的地方,恐怕瞞不住他。再說了,書院這種地方,雖然他不喜歡,但也是要關注一下的,不是嗎?”
“哦!”金菁端著茶杯,朝著沉茶點點頭,“吃喝玩樂一門靈,倒還真是沒他不知道的。”
“可不是。”沉茶笑了笑,接過影十七遞過來的茶杯,轉手給了金苗苗,“何況,碧麓書院真正的主人,跟我們的關系非常密切,想不知道也難。當年這個書院設立的初衷,并不是對外招生的。與其說它是一個書院,不如說它是托管的地方。因為出資建立書院的人家里有很多孩子的年紀都還小,不適合去官學念書,但總要有個地方管著他們,免得他們成群結隊出去惹禍,或者家里的人一個不留神沒看住,摔傷了或者怎么傷了。”看到金菁一臉的驚訝,她笑了笑,“這可不是胡說八道啊,因為之前出過這樣的意外,所以,書院的大老板們才有所擔憂。”
“也就是說,這所書院最開始的時候,并沒有想要培養什么狀元之類的?”
“那是當然了,這些大老板家里不缺狀元,不需要狀元,這些孩子以后也會過得非常的好。只是到了后來,文臣家里、還有一些富商家里送孩子送的多了些,那些建立書院的人家,家里的孩子幾乎就不往書院送了,慢慢的,也就沒有人知道,書院真正的主人是誰了。”
“書院真正的主人?”聽沉茶這么一說,金菁更好奇了,“誰啊?”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兄長,聽話聽音兒,你品品大將軍的話,難道品不出什么滋味兒嗎?”
“品品?”金菁想了想,朝著金苗苗搖搖頭,“想不明白,你就直說吧!”
“兄長,這個書院呢,最開始的出資人有軒轅家、沉家、薛家、還有夏家,后來西京城中的幾個王府,以及宮里也摻了一腳。”金苗苗放下手里的茶杯,輕輕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說道,“你明白了吧?”
“嗯,懂了!”金菁點點頭,看向沉茶,“可是從來沒聽你提起過。”
“書院這些年一直都是托付給了皇伯父和代王叔管理,況且,我們這些人里面,還沒有牽扯念不念書院,念什么書院的問題,也就沒提起過。”
“因為后來發生了一些事情…”金苗苗看了看沉茶,看到她神色不變,又繼續說道,“這個書院的日常事務,就像剛才大將軍說的那樣,托付給了代王府,慢慢的,隨著時間的推移,也就沒人知道書院到底是誰的。不過,就算是這樣,書院的營收還是按月送入各個府邸的,哪怕沉家和薛家已經搬到這么遠了,也是固定的日子往這邊送銀子的。”
“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驚喜。”
“是不是沒想到?”沉茶一挑眉,笑道,“碧麓書院呢,只是幾家勛貴、王府為了給自家孩子找個可以玩的地方才建的,有地方念書、習武,還可以湊在一起玩兒,多好的事情,是吧?省的言官盯著,說他們是紈绔子弟,說他們不務正業,說大人們不會管孩子,天天拿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去朝堂上說。”
“這確實是他們喜歡干的事情。”金菁嫌棄的撇撇嘴,“這樣一來就堵住了這些言官的嘴,讓他們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大家都耳根子清凈。只是,最開始找的授課的老先生,規格就這么高?”
“比這個高。”沉茶笑了笑,“你也知道當年軒轅家也是很有名望的,無論是文臣,還是武將,可都是很敬仰軒轅家的。”她說完,就覺得自賣自夸的意思,不太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反正大概就是這么回事,軒轅家出面找的人,院長、山長和授課的先生,都是從宮中的講習,還有翰林院致仕的老先生,其實聽到這幾家人想要弄出院,他們都是自我推薦過來的,提的要求也沒有那么過分,管吃管住有書看就可以了。”
“明白了,看著是來看小孩、給小孩啟蒙的,其實是惦記藏書的,對吧?”
“小菁哥哥說的對,確實是這么回事。只是后來…”沉茶輕輕嘆了口氣,“出了一些事兒,這幾家就不往書院送孩子了,書院這才開始對外招收學生,官宦子弟和商賈家的孩子才有機會進入碧麓書院學習。”
“出了一些事兒?”金菁看看沉茶,又看到金苗苗給自己使眼色,了然的點點頭,“明白了,懂了。”
寧橙看看金菁,看看沉茶,露出一抹苦笑。
“那些官宦人家要是知道,他們打破頭想要送孩子去的碧麓書院,居然是主動給大人們送銀子,他們心里怕是膈應死了。但膈應歸膈應,心里別扭歸心里別扭,他們還是得把孩子送進去,畢竟西京城附近所有的書院加在一起,都沒有碧麓書院的條件好,雖然貴,但從碧麓書院出來的學生,無一例外的都中了進士,只是名次不同而已。”
“自陛下登基之后的這幾次科舉,碧麓書院的學生每一次都參加了科舉,水平確實是明顯比其他地方的學生高一些,名次也更往前一些。”
“大將軍知道這些?”
“當然知道了,這書院怎么說也是自己家的,多少要關心一下。”沉茶點點頭,“對于這一點,陛下還是很滿意的。”她看著寧橙,“當初寧昌國雖然是禮部員外郎,按照書院自己制定的規矩,他可是沒有資格把寧昌年送到書院里讀書的。”
“什么規定?”
“碧麓書院的規定,西京城的官宦人家想要把孩子送進碧麓書院,必須要在西京城待夠至少三年。這三年不是說你不可以外放,只是你的家卷要在西京城住滿三年。”金苗苗解釋了一下,“其實,不是歧視外放回來的官員,只是因為如果你待的不夠久,是不能熟悉西京城的生活、學習的方式,會影響碧麓書院的一些正常教學。還有,就是進入碧麓書院是要經過先生、山長、院長的考試,如果有一輪不合格,就沒有辦法進入書院。當然,今年不合格,可以明年再考,什么時候考進都可以念。只是考進來的,也不是安全的,按照考入時的成績分小班,最好的到最差的,每隔十五天都是要考試的,考不過的就降一等,降到最差的一班的時候,如果還不行,就只能勸說他回家,說明不是念書的材料,就別費這個勁了。同樣的,如果入學考的成績不理想,后來在書院學習之后,成績慢慢提高,也可以進入最好的班級。”
“這…”金菁轉頭看向寧橙,“是不是比你們在外面念書的還辛苦?”
“確實是,比起碧麓書院的讀書人,學生突然覺得自己幸福多了。”
寧橙都聽傻了,他以前還挺羨慕寧昌國有這個門路,可以送沒有任何關系的寧昌年去大夏最好的書院,也幻想過如果自己早生幾年,是不是也會有這個機會。但是現在聽了沉茶和金苗苗對于碧麓書院的描述,突然很慶幸自己沒有進這個書院,以自己的資質,就算有資格進去,也早早晚晚會被勸退的。
“聽你對寧昌年之前的描述,他應該成績不錯,進入書院是完全可以的,只是那個時候,寧昌國并沒有在西京城待夠三年吧,應該不符合最要緊的那個規定。你知不知道,他是不是走了什么門路,是不是有人給他開了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