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不休…”池睿看著池二公子,“說起來倒是容易,可真正做起來是難上加難。我們與父親是有血脈的牽絆,何況他又是我們的長輩,如果我們真的不死不休,跟他來一個你死我活,外面那些人以后會怎么看我們?還有他的那些學生,現在可都是有頭有臉的,他們的口誅筆伐,我們不一定能承受得了。”
“這有什么的,大義滅親而已。”池二公子擺擺手,“大哥,你真的想多了。”
“他們可不會說我們是大義滅親,他們只會說我們是落井下石,說我們是不孝子。讀書人的那張嘴、讀書人的筆桿子到底能有多狠,不用我說,你也很清楚。不說別的,光是御史臺的那些人,有多少人是父親的學生,雖然他們平時或許意見相左,但自己的老師出了事,他們礙于師門,也會站在一起的。如果天天被彈劾,天天被人指著鼻子罵,你覺得你受的了嗎?”
“也沒什么受不了的。”看到池睿臉上的冷笑,池二公子好奇的問道,“大哥想到了什么?”
“沒什么,只是覺得父親很厲害。”池睿幽幽的嘆了口氣,“他的局布得好啊,桃李滿天下,無論如何,都會有人為他說話。”
“別的事情或許有可能,眼下這件事情…”池二公子不贊同的搖搖頭,“未必,沒有你想得那么的悲觀。”
“哦?怎么說的?”
“你沒注意到嗎?自從咱們家被抄,他的那些學生、故交就躲的咱們遠遠的嗎?如果是一般的事,早就已經有人為什么說情了,來探視父親的,肯定也有不少,你看看現在呢?連個人影都沒見過。”
“也不是沒有人說情,是有的,但是…”池睿輕輕搖搖頭,“似乎都被壓下來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跟你們混,還是會有一兩個朋友來看的。”
“那你知不知道,陛下在朝堂上大發雷霆,把跟咱們家有交集的那些叔伯,都罵了一個狗血淋頭?”
“這你又是那里聽說的?”
“陛下的親弟弟,禮親王說的,就是要告訴我們,不要指望著別人來救,要自己救自己。”池二公子嘆了口氣,“現在的形勢其實對父親、池宏非常的不利,平日里跟他們走得近、玩的好的人都是人人自危,我現在怕的不是他們撇清關系,而是背后踩上一腳。所以,這個時候,如果我們哥倆大義滅親,一定會被他們捧上天,吹得天花亂墜的。”
“你這個形容還真是…很貼切,可一旦父親沒事,他們就會像瘋狗一樣,咬死我們不放的。”
“怎么可能會沒事?他這些年都做了什么,他自己心里清楚,單單泄露寧王府消息這一個,就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了,這可是先帝和當今的逆鱗。”
池睿低下頭想了一會兒,覺得池二公子的話倒是也很有道理,輕輕點點頭,“也是,再加上他沾手鹽鐵生意,這個要爆出來,怕是要在朝堂上翻天了。”
“也不知道池宏到底給父親下了什么蠱,居然連這種掉腦袋的生意都敢沾。他們自己不出面,偏偏要把我推上去。”
“你沒拒絕過?”
“大哥,我再怎么孝順,也是曉得厲害的,自然是拒絕過,而且不止一次。”池二公子嘆了口氣,“跟清家的大公子從金國回來之后,我覺得行商真的是我這輩子最想做的事情,既然有這個便利,那就好好的做下去。所以,我特別用心的總結了一下這一行的經驗,總結了一下金人除了喜歡大夏的絲綢、瓷器之外,還對大夏的什么東西感興趣,很認真的做了個計劃,親自去各地采買。”他看看池睿,“大哥應該記得,那年我請了一年的長假,半年的時間都在外面,對吧?”
“是,我記得。”
“我用了半年的時間去外面尋訪,把我認為有特色的、可以代表大夏的物品都買了一些回來,因為我不是很確定是不是真的會受到金人的喜歡,所以,買的并不是很多,就當是投石問路了。準備好了這些東西,也跟清家大公子約好了下一次出發的時間,正準備大顯身手的時候,變故來了。就在我們出發前的半個多月,某一天父親說介紹兩個做買賣的老手給我認識,我并沒有疑心什么,就跟著他一起去了。見到的人也確確實實是做生意的商人,年頭兒不短,來頭兒也不小。”
“來頭兒?”池睿微微一皺眉,“什么來頭兒?”
“是官府許可的可以販賣鹽鐵的商人。”池二公子朝著他大哥一挑眉,“沒想到吧?”
“他們…來頭兒這么大,找父親做什么?他們的生意應該可以讓他們賺的缽滿盆滿了吧?”
“商人嘛,都是貪心的,賺越多的錢,越不覺得多。官府給出的鹽鐵價格基本上是數十年如一日,但私鹽、私鐵的價格卻是一天一個樣兒,尤其是向鄰國販賣鹽鐵,那就更是暴利中的暴利,要說他們一點點都不動心,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只是他們苦于沒有人給搭條路。”
“雖然是暴利,但風險太大了,隨時都有可能是滅頂之災。”
“他們追求的就是這種刺激,當然不會介意這個了。”池二公子嘆了口氣,“但我介意,所以,他們提出想要搭我的車隊去宜青府的時候,被我嚴詞拒絕了,那一頓飯…不歡而散。回家之后,我還跟父親大吵一架,氣得好幾天都沒回家住,而是住在了還沒開張的鋪子里。后來,池宏幾次來鋪子里,給父親做說客,希望我能同意父親的這個請求,我都沒有松口,直到…”
“父親病了。”池睿點點頭,“我想起來了,那會兒,我還責備過你和池宏,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的解決,非要把父親給氣病了。”
“是啊,我當時還在心里罵你站著說話不腰疼,這事如果換成是你,你也會跟我是一樣的選擇的。”
“說的是。”池睿點點頭,“因為父親病了,所以,你就心軟了,決定要幫他們這一次?”
“是啊,至少是為了安撫父親,可我沒想到…”池二公子苦笑了一下,“我是從一個坑跳進了另外一個坑,父親和池睿給我下了一個連環套。”看到池睿疑惑的表情,他解釋了一下,“每幫他們走一次貨,父親可以一塊金磚的報酬,咱家地窖里的金磚,有一部分都是這么來的。到了后來,父親和池宏的胃口變大了,他們想著自己開始做這個買賣,但還沒來得及實現,就被抄家了。同樣也是因為這個,我徹底得罪了清大公子,再也無法登門拜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