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審到現在這個份兒上,真的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原本以為就是一樁簡單的家庭糾紛引起的案子,沒想到從一開始就有了神一般的反轉,本來以為是罪大惡極的加害方,實際上才是最可憐的無辜者,而表面上看起來的受害人,其實才是不可饒恕的害人者。就在大家以為這樁案子也就這樣的時候,居然又冒出了一個號稱自己是金國的人。
“金國人?有長這個樣子的金國人嗎?”
沈茶被奶娘引起了興趣,站起身走到她的跟前,本來想要湊過去仔細的看看,結果被宋其云攔住了。
“將軍,小心一點,這個惡奴怕是會傷人!”
“郡王爺,不必擔心!”沈茶拍拍宋其云的胳膊,“她不會功夫,否則,也不會被孟武關在柴房里了。”
“倒也是!”宋其云稍稍讓開一點點,但依然緊跟在沈茶的身后。“將軍,你認識這個惡奴?”
“從來沒有見過,但是,從剛才的敘述中,我隱隱約約感覺到,這個作案的手法非常的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在什么地方聽說過。”沈茶來到奶娘面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了這個人足足有一盞茶的時間,她朝著影十七和影十八招招手,“來,摁住她的兩個胳膊。”
奶娘聽到沈茶的話,下意識的反應就是轉身要跑,可她被孟武關在柴房里好幾年,每天只有一頓飯、一壺茶,其他的什么都沒有,哪兒有什么體力做這種逃跑的活兒,再加上又是在大堂上,周圍都是沈家軍的兵士,哪兒容得她跑。
影十七和影十八把她摁倒在地,完全不管她會不會疼,他們之前對這個惡奴還抱有一絲的同情,但現在聽了她的講述,這一絲同情早就變成了極度的厭惡,這種心腸歹毒的人為什么能活到現在,早就應該當著全城的百姓給凌遲處死了。
沈茶伸手在奶娘柳氏的臉上摸了兩下,從鬢角的地方輕輕蹭了幾下,蹭出了一點點透明的物體,她伸出兩根手指捏住那個物體,使勁往外一拽,拽下了一張薄薄的面具。
面具下面,是一張沈茶很熟悉的臉,準確一點說,是一張留在她的記憶中比較深刻的一張臉。雖然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但這個人的通緝畫像曾經在嘉平關城大街小巷貼了整整一年的時間。
這張臉雖然已經布滿了皺紋,但隱隱約約還能看出來,這個人在年輕的時候,應該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足以讓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果然如此,看來,我沒有猜錯。柳韻,沒想到,真的是你,你真的跑到嘉平關城來了。”沈茶直起身子,朝著她笑笑,說道,“看來全國的通緝,讓你無法繼續生活在自己的國家,你覺得躲躲藏藏、逃避追兵的日子,你是根本不能接受的,所以,才想到頂著另外一張臉,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陽光之下。但時間長了,你又覺得這樣的日子太過平淡、不夠刺激,故,重操舊業,故技重施。”
“沈將軍果然如傳言中一樣,很敏銳,而且,很博學。要知道,你們這個歲數的年輕人知道老身的,應該是寥寥無幾。老身風光的時候、被那些人追捧的時候,你們還是小孩子呢!”被影十七、影十八松開的柳韻很優雅的站起來,輕輕撩了一下頭發,微微一笑,“正式做一下自我介紹,老身柳韻,金國宜青府人。”
“柳韻?那個被金國廣發通緝令、甚至都發到各國邊關、要求各國發現其蹤跡立刻斬殺的惡女柳韻?”沈昊林和薛瑞天對視了一眼,“你是什么時候跑到嘉平關城來的?”
“好多年了,大概有十來年的時間了吧!我在故國實不下去了,走在街上總擔心會有人從背后偷襲,所以…”柳韻的表情淡淡的,絲毫沒有被揭穿真面目的慌亂。她輕輕一笑,說道,“就像剛才沈將軍說的那樣,與其過那種每天都擔驚受怕的日子,不如換個地方繼續逍遙。”
“本侯爺看大家都不是很清楚這個人,我給你們普及一下惡女柳韻的事跡,一定會讓你們大開眼界的!”薛瑞天喝了一口茶,說道,“你們可不要看這個女人現在老得不成樣子,滿臉都是皺紋,但年輕的時候,可是金國宜青府有名的大美人,會彈琴又會跳舞,還有一張會說甜言蜜語的嘴,引得無數男人為她折腰,以能與她共進一餐為榮。所以…”侯爺看看衛娘,“她嫌棄你也是有道理的,在他的面前,你那個所謂頭牌舞娘實在是上不得臺面,拿不出手的。但那些為她傾倒的人不知道,這不過是這個女人表面上的樣子,實際上她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徒。她利用自己的姿色,選擇可以下手的目標,一般都是家財萬貫的富商家,而且是那種沒有貴族撐腰的家族,有權有勢的人家,她是根本惹不起的。”
“所以,她選擇的都是土財主嗎?”
“沒錯,都是土財主。”薛瑞天點點頭,“她到了這樣的人家,利用各種的手段,攪得人家家宅不寧,到最后只能落得一個家破人亡的下場。而她自己呢,趁著大家都沒有察覺的時候,盜取這家的財物就跑了。等到這家人醒過神來,再找她算賬的時候,這個人早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的。”
“這個人犯了案,就會銷聲匿跡一段時間,然后再換個地方重操舊業。”沈茶接過宋其云遞過來的茶,喝了口說道,“后來因為去報案的人多了,宜青府才發覺這應該是同一個人做得案,他們找到了一部分的受害者,給這個人畫了像,在全國范圍內通緝,甚至發給了夏、遼兩國的各個邊關,希望邊關守將見到此人,立刻予以抓捕,并處以極刑。”沈茶稍稍停頓了一下,“這個通緝畫像在嘉平關城貼了整整一年,后來還是金主動撤銷了通緝,我們才把畫像取下來。沒想到…她早就不知不覺的混入嘉平關城了。”
“那個時候,夏國和遼國、金國正在打仗,嘉平關城的防守又不像現在這么嚴密,我換了一張臉,很容易就溜了進來。進城的那天,我已經幾天沒吃沒喝了,逃命這個事確實是非常的艱苦,為了躲避那些抓我的人,我只能白天縮在破廟里,晚上偷偷摸摸的趕路。好不容易到了嘉平關城,我也不知道應該去哪兒,那是我第一次來這里,不了解這里的情況,也不認得這城里的路,找了個地方傻站著,卻在無意中撞上了抱著大小姐出來買東西的甄夫人,我看她們穿得還不錯,身邊也跟著一些仆人、小廝,感覺家里應該有點錢,可以讓我躲藏一陣子,等過了風頭,我就離開。所以,就假裝被她們給撞暈了,倒在她們的面前。那會兒餓肚子、吃不上飯的人很多,甄夫人也見怪不怪了,但我是暈倒在她面前,她讓仆人把我抬回了家,等我假裝醒過來的時候,簡單的問了我的情況,就把我留下了,給大小姐當貼身女仆。”
“女仆?”沈茶一挑眉,冷笑道,“大名鼎鼎的柳韻,一向是靠著姿色攪得富貴人家的后院不寧,這一次居然甘心情愿當女仆,真的是委屈你了。不過…”她看看扔在地上的面具,“頂著這樣一張臉,確實也沒有辦法靠什么姿色,是不是?”
“已經玩了那么多年了,見過了形形色色不同的男人,覺得也就那么回事。”柳韻笑笑,“所以,這次就想要換個玩法。但我開始的時候,并沒有想著要害這一家,只想著暫時找個地方棲身,等到風頭過去之后,再想辦法回去。畢竟我靠著自己的本事得來的財富,還藏在宜青府,我怎么也要把那些東西拿回來,是不是?可誰想得到,在甄家一待就待了這么多年。”柳韻看看滿臉震驚的老管家、孟武和衛娘,還有那個好像被一連串的事情打擊得有點崩潰了的甄大寶,嘆了口氣,說道,“我對天發誓,一開始是真的沒想過要故技重施的。大小姐對我一直都很好,我也不是沒有心的人,別人對我好,我是感覺得到的。在一開始的時候,看到小姐那么的難過,我真的只是想要幫他分憂解難來的。可誰想到…哎,越到后面越停不了手,越來越上癮,不知不覺就到了今天的這個地步。”
“這就是本能的驅使。”薛瑞天冷笑了一聲,走到孟武和衛娘、還有懵到現在還沒回過神來的甄大寶跟前,嘆了口氣,說道,“你們沾上了惡女柳韻,也算是倒霉,家里被她給攪成現在這個樣子,算是很不錯了。被她沾上的那些府邸,早就家破人亡了。雖然你們也犯了罪,但也不是不可挽救,在牢里待幾年,出來之后,還可以東山再起,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我有話要說!”甄大寶噌的一下站起來,指著柳韻,氣呼呼的說道,“我用炮竹炸這個人的主意,也是她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