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沈昊林擺擺手,示意大家暫停一下,說道,“咱們的思路有點亂,全都自己說自己的,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依我看啊,咱們先把已知的消息整理一下,然后再闡述各自的推論。”沈昊林進了里間,把一個小的輿圖架子拖了出來,朝著沈茶招招手,說道,“茶兒,把你畫的地形圖掛在上面。”
“不勞老大動手,屬下來!”坐在外側的影五放下手里的筷子,拿起剛才沈茶畫出來的午馬鎮地形圖,掛在了輿圖架子上面。“侯爺和軍師大概還不知道午馬鎮是個什么情況,屬下從頭給各位梳理一下,各位一邊吃一邊聽。”影五跑過來喝了口茶,說道,“現在可以確定的是,這件案子跟咱們大夏沒有太大的關系,主要是遼和金之間的牽扯。金國使團于昨日傍晚抵達午馬鎮,入住金國在鎮上的驛館,按照驛館驛卒提供的消息就是,在使團入住之前,他們很盡職盡責的清點了人數,并按照使團提供的花名冊點了名字,確認了入住的人員。包括特使在內的五十人,一個都不少,全部都在的。使團入住之后,全員是在大堂用的晚飯,除了完顏與文自己占了一個桌子,其他的人,五個人一桌,把大堂都坐滿了。驛卒記得晚飯結束、使團回房的時間差不多是戌時,他們收拾好了大堂,做完了其他雜七雜八的活兒之后,就各自回去休息了。這個時候應該在亥時,他們說不是很確定,但肯定是在亥時前后,相差不超過一盞茶的時間。有一部分驛卒表示,昨天晚上很奇怪,毫無緣由的就覺得特別的累,眼皮特別的沉重,隨便洗漱了一下就倒頭便睡。這一點,咱們的人、遼的人都可以證實,驛卒們是被他們用冷水潑醒的,醒來的時候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這是一個疑點,記下來!”沈昊林在自己面前的紙上把這個問題寫下來,一邊寫一邊說道,“午馬鎮各驛館的驛卒都是訓練有素的暗探,他們的警覺性比普通人要高很多,一天十二個時辰,時時刻刻都處于高度警惕的狀態之中,就算是在夜里,在睡覺,他們也是一只眼睛閉上、一只眼睛睜開的。而且,一般的迷藥對他們毫無用處,所以,我們需要思考一下,兇手是怎么做到讓這些暗探睡死過去的!”沈昊林看到大家都贊同的點頭,朝著影五一挑眉,“繼續。”
“是,國公爺!”影五站在輿圖架子一側,接著說道,“慘案發生之后,三國各派了一隊人,去驛館進行搜查。經過大家的清點,使團眾人隨身攜帶的物品以及朝賀的禮物,每一件都好好的擺在原位,并沒有丟失。所以,并不存在殺人越貨的可能,這就是金的情況。接下來是遼國的情況,比較簡單,沒有金那么多的發現。根據午馬鎮傳來的消息,金國使團的五十具尸體是在午馬鎮屬于遼境的地方發現的,尸體身上的衣服整潔,并無任何打斗的痕跡,致命傷是脖子上的那一處刀傷,其他的地方目前沒有發現任何的傷痕。還有一點是之前忘說了,沒有發現兇器。”
“是迷暈之后再行兇的?”薛瑞天看看沈昊林,又看看沈茶和金菁,輕輕的搖搖頭,“我看不是。”
“小天哥的意思是,迷煙在空曠的地方很容易失去應有的效果。還有一點,邊關的冬天是多風的,風向不對的話,不僅不能迷倒對方,很容易誤傷到自己。”沈茶吃完了一個肉餅,端起粥碗喝了兩口,又繼續說道,“怎么做到在這么空曠的地方迷倒五十個人,也是個疑點。還有一點,這是遼人的地盤,金國使團進入遼境,遼人是出于什么原因不知道,還是這本身就是他們的計劃?”
“我覺得遼人不會蠢到把人引誘到自己的地盤殺掉,給自己找這么大的麻煩。”金菁否定了沈茶的第二個推斷,“我更傾向于前面的那個說法,遼人出于某種原因,沒有察覺到金人的進入。如果是這樣的話,兇手不止是一個人,在金國驛館、遼國邊境同時下手,至少需要兩人,或者是兩人以上,一個人是做不到著一點的。”金菁看向影五,“仵作驗尸的時候,確定死者就是本人嗎?沒有易容的痕跡嗎?”
“對,死者就是本人。”影五點點頭,“所以,遼人對金使團全員深夜潛入的目的很懷疑。”
“我贊成小茶的說法,絕不是去找完顏喜見面的,應該是為了其他的事情。”金菁輕輕敲了敲桌子,“小五,現在我們知道的消息就這么多了?”
“對,目前就是這樣。”影五走回來坐下,“更詳細的,就要去午馬鎮一趟了。”
“去肯定是要去的,但不是現在,咱們在這件案子里面保持中立。金國使團是直接通過公共地帶進入遼境,并沒有從咱們這邊走,尸體也是在遼境發現的,所以,跟咱們沒有牽扯。遼金若是各執一詞的話,有可能讓咱們去幫忙破案。”金菁摸摸下巴,“不對,你們說,他們不會懷疑咱們派人干了這事吧?”
“不會!”沈昊林、沈茶、薛瑞天同時搖頭,薛瑞天拍拍金菁的肩膀,說道,“金國使團是來我們這里朝賀新禧的,又不是來找麻煩的,我們干嘛要跟他們過不去?何況,認識死在遼境的,我們現在跟遼的關系很微妙,還算說得過去,若是嫁禍給遼,豈不是自己破壞了難得的平靜?”
“說的也是!”金菁點點頭,“我們等著他們請我們去破案吧。”他看向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沈茶,“小茶,想什么呢?”
“我在想,使團全滅,尸體發現在遼,對什么人是最有利的。”沈茶睜開眼睛,站起身來走到輿圖架子的旁邊,在紙上寫了“兇手”、“使團”,在兩者之間畫了一條線,說道,“我們慢慢來分析一下,剛才軍師說,使團全滅,大家首先懷疑的就是我們大夏,這個思路沒有錯,如果是三國交戰的情況下,這個是最合情合理的理由。但用在休戰期,不太合適。更何況,金國使團全滅,對我們沒有半點好處,相反,帶來的是無盡的麻煩。在過年的時候遇到這種事,按照我們的習俗,是非常不吉利的。”
“對!”沈昊林點點頭,“還有一點,我們剛剛處決掉了遼、金細作,就是因為不想在過年的時候見血,特意選擇了臘月二十三之前做了這件事。這一點,遼金心里也是很清楚的,自然會把我們排除在外。還有另外一點,在金國的公函里面說明,派遣特使過來,也是有要解釋為何會在嘉平關城有他們的細作的意思。我們等著聽他們的說法,更不可能在沒有確切答案之前就傻掉他們,這太不合理了。”
“兄長說的很明白,遼金都清楚這些,所以,我們的嫌疑就洗清了。”沈茶又繼續說道,“第二個被懷疑的就是遼,剛才軍師說過了,遼也不可能行兇,他們不會在自己的地盤上動手。如果使團死在公共區域,三個國家都有嫌疑。死在遼境,遼的嫌疑其實完全可以排除,被嫁禍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我想,這一點,遼、金的心里都很清楚。”
“所以,現在只剩下唯一的一種情況了。”薛瑞天用扇子輕輕敲打著桌面,“金的內訌!”
“我是這么認為的,但具體的還要看在午馬鎮里能找到什么線索。”
“還有,如果不是熟人的話,完顏與文不會帶人進入遼境的,他不是沒有腦子的人。”
“對,我之前想是有人借著完顏喜的名義引誘他們的,但也不能把整個使團都引來,所以,這個送消息的人,應該是完顏與文的熟人,而且是不會有戒心的人。”沈茶點點頭,“我剛才說了,使團悉數被殺,對什么人是最有利的,就目前從我們知道的消息來看,應該就是完顏宗承和完顏萍這對父女,因為在整個賑災過程中,完顏與文一直都在跟他們對著干,還鼓動宜青府的貴族也跟他們對著干,這一點讓這對父女很惱火。但惱火歸惱火,因為這個去殺掉整個使團,然后嫁禍給遼,我覺得可能性不太大。如果兇手真的是這對父女派來的,可能還有別的原因。”
“別的原因…你是懷疑他們知道完顏與文和完顏喜的關系,所以,干凈利索的除掉心腹大患?”薛瑞天想了想,“有可能,但還有一種可能。”
“兇手不是他們。”沈昊林招呼影五把桌上的碗碟都收進食盒里面,“是跟他們雙方都有仇的人。”
“對!”薛瑞天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使團一死,不但把遼也拉下水,還能讓完顏父女和完顏與文的支持者打成一團,一箭多雕!”
“若真像你們猜的那樣,可越來越復雜,越來越可怕了!”金菁搖搖頭,揉揉自己坐麻了的腿,“走吧,時間差不多了,去給副帥大人問安吧,順便也聽聽他老人家的看法。”
“好。”
眾人依次起身,穿好大氅,走了出去,唯獨薛瑞天磨磨蹭蹭的,站在輿圖架子前面看了好半天,還是紅葉沖進去,把他給拽出來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事情太入神了,有點心不在焉,薛瑞天的腦袋直接撞在了打開的門上。
“啊,好痛!”
眾人看著他額頭上腫起來的一個大包,表示非常的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