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喜和他的侍從展望他的宏圖大業,遠在嘉平關城的沈茶,在研究他加入遼國使團的真正目的。
雖然嘴里說著西京的事情不歸自己管,是陛下應該操心的事,但沈茶還是放心不下,畢竟,她是暗影的首領,除了打仗之外,情報的搜集以及監視、抓捕敵國的細作,都是她的職責。
完顏喜和完顏與文雖然不是細作,但卻是有可能影響金國未來的人物,也許在不久的將來,這倆會取代完顏宗承和完顏萍,成為金國的主宰者。到那個時候,他們若是對這兩個人一無所知,就會讓大夏處于下風,這就是他們暗影的失職了。
既然已經預料到了這一點,那么,無論這兩個人最終是否能成功干掉完顏父女,一舉一動也必須在他們暗影的監視范圍之內,總不能人家在他們的管轄范圍之內做出了大事,他們這些地頭蛇卻完全不知情。這要傳出去,大概會被人取笑好幾年的,這個臉,他們可丟不起。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白天想得太多了,晚上睡著了也沒把這茬兒給忘了,記憶反而更加的清晰了。整個晚上,除了剛睡下的前一個時辰還算是踏實、呼吸還算是平穩之外,在之后的那兩個時辰里,沈茶總是不停的翻身,睡得不是特別的安穩。
她做了個夢,在夢里,一會兒有人在嘲笑她的失誤、指責她的失職,一會兒看到完顏喜和完顏與文頂著滿頭小辮子從她的面前路過,她追上去,卻怎么抓都抓不住那些小辮子。
沈茶在夢里瞎折騰,倒霉的是睡在她身邊的沈昊林,這人睡眠比較淺,有點動靜就容易醒,沈茶這丫頭一晚上光翻身就翻了七八次,他也跟著醒了七八回,每次醒來的時候,都要看看身邊的人的狀態,確認她的安好之后,再次讓自己進入睡眠。
差不多快天亮的時候,迷迷糊糊的感覺是要睡著了,也不知道身邊這個家伙在夢里夢到了什么,“嗷”的一嗓子,嚇得沈昊林騰的一下從床上坐起來了。
被沈茶那一嗓子嚇到的,不單單是沈昊林,還有在屋頂上打瞌睡的影七和影八,兩個暗影的那點困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連滾帶爬的從房頂上跳下來,那個動靜大得呀,感覺她們兩個要把房子給拆掉似的。等她們急匆匆的沖進屋里,跑到里間,就看到了一個因為做了噩夢而滿頭大汗的老大,和一個滿臉無奈,用手帕子給老大擦汗的國公爺。
“不用擔心,你們老大只是在夢里受了點驚嚇,有我在就好了。”沈昊林朝著影七和影八點點頭,“麻煩你們去弄點熱水和熱茶來,放在外間就好。”
“是,國公爺。”
看著兩個暗影出去了,沈昊林掀開被子,下了床,走到衣柜跟前,從里面找出一身新的中衣。
“你這是夢到什么了?又喊又叫的。”拿著沈茶的中衣走回來,沈昊林坐在床邊,看著有點驚魂未定的丫頭。“怎么回事?真的是嚇到了?”
“兄長!”沈茶深深吸了口氣,閉上眼睛又狠狠的睜開,“我剛才在夢中想起了小時候看到的一個畫面,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些年,我竟然從來沒有想起過這個畫面來。”
“什么?”沈昊林聽到屋外傳來的腳步聲,跟沈茶打了個手勢,“等會再說。”
話音剛落,影七和影八就推門進來了,一個拎著兩個裝了熱水的沐浴桶,另一個捧著一只大茶壺。
“辛苦了,你們去旁邊的屋子休息一會兒吧,都這個時辰了,我們也就不睡了。”
“是,國公爺,屬下告退。”影七和影八行了禮,以最快的速度退出了這個屋子。
“去泡個熱水澡吧,有什么話,慢慢說。”沈昊林走到外間,拎了一個沐浴桶進來,“等我把屏風放好。”
“哦!”沈茶點點頭,看到沈昊林把屏風放好,才慢慢的走下床,脫掉了中衣,跨進沐浴桶里,將整個人都浸在了熱水里。“我剛才在夢里突然想起來的畫面,是在侯府見到過完顏家的人,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那個人應該跟完顏喜有很大的關系。”
“什么時候?我怎么不知道?”
“看來兄長也是忘記了。”沈茶在熱水里這么一泡,整個人感覺舒服了不少,她把頭靠在桶邊,慢慢的說道,“兄長可還記得我八歲生辰那天,薛家伯母給我準備了一個小型的家宴。玩了一會兒,兄長說,到了我喝藥的時候,就向薛伯父和小天哥告辭。可那個時候,薛伯母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我記得她之前好像說要去膳房做個拿手好菜,但家宴都結束好久了,也沒有見到他的人。我們兩個想向她辭行,就往膳房的方向走,卻發現她在離膳房不太遠的假山后面與一個年輕男人說話。那個年輕男人的長相,現在回想一下,和完顏宗承有七八分的想象,按年紀來說,應該是完顏喜的父輩。”
“誒,我好像有點印象。那個時候,我們不小心驚動了他們,他們似乎很慌張,薛伯母向我們介紹的時候,說那個男人是她的遠方表兄,他是個做買賣的,偶然路過嘉平關城,就過來看望一下表妹。”
“對。”沈茶點點頭,“兄長可還記得,他們兩個說話的時候,用的可不是咱們大夏的官話,而是金人的官話。這么一想,當年的那件事,就變得更加的復雜。哪怕薛伯母和遼人無關,但她跟金人的牽扯,可就說不清楚了。那件事情,是不是有金人也摻合進來,我現在也不敢保證了。”
沈昊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還是瞞著小天吧,我覺得要是告訴他這個,他會瘋了的。”
“是不能說,起碼要找到確鑿的證據才行,兩個人的交情看上去不一般,平時應該會有書信往來的。可我派人查過侯府,并沒有發現什么有價值的東西。所以,證明他們兩個關系的東西,就要從那個男人身上獲取了。可那個人現在已經不在世了,想要找到他的東西,就要靠完顏喜才行。只是,他流亡在外多年,恐怕不會攜帶父兄的遺物,他父兄留下來的東西,現在應該在慶安宮的某個地方,被完顏宗承鎖起來了。完顏宗承自知對不起兄長,所以,不敢把兄長的遺物丟掉,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擺出來,只好所在不見天日的地方。可惜,慶安宮的防衛歸完顏萍負責,咱們的人進不去。”
“慢慢來吧,無論金,還是遼,或者那件陳年舊事,都不是著急就能行的。”
“兄長這幾年的性子,是越發的沉穩了,遇到事情沒有以前那么急躁了。”
“總是跟你們這種慢吞吞的家伙在一起,也急燥不起來了。”
沈茶并未接話,只是輕笑了一下,從沐浴桶里站起來,走了出去,拿起放在旁邊的帕子擦干身上的水珠,換上了沈昊林準備好的中衣。
“今天就是地牢里那些家伙的末日,兄長可是要親臨刑場?”
“自然,為了表示我們的重視,所有二品以上的將領都要去。”
“那…”沈茶隨便拿了一件在家穿的棉袍套上,坐在軟榻上擦頭發,“那兩個胖子怎么辦?他們也算是跟我們有點交情,露了不少情報給我們,他們的最后一程,我們不去送送,怕是不太合適。”
剛才沈昊林聽屏風那邊的聲音,就知道沈茶已經洗好了,慢慢的也從木桶里走了出來,擦干身體、穿好了衣服,撤掉了擋在中間的屏風。
“沒關系,我們可以先去刑場觀刑,然后,再去地牢見他們最后一面。”沈昊林走到沈茶的身邊坐下,拿過她手里的帕子給她擦頭發,“反正是秘密的送他們上路,什么時辰都沒有關系,想來,他們也不會在乎晚個一時半刻的。”
“兄長說的是,不過還是要派人跟他們說一聲,免得他們認為咱們不夠朋友。”
“好!”沈昊林給沈茶擦干頭發,順便也蹭了蹭自己的,“時間還在,不如我們出去比劃比劃,怎么樣?”
“沒問題,好些天都沒痛痛快快的打一場了,感覺身體都要僵住了。”沈茶站起身來,扭動了一下自己的腳腕和手腕,“師父回來了,若是看到我如此的懈怠,就算是過年,也不會放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