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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今天開始做東陽(三)

  秋去冬來,一年又是一年,自打那日起,東陽便再也沒有讓人往家鄉托過信了。

  太子騎在高頭大馬上,微光照在他的嘴唇上,薄薄欲出的胡須看上去毛茸茸的,像是鍍了一層金光。

  他穿著一身玄色的衣袍,上頭繡著暗銀色的花紋,低調中又顯得十分的華麗。

  但是一張嘴便破了功,少年獨有的鴨公嗓子聽起來讓人發笑,“不許笑,你過一陣子,也要成我這樣的。”

  他說著,彎腰湊向馬下的東陽,“那藥雖然是民間來的,但效果還真不錯,這才多久,你便大好了,太醫怕擔責任,還嚇唬我說是虎狼之藥,還好我英明神武,力排眾議,讓你吃了。”

  “說好了的,等你好了,我們一塊兒去馬場騎馬。因為那次遇刺,我阿爹嚇怕了,最近老是叨叨,要讓我早日娶妻生子。”

  東陽笑而不語,太子又絮絮叨叨的說道,“還問我想不想娶閔小五,就那個豆包,我娶她就跟娶了硯之一樣,想想都古古怪怪的。”

  “惟秀挺好的。開封貴女那么多,只有惟秀是不同的。”東陽這次卻是出了聲,他說話十分的輕柔,像是羽毛撓在了人的心上。

  太子立馬翻身下了馬,“你喜歡那個豆包?”

  東陽搖了搖頭,“我沒有。我看到她,就想到了自己。”

  太子一把拽住了他的手,看了看四周,朝著東陽的院子走去,“進去了,外頭風大,你才剛好點,別又著涼了。我給你帶了些好東西。”

  東陽住了腳,將手從太子手中抽了出來,垂著頭說道,“你別給我四處的搜集藥材了。這些年你是怎么待我的,我心中猶如明鏡。那日是我覺得悶,才攛掇著你溜出去玩兒的,要不然怎么會遇到刺客?”

  “若是我遇到危險,你肯定也會毫不猶豫的替我擋一劍的;不過是大病了一場,你不是替我尋了藥,把我從閻王爺手中搶回來了么?”

  “既然是如此,別老想著你欠我的,讓我心中不安。”

  太子一愣,咧開嘴笑了笑,“誰說是補償你的。我們是什么關系,你要是不救我,我才真是要同你打一架了。”

  他說著,悄悄的從衣服里掏出一個畫本子,在東陽面前晃了晃,然后又快速的揣進了懷中。

  “你想太多了,我說的好東西是這個呢!我還沒有看過呢,一得了,就想著同你一起看。”

  東陽耳根子一紅,“難怪你不想娶惟秀,嫌棄人家年紀小。你是太子,都可以先有通房,紫苑跟了你那么些年,我瞧著就挺好。我瞧劉鸞也挺中意你的。”

  太子回過頭來,又拽住了東陽的手腕子,“走了走了,說這些怪沒意思的。”

  院子很快就到了,才一進門,便聞到了一股子紫荊的香氣,“哎呀,你這院子里,何時種了七棵紫荊樹,這樹又不是什么名貴的品種,怎么不種些牡丹綠梅之類的?”

  東陽郡王淡淡的看了一眼,笑道:“紫荊不是很好么?象征著你我兄弟的情誼。在我以前住的院子里,也種了紫荊樹,等花開了的時候,阿娘就做花環,戴在妹妹的頭上。”

  太子的笑容頓時凝固在了臉上,“東陽,你不要著急,我們悄悄的找,一定可以找到的。王公說,他走的時候,給你阿爹阿娘留下了不少錢財,指不定是你弟弟會念書,他們一道兒搬去城里住了。肯定能夠找到的。”

  東陽伸出手來,摸了摸紫荊樹,“嗯,我猜也是。不過我阿爹都不認我了,找得到找不到,又如何,我如今又不是剛剛離家的小孩子了。”

  太子點了點頭,“你這樣想,我就放心了。那這七棵紫荊樹,哪一棵是我?哪一棵是你?”

  太子問了半晌,卻見東陽恍恍惚惚的,在他面前揮了揮手,“東陽?”

  東陽回過神來,拽了拽太子的衣袖,“樹就是樹,哪里有什么你和我。”

  太子說到這里,打了一個酒嗝,“大兄很可笑吧?在我得意洋洋的對東陽說,我力排眾議,讓他喝下了虎狼之藥,救了他一命的時候,他在想什么呢?”

  “我那時候,一心只想讓他好起來,根本就不知道,里頭有雷公藤,會讓他再也不能夠有后嗣。我答應阿訓的,讓柴家不斷根,沒有做到;我答應東陽的,他來了開封府之后,我會保護好他,可是我也沒有做到。”

  “如果不是我的任性妄為,東陽指不定如今是一個從外地來的趕考小書生,上有父母,下有弟妹,一家子人雖然清苦,但是其樂融融;現在呢?他孑然一身,上無高堂,下無子嗣,一身傷病。”

  “都是我,明知道這里于他而言,乃是龍潭虎穴,卻還是把他拉進了這趟渾水里來。就因為我的軟弱,我為了讓自己的良心好過一些,就害了一個人的一生。”

  “東陽他怎么怪我,我都不會怪他的,因為那是我欠他的。”

  “他不是阿訓,他不應該來承擔阿訓的未來,他只是小石頭而已。雖然如今,已經沒有人會叫他小石頭了。”

  姜硯之聽著,喝了一口酒,差點兒沒有嗆到鼻子里去。

  “大兄啊,弟弟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太子抬了抬眉,“你連尿都撒在我身上過,還有什么當講不當講的,講!今日我們兄弟二人,暢所欲言,言無不盡!”

  “你不覺得,你們兩個大男人,都矯情兮兮的么…人活在一輩子,要被就被人啪啪打臉,要不就啪啪打別人臉。你們二人就像是…就像是…這么說吧…”

  姜硯之清了清嗓子,“我愛你,但是我要捅死你;我也愛你,雖然我先捅了你。”

  “照我說,要么愛,要么捅,又愛又捅是個什么自虐的癖好?”

  太子老臉一紅,“你喝多了吧,說的什么胡話!”

  姜硯之甩了甩腦袋,他八成是中邪了,被閔惟秀天馬行空的契兄弟三個字給帶偏了。

  他穩了穩心神,今夜的酒的確是喝得有些多,他覺得自己的舌頭,都有些打卷了,“那么大兄,你都知道么?知道東陽院子里七棵紫荊樹的涵義?知道這一次,是他要對付東宮?你打算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什么都不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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