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你們。我不會出手。”茶爺無所謂的語氣中不掩輕蔑。
小崽子,闖星潮不是僅憑一股毅力即可的。
“敢嘲笑我,我跟我師傅說。”夜溪咬破了唇,滾落下來的汗珠子能有花生粒那么大。
茶爺:“...”
“我們中間死一個,我都跟你誓不兩立。”
喂喂,過分了啊。
“誰讓你見死不救。”
小人。
夜溪一嗤,做一回小人又怎樣,保住命再說。再說,她沒讓茶爺豁出命來救他們,沒那么大的臉。只是看他駕輕就熟頗有余力,逼一把罷了。
沒錯,她就是眼紅,就是小人了。
小人坦蕩蕩。
“若真救了我們一命,我們當然要還。”
茶爺心中一動。
“但你別想著挾恩圖報非得施恩,不到非不得已的出手,我們可不認。”
茶爺氣樂了:“求我呢?又是威逼又是講條件。”
夜溪笑一聲:“我就逗逗你。”
不轉移一下注意力,她真的要跑了。
“放心吧,用不著你出手,我們撐得下就撐,撐不下就回,不是非巴著星潮不可。”
原本這幾個人來星海也不是自己的意思。
無歸鳳屠是被扛來的,蕭寶寶空空是被茶爺捎帶的,她,根本就是來找人的。
有所得自然好,沒所得,也不會覺得失望。
茶爺轉著心眼,其實人家不是非得用自己,遠的不說,近的龍族鳳族老家伙都在呢。
道:“不是我不幫,幫不上的。”
夜溪疼得哼哼:“不然你幫忙打我兩掌?”
茶爺一樂:“然后我再被算計癱一回是吧?”
夜溪哼哼著滾到一邊去,這會兒她不用被踹屁股了,無歸幾個疼得抱腦袋也顧不上她了。
圍著棺材打著轉的滾。
茶爺動了動胳膊手,抬起頭看了眼,復躺回去,搖頭。
孩子們都還小,非得跑這來玩,還沒個正經大人帶著,這幾家真是心大。
棺材內倏忽亮起綠光,是綠色的火焰,茶爺躺在綠色火焰中,舒服的喟嘆一聲,哼起小調兒。
星潮,他來多少回了,這些痛早不當回事了,反而是一種享受。他可沒撒謊,星潮里只能自己靠自己,別人插手,反而讓自己更受罪。多來幾次,他們早晚也會如自己一般輕松。
武厲和岦桑很輕松,緩緩飛在星潮中,照看著各自的小輩,順帶也看眼離著近的別家的小輩。
沖進來時,自然一家一家涇渭分明,但疼痛一起,早晚滾得到處都是,混在一起,這個時候,誰和誰家便分得沒那么清楚了。所有神族都是一家,即便平日里有齷齪不愉快的,也暫時放下。
比如岦桑看到鯤鵬那邊的幾個不會裝看不見反而很仔細的檢查過。
嗯,死不了,繼續吧。
巡視著,兩人碰了頭。
“這會子,他們也疼到神魂了吧?我孫子得掉鱗了,唉——”武厲覺得后牙根疼。
問:“真不去看看?”
岦桑心里慌,但面上穩得住:“他們撐不住自然會回來。”
“唉,要是我們在身邊——”
“也幫不上的,星潮只能自己闖。”
“啊——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尖利的哭喊聲響起,是個女孩子在崩潰大哭,緊閉雙眼抱著腦袋,稀里糊涂像是要往回,只是選反了方向。
立即有人過去,抓住她,往岸邊而去。
又有幾個被她的哭喊聲擊破心防,也崩潰掉,被族人帶了回去。
然后有人開口鎮場:“堅持住,多待一刻是一刻。”
焦躁慌亂的氣氛被壓下,年輕人們苦苦支撐。
武厲:“那幾個小輩皆是第一次來吧,能撐到現在已然不錯。”
岦桑點頭:“我們的孩子至少也撐到了現在。”
太不錯了。
要知道他們是從下界上來的,才幾年?
武厲:“我還是想去看看。”
岦桑:“你確定你孫子愿意看見你?那小子,脾氣硬,像他爹。”
武厲咧著嘴笑,一臉光榮,可不是嘛,他孫子像他兒子,他兒子像他。
再苦再疼也不吭一聲,還非得把苦把疼殺下去。
漢子!
自己樂了一陣,看到岦桑平靜的模樣,想也夸夸這當爺爺的。
“你孫子也不錯,一看就不像他爹。”
這話說的。
岦桑不知自己該笑還是該怒,只能安慰自己,他兒子也不像他,所以,他孫子像他。
可武厲說:“也不像你。”
岦桑生氣了。
“我看這孩子將來絕不比你差。”
這話還差不多。
武厲還沒夸完呢:“別看我家無歸硬氣,但委實不知變通,還急躁,還不近人情。不如你家鳳屠,笑瞇瞇的,看著就喜人,不言不語,心里有成算。別說,若是他把臉一板,還是像你。”
岦桑心里舒服。
武厲又加一句:“他老子也總是笑瞇瞇的,但——”
搖了搖頭。
岦桑:“說下去。”
“嘿,我說了你別生氣。”
岦桑笑了笑:“早不氣了。”
他只是想聽聽從旁人的角度是怎么看自家三代人的。
“你那兒子啊,哪哪都好,就是太——主意正。”
岦桑動動嘴角,你直接說他自私唄。
武厲不敢再說,轉而說鳳屠:“鳳屠這孩子,又有自己主意,眼里也能瞧見別人。比我家無歸強。”
他家無歸有些霸道了些。
岦桑這次卻沒被夸得舒服,嘆了口氣:“還不是他老子造的孽。那么貧瘠的下界,封印那么多年,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也難怪巴著夜溪不想回家,夜溪是他見到的第一個人。
不是不吃味,但他也真心的感激夜溪。
孤零零一個人被關那么久,從出生到長大,性子怎能不出問題?
他在上頭日夜的擔心,可再擔心也不能動,一動就前功盡棄。
那些年,他甚至想過,假如鳳屠的心性真出了問題,他要不要將他心智滅去再養一回。
好在,結果是好的,他見到一個正常的孫子。
知道里頭故事的他能不感激夜溪?
感謝她第一個遇到鳳屠,感謝她對鳳屠抱有善意,感謝她一直都是他的朋友。
所以——
“讓孩子自己去闖吧,需要我時我在就行了。”岦桑如此道。
武厲嘖嘖:“小丫頭厲害,你孫子,我孫子,拴得死死的。”
岦桑看他一眼,不贊同:“丫頭不是那種人。”
“呵呵,你倒是很喜歡她。”
“能開解驕傲如我孫子者,能是心思陰沉邪門歪道的?”
他孫子不蠢。能解開他那樣重心結的,其人自己必然磊落,愛恨由風,我心唯我。
武厲贊同:“嗯,那丫頭是個大氣的。”
大氣的夜王正在摳棺材板,呲啦咯吱的,聽得茶爺瘆得慌。
跟半夜墳場詐尸似的。
“死丫頭,滾一邊去,吵著老人家睡覺沒良心。”
夜溪咚咚咚的以腦袋撞:“這是我師兄的棺材。”
“你師兄孝敬我的。”
蕭寶寶疼得死去活來,仍不忘自己使命:“師傅你跟個女孩子搶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