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跟在慢慢往如如院行走的沈濯身后。
小姐有點兒不對勁。
從聽管媽媽說完夫人有孕的事情,小姐就沉默了下去,一字不發。
而且,步子慢得讓人心驚肉跳。
玲瓏偷眼去看沈濯的側臉,卻見她面無表情,滿腹想勸說的話,頓時都熄了回去。
她并不知道,沈濯這個時候,其實是在跟蒼老男魂對話。
我娘那一世,后來又有過身孕?
“這等事…我怎么知道?”蒼老男魂苦笑。
也對。別人內宅的家事,你又從何而知?然而,阿伯,你還記不記得,你曾經告訴過我,沈家有把我置于死地的力量 那個力量,現在還在沈家嗎?
“我知道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但是你家后來進來的人里,有沒有旁人的眼線,我就不清楚了。”
沈濯瞇起了眼:
所以,那個人,是湛心安插進來的?
“并不是。那一世,你娘過世之后,你爹爹曾經親手執劍殺了一個仆下。這件事十分有名。所以我知道那個人。不過,上次你肅清內宅之后,你看家下人的花名冊時,我發現那個人不見了。”
沈濯略略放下了心。
內宅安生了,母親這一胎才有保住的可能。
“上次我跟你說的那件事…”蒼老男魂欲言又止。
沈濯眼中閃過了笑意:
那件事啊,那是極投我心思的事情,阿伯你懂我啊!
蒼老男魂實在沒忍住,咕噥:“見錢眼開!”
對阿伯你來說,我這個品質是多么美好啊?不然,我就能帶你去看一眼你那本尊了?
所以,不用你催,我必定是要立即著手安排的。
沈濯的臉上終于雨過天晴,笑瞇瞇地走進了如如院。
羅氏有孕,這是大事。
如如院今晚開大會。
竇媽媽、曾嬸、六奴、玲瓏茉莉,甚至現在大廚房已經頗有地位的嬸,以及桐香苑里說一不二的壽眉姑姑,都趕了來。更不要說朱碧堂的兩位重量級人物管媽媽和芳菲,早早便站在了沈濯的兩側。
通報了母親的孕事,沈濯便住了口,等著滿屋子的人抽氣驚訝喜氣洋洋的嘈雜過去,方微笑道:“可是,我娘身子不好,太醫不建議她留著這一胎。我爹爹也是這個意思,所以此事,朱碧堂守口如瓶。”
眾人一呆。
“我娘的性子我知道,雖然柔弱,卻執拗。這一胎,便是我爹爹說破大天,她也是不肯放棄的。所以,家里的安全就成了第一重要的事情。”
沈濯淡淡地說著,目光轉向凈瓶:“三房那邊?”
凈瓶知機,向前邁了一步,清朗地通報眾人:“三夫人上次回家,當天便回來了。其中在米家只待了半天,上半天約了修行坊刑部主事沈某,在茶樓密會。被訛詐銀錢五百貫。
“但長安縣的頂頭上司京兆府尹,當年與大爺有些齟齬,所以現在壓著要秉公辦理。沈某已經親自出面,無果。今天下午米家又來人催,三夫人已經請了老夫人的話,明天再去一趟娘家,且,請了話,明晚不回來。”
眾人又是一陣驚訝地嘈切。
沈濯點點頭,示意凈瓶退下。清冷開口:“三夫人如今的貼身侍女寒梅,是我的人。”
這一句出口,就連管媽媽都睜大了眼睛。
“三嬸娘此人,不足懼。但是她在盡里讓我娘不開心。誰讓我娘不開心,我就讓她不開心,而且,我會讓她不開心一輩子。壽眉姐姐,明天晚上讓祖母跟三叔聊聊,喝兩杯再回醒心堂。”
沈濯淡淡說完,轉向嬸:“大廚房最近有沒有鬼鬼祟祟的人?”
嬸一臉的與有榮焉:“我倒是沒看出來。小姐,要不你調我去服侍夫人吧?她懷承兒少爺的時候反應就特別大…”
提到承兒少爺,屋里忽然一靜。
沈濯垂下眼簾,片刻,彎了彎嘴角,抬起頭來:“承兒會很高興的。”
“管媽媽看著吧,一旦母親開始惡心嘔吐不思飲食,就告訴我,調嬸去給她開小灶。”
“這件事,我自會悄悄地告訴曾祖和祖母。你們在外頭也都警醒著些,一旦聽見有人議論,不論什么人,立即拿下!”
“爹爹也不是第一次不在家了。我也不再是當年那個什么都不懂的黃毛丫頭。所以,這一次,你們就跟著我,保護好我娘,就行。”
“另外,我最近外頭有些事情,會比較忙。你們萬一有事不能決斷,就找壽眉、六奴、竇媽媽一起商量。若是你們三個也覺得棘手,再來找我。”
頓了頓,沈濯似笑非笑地看向三個人:“雞毛蒜皮的,我不管。”
這個笑容多少有些嚇人,三個人忙屈膝低頭稱是。
第二天,沈濯如常先去螽斯院給沈恒請安,然后去桐香苑陪韋老夫人用朝食。
接著,螽斯院開始翻箱倒柜。
桐香苑小佛堂飄了一整天的檀香。
米氏出門了,這些通通不知道,而且,當天果然沒有回來。
到了晚間,沈信行回到家里,心事重重地去見了沈恒,被好生勉勵了一番,終于有了一絲笑容。
再去看望韋老夫人時,便被拉住了不讓走。
“三爺最近瘦得不像樣。”甘嬤嬤心疼地很,一疊聲地問:“廚房還有蟲草沒有?我記得午間說要燉雞湯的?”
壽眉笑著回:“有有有!還有,聽說廚房上個月收東西,拾掇出不少參須子,泡了酒。要不要…”
韋老夫人一聽,忙問他:“晡食吃了沒有?吃了什么?”
沈信行心頭溫暖,順勢說有些餓了。
韋老夫人和甘嬤嬤立即張羅了一桌子吃食,韋老夫人更是命人拿杯子:“今兒巧,我沒那么困,三郎媳婦不在家,我跟三郎娘兒兩個喝兩杯。”
親自陪著沈信行喝了幾杯參酒,看著他喝了蟲草雞湯,吃了不少東西,才悄悄地拍著幺兒的臉,親昵地說:“你才多大?別學你大兄,天天小老頭兒似的。好生保養自己。娘還沒孫子呢,你快著。給娘生個孫子,才是正經事!”
沈信行被說得紅了臉,低著頭告辭回去。
路上夜風一吹,滿心的燥熱不僅沒有褪散,反而因母親的話,炭火一般。
嗯,沁姐兒她娘今夜不在…
新收的那個通房丫頭…